起初直接詢問别人是不是冒牌貨就算了。
現在作爲一個“兇手”的角色,将自己的“兇器”弄丢了,竟然還能腆着臉去找被害者要回來。
要不是情況已經來到了關鍵的節點,莉莉安真想以手捂額,表示心中無語。
她此刻已經約莫體會到了聶遠的用意,當然不會單純的以爲,在這個男人面前去空手奪白刃,是一件如此簡單輕松的事情。
或者說這根本算不上“奪”,而是他自己手滑,那拙劣的刀法看起來完全是去送菜的,自己玩脫了,把武器送到别人手上去的。
但不管内情是什麽,這樣的一幕,還真是不得不讓人感到荒誕而尴尬啊。
那阿爾特利捧着手裏的匕首,呆滞地擡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前,表情真摯的聶遠,還有他那伸到自己身前,一動不動攤開的手掌。
畫面在這樣的狀态下,定格了好幾秒。
可以看得出來,聶遠是真心實意的發出請求,想要拿回自己的匕首,然後再給阿爾特利一刀,應該還會說聲謝謝和抱歉。
真是非常真誠與有禮貌了呢。
但身爲将會挨上一刀,還是挨在胸口的一方,阿爾特利不管身份如何,又怎會毫無波瀾的,就将匕首遞給他呢。
“莉莉安大人……”
阿爾特利向自己的主人,發出了最後的哀求。
然而莉莉安的态度卻非常明确,她選擇完全堅定的站在聶遠那一邊。
“阿爾特利,把匕首還給聶遠,一切交由他處理,當初你對我的忠誠宣言,猶在耳畔,我可是始終信任着你那句話的。”莉莉安淡淡開口道。
“可是,您情願相信一個外人的讒言,也不相信常年侍奉您的我嗎?”阿爾特利悲怆道。
“我必然會相信你,非常地相信。”
莉莉安回答道:“可前提是,你真的是阿爾特利才行。”
“既然您執意如此的話……”
阿爾特利表情黯然而決絕,擡眸說道:“阿爾特利願意遵從曾經的諾言,将心髒也呈于您面前!”
“好孩子。”
莉莉安伯爵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忠仆,道:“這才是阿爾特利應有的忠誠,我會記得你,還有你的家人,那麽現在,就不要再猶豫。”
阿爾特利像是做出了什麽艱難的決定,目光堅定的與聶遠對視,并緩緩将匕首,呈于聶遠身前。
“好啊。”
聶遠微笑着點頭,道:“真是年度最佳員工呢,我會讓莉莉安,給你追封這個名頭的,決不食言,英勇而忠誠的……阿爾特利。”
說着,他就緩緩擡起手,去接那把同樣緩緩遞過來的兇物。
然而,就在聶遠的手指,将要觸碰到匕首的時候,異變突生!
本來滿臉決絕的阿爾特利,突然身形一側,與好像沒能反應過來的聶遠錯身而過。
原本用雙手捧着的匕首,也被他單手握住刀把,電光火石般,不由分說地就向莉莉安所在的位置,捅殺而去!
他心知聶遠和暗影,自己是肯定無法對抗的。
就算猝不及防之下,被自己所傷到,也沒有任何意義。
聶遠剛才的行爲,已經差不多宣示了,肯定會給自己來上一刀,就算僥幸不死,沒有被補刀,那也能看出這幾位必然會追究到底的決心。
那麽自己能夠威脅到的,隻有莉莉安伯爵了!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莉莉安根本反應不過來。
她訝異的表情還沒有完全呈現在臉上,就已然被速度飛快的阿爾特利,撲殺到了身前。
隻感覺眼前一點寒光閃耀,讓莉莉安本能的合上眼睛。
但很快她就睜開了,因爲知道自己肯定不會有事,剛才的閉眸,也隻是條件反射而已。
那一點寒光,就穩穩地停在自己眉心前十來厘米處。
一隻散發着墨水般氣息的手掌,徑直從身後探出,抓在了刀刃之上。
但是很快的,莉莉安發現不對了,因爲這個假阿爾特利的身形,分明是極度前傾的,按理說這樣的狀态,根本不可能維持住,應該徑直栽倒在地才對。
她又一擡頭,便看到假阿爾特利身後的聶遠,同樣伸出了一隻手,抓住了這個兇手的後頸,讓他不能寸進。
當時聶遠和暗影,基本上是同一時間出手的,一前一後,相當于給莉莉安加了兩層保險,誰也無法越過雷池,傷害到她。
嘩啦~
聶遠那頭一用力,就将假阿爾特利給拉了起來,回到自己身邊。
而那把匕首,也因此脫手,仍舊留在暗影的手掌之中。
聶遠的聲音傳來:“你們看,我沒有說錯吧,他就是假的!不要質疑我的判斷啦。”
暗影将那把匕首,輕輕的放在桌上,不曾開口說話。
莉莉安表情危險的看向那個,在聶遠手中掙紮不斷的假阿爾特利,道:
“我可從來沒有不相信你聶遠,現在,把他交給暗影吧!”
聶遠卻沒有立馬照做,而是道:“我剛才看到你倆的表情了,那可談不上相信,至于這個假貨……”
說到一半,聶遠停住了,看向假阿爾特利,道:“你願意當帶路黨嗎?隻要我們揪出其他假貨來,就放你一條生路。”
“我做不到,也不可能……”
沒有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聶遠徑直将之捏碎爲一團扭曲的煙霧,很快便消散不見。
聶遠看向莉莉安道:“這些鬼東西,對他們拷問是沒用的,我甚至懷疑他們連痛覺都沒有,上次有個同樣的東西說過,他們隻有生或死,沒有半生不死一說,那麽拷問也就無從下手了。”
莉莉安目睹了那個假貨變成一篷灰色煙霧的全過程,自然也就知道聶遠沒有欺騙自己了。
她沉吟道:“我剛才确實有那個打算,但現在看起來,好像就隻能将去過帕斯鎮的人,一個一個排查了,或者……全部拟定爲假貨。”
聶遠開口說道:“我剛剛說見人就直接來一刀,隻是在試探阿爾特利而已,你不要當真了。”
莉莉安伯爵一笑,道:“你不是說殘酷狠辣,才是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嗎?”
聶遠不置可否,道:“那就随便你了,反正又不是我的屬下。”
莉莉安伯爵思索一陣,道:“涉及到幾位心腹,我是難以将他們,在這裏全部處死的,要是錯漏太多,那會寒人心的。
接下來,我是有的忙了,下午的計劃也都全部取消,那就下次再叙吧聶遠,我還是不大想你看到我某一面的。”
“恩,那你自己小心,我就走了。”
聶遠回應道:“如果有需要,給錢就到。”
“愛财如你啊。”
“至少你對我,還有一個清晰的認知,那麽……再見。”
“對了。”
見聶遠轉身離開,莉莉安伯爵又想到了某件事情,道:
“你回去之後,也準備一下吧,教會知道了這件事情後,如果對帕斯鎮有動作的話,那麽就應該是最後一次嘗試了。
你們想要借助他們的力量,那便是絕佳的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
因爲這次要是失敗了的話,王城教會就沒理由不來了,我們便再難有插手的機會,到時候我的壓力也會很大。”
“好的。”
聶遠颔首表示知道了,而後便一路離開了莉莉安莊園。
他沒有再去操心,莉莉安會怎麽去處理,那些可能被替換了的屬下,更沒有擔心莉莉安的安全。
她是個聰明人,肯定不會立于危牆之下。
隻要那個暗影沒有去過帕斯鎮,不存在被替換過的風險,那麽就沒什麽好擔心的。
雖然沒和那個總藏在陰影裏的小黑練過,但聶遠是能感知到,那家夥絕對不簡單的。
當回到巴克書鋪時,生意正好呢,下午的時間,來看書、買書的人都很多。
喬琪和阿茲特克,在裏面忙着生意。
作爲店主的巴克,悠閑的坐在櫃台收銀,南希坐在他旁邊,比巴克更老神在在。
甚至将小腳翹到了櫃台上,仰躺在那裏,一邊曬着從屋外照射進來的陽光,一邊聽着她的寶貝收音機,回顧這幾天的故事。
“明天,滿心疑雲的主角,就要踏上讨伐真兇的路途,他必将遇到某些阻力,但也勢必要去揭開兇手的面具,讓對方直面自己的目光……”
收音機中,傳來熟悉的男音,講述着南希最愛的故事。
見聶遠回來了,南希将小腳放了下來,打招呼道:“聶遠,這麽快呀,那個惡婆娘沒刁難你吧?”
聶遠笑了笑,道:“沒有,她現在是刁難不到我的。”
“那就好,如果她像那次一樣刁難你,就記得帶我一起去,我咬死她。”
南希說着,又露了露她那潔白整齊的牙齒。
這時,巴克也開口了,道:“她那邊怎麽說?”
聶遠回答道:“現在正在清理自己的莊園呢,某些鬼東西,也混入了她的麾下,不過情況不算嚴重,今天之内就能處理好吧。
然後讓我們也準備一下,如果教會那邊有動作,就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好。”
巴克說道:“那應該還有些時間,教會自我審查,不會那麽快的,接下來兩天,你就再研究研究那本失落煉金術吧。
早上我推演了一下,你破譯出來的那份配方,對你血液系統的鑄造,至少也應該起到借鑒作用的。
隻是有兩樣材料,我們暫時搜集不到,莉莉安那裏也幫不上太多忙,即便找到替代品,也不能保證最後成果的高品質。
那幾樣你也不能确定的材料,這兩天要是再破解出來一兩種,也會對我的推演,起到很重要的幫助。”
聶遠回答道:“我會盡力嘗試的,除了這份關于血液系統的配方外,我也會對其他可能對我們有幫助的配方,進行提前的嘗試性破譯。”
之前他能夠在巴克提到血液系統的時候,就立馬想到《失落的煉金術》上,記載的那份混沌聖血配方,完全也是因爲提前破譯的原因。
自己本身就沒有血液,而這份配方上,又剛好有“血”這個字眼。
聶遠在翻看的時候,自然便會多關注了,并順帶就對照着異世界的書籍,将某些自己不曾聽聞過的材料,也都破譯了個大概。
雖然有兩味材料,怎麽都翻譯不過來,還有五六味是連蒙帶猜,不大确定的。
但在這個過程中,他也摸索出了一點竅門。
那就是用歪果仁的語氣去讀上面的文字,不管其本意是漢語還是英語,往往都更容易,激發出破譯的靈感來。
因爲對于所謂的外神而言,當下的整個世界,不都相當于歪果仁的感覺嗎。
他要是繼續研究下去,牢記某些發音晦澀的煉金材料名稱,也理應能夠破譯出更多細節來的。
那麽巴克後續推演起來,也會簡單很多。
真理筆迹的成功煉制,就已然宣示了這兩本《失落的煉金術》,到底有何等難以想象的含金量。
說不定上面的某些配方,哪一天就突然會用到了,就像自己猛然想起的混沌聖血一樣。
所以提前進行下破譯,還是有一定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