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黑霧比作滔天駭浪的話,那麽這七團滔天駭浪下,似乎随時都有什麽驚駭之物,要破浪而出,吞噬一切。
好在這巨浪的表面,隐約有那麽一層“薄膜”,将内裏蘊藏的恐怖事物,死死的封禁着。
當裏面的東西即将湧現出來,降臨人間的時候,一道道微弱的光華便浮現而過,光華呈現爲一連串晦澀的銘文,如同密集交錯的鎖鏈,穩穩的鎮壓着内裏的事物。
所以僅能看到那薄膜之下,有讓人靈魂爲之顫栗的巨物,在這層封印的薄膜下,隐約顯化出某些駭人部位的模糊形狀,卻不能看清其真實形貌。
這七團黑霧之外的五團,就表現的平靜很多了,作爲封印的薄膜,沒有遭受到劇烈沖擊,僅僅是從中透露出聲聲哀鳴,似乎在悼念着什麽。
此時,聶遠好像明白了一些東西。
喬琪他們一直在悲怆的表示,隻剩自己七人存活了。
那麽根據眼前的情況去推到,是否總共有十二個同伴呢?
隻是因爲所謂的詛咒,其他五個都喪生了,唯有七人一路艱辛,彙集于此。
這些黑霧裏封印的,就是他們口中的古神,或者長輩嗎?
如果裏面封印的驚駭之物是名爲古神的東西,那衆人自稱爲“神血後裔”,似乎就說的通了。
而這些光憑隐約的氣息,就讓人靈魂驚懼的古神,又是怎麽被封印的呢……
來不及思考更多,因爲那七團反應劇烈的黑霧,也已經消停下來了,它們分别懸浮于每個人的上空,都對應着自己的後裔。
其餘五團都靠邊站了,默然注視着這一切。
縷縷肉眼可見的氣息,從這七團黑霧中溢散出來,是幽深的綠、深沉的黑,互相交雜的顔色。
如觸手般在每個神血後裔的身體周圍盤桓着,并逐漸滲透到每個人體内,聶遠也不例外。
而後,就發生了聶遠終生難忘,認知崩塌的一幕。
枯土遇甘霖般,所有人都帶着崇拜而真摯的目光,任由縷縷氣息滲入自己體内,激動之色溢于言表,并發出暢快萬分的咕哝聲。
這還沒完,真讓聶遠跌破眼球的是,那種屬于所謂古神的氣息,讓這些人的身體形貌,都發生了颠覆性的變化,可怖的讓聶遠差點脫口喊出來。
溫婉知性的喬琪,黑瀑般的順滑長發下,似乎長出了“竹筍”,總之有什麽要“破土而出”似的。
她的身體骨骼也咔咔作響的發生了變化,隻是藏在皮囊下,難以知曉其真實情況。
不過發生在皮膚上的變化,那是肉眼可見的,皮膚變的深黃而黯淡,膚下血肉在蛇舞般扭曲。
下一瞬,她頭上要破土而出的事物,終于難以被長發所掩蓋了,野蠻生長爲兩根後彎出一個誇張弧度的……野牛角?
除了聶遠之外的所有人,都發生着脫胎換骨的變化,恍若一個個從煉獄深處爬出來的惡魔,在人間顯露出了駭人原形。
其中最讓聶遠認知颠覆的,竟然是活潑可愛的南希小蘿莉。
隻見她的骨骼也在咔咔作響,而後身體後仰,彎曲成詭異的弧度,四肢着地。
而後她的血肉,她的皮膚,她的面孔,都在古神的氣息侵染下,開始了當場變異。
眨眼間,便蛻化爲了一個巨大的,灰藍色的,像昆蟲又像不知名爬行動物,似龍非龍的駭人怪物。
背上與四肢上,生長猙獰若樹杈的堅硬外骨骼,六隻森冷的幽綠色眼睛,自下而上,由大到小,拍成三列,尾部同樣長有外骨骼的尾巴,揮舞的虎虎生風。
唯有那倒垂而下頭發上的可愛發夾,還能作爲認出她的憑借,其餘的,連衣物都被幽深氣息腐蝕幹淨了,完全失去了人形。
這群魔亂舞的景象,不是讓聶遠真正膽顫的,畢竟不管怎麽變,這些……生物,應該暫時也不會傷害自己的。
而是自己的身體,咋地沒有絲毫的變化呢?!
這情景好像自己不來個“大變活人”,都無法合群似的。
好在不遠處那個威猛的鋼鐵漢子,似乎也沒有太大的變化,無非是肌肉更扭曲虬結了一點,至少還能看出原貌的。
證明也不是所有人,都會來一場徹頭徹尾的大變活人吧……
聶遠如此安慰着自己,并努力沉下心來,想要感受那進入自己體内的氣息,是否在作什麽妖。
結果卻是他的确一縷不剩的将之吸收了,甚至吸收的還比其他人多一些,但身體沒有出現古怪的變化。
倒像是洗了頓熱水澡,神清氣爽的緊,身體萬分舒适,簡直如沐春風。
除此之外,平平無奇。
他的“不爲所動”,吸引了其他幾團黑霧的注意,當其他人的“變身”都已經完成後,他這個刺頭兒還是躲不過去,被注意到了。
這下不僅是身前這團黑霧湧來幽深氣息了,其他幾團黑霧似乎在說“兄弟你行不行啊,不行讓我來幫幫你”。
而後更加濃厚的氣息,從其他幾團黑霧噴湧而出,都向着聶遠襲來。
聶遠的身體那是來者不拒,來多少我就吸多少,看今天到底是你家底殷實管夠,還是我深淵巨口能吞。
六位完成變身的同伴,也好奇的看來,眸光驚異萬分,似乎在衡量聶遠這種情況的緣由。
越看,他們越覺得心驚……
是的,這下輪到他們心驚膽顫了,沒人比他們知道那古神氣息的“含金量”,一縷就足以讓凡人異化爲洪荒兇物,他們能夠吸收這麽多,完全是因爲在斬斷身上的詛咒,同時激化神血後裔的神性潛力。
聶遠這是什麽情況?
他的潛力這麽深不見底嗎,還是身上的詛咒過于沉重?
怎麽還沒完沒了呢!
看呆了的衆人,知道周圍的畫風都在逐漸褪去,屋内要回歸平常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這時,聶遠已經不知道吸收多少了,簡直神清氣爽到爆炸,但依舊絲毫變化都沒有發生。
讓他都有些尴尬了,他想對這些黑霧說,哥,要不算了,咱緩緩吧,下次再說呗?
但衆人的震撼的目光,以及完全不信邪的黑霧,讓他不知道如何開口啊,隻得一臉舒爽的維持着現狀。
直到那詭谲畫風完全消散,衆人從異維度回到正常世界的時候,七團黑霧都在奮力輸出,直至消散不見,才斷絕了輸送氣息的通道。
“呼……”
聶遠長出口氣,是發自本能的反應,實在是爽的沒邊啊,突然散去了,讓他還有點不适應呢。
這場儀式算是完成了,衆人的目的也達到了。
但沒有慶祝,也沒有激情,而是大眼瞪小眼的僵持對視着,都目不轉睛的看着聶遠,讓他不自在極了,恍若自己才是那個怪物,而不是已經比怪物還怪物的他們。
聶遠想着如此僵持也不是辦法,便表情極具儀式感的張開雙臂,微微仰頭道:“吾等終得解脫,謝偉大的你們之饋贈。”
其他人這才紛紛發表自己的感言——
“謝母神之饋贈……”
“吾等已在神性的榮光下,揉碎了那枷鎖,必将不負所望!”
“接下來,将撕下世界那虛僞的面具!”
聲音各有特色,嘶啞而低沉,晦澀至近乎兇獸低吼,但聶遠隐約能夠從中,聽出每個人原本的音色。
而且他如今看這些駭人怪物的心态,好像也不是那麽膽顫了,不說好感,但莫名覺得可以接受了?
聶遠知道,這可能是那幽深氣息,給自己心态上帶來的改變。
不過就僅此而已了嗎,也不知道是福是禍,聶遠反正沒有感到,任何出現在身體上的異變。
巴克店主變身後的怪物,打量的看向一切如初的聶遠,道:“你感覺怎麽樣?”
聶遠以這些存在的話術,如實答道:“感覺實在美妙,比黑夜深處的竊竊私語,還令人陶醉。”
鋼鐵漢子甕聲甕氣的咕哝道:“但你看起來依舊孱弱的像隻蟲子……”
“愚蠢的腦袋,總會是以貌取人的,真正的偉力,往往蘊藏在人畜無害的表皮下。”
一個聶遠也不能分辨是誰的聲音,突然在屋子裏響起,用嘲諷的語氣回應了鋼鐵漢子,但衆人沒有一人開口的……
這讓聶遠心中一驚,但是看到衆人都沒有反應,他也鎮定下來,并用目光尋找着聲源。
蓦的,他看到了,僅一擡頭,便看見這樣嘴碎的是誰了,從而又是心頭苦笑。
隻見那鋼鐵漢子的巨大腦袋旁邊,竟然長出了一個小腦袋,隻是剛才因爲角度的問題,自己沒能目睹而已。
虧自己剛才還在感歎,至少還有稍微能看出點人形的存在嘛。
結果呢,自己還是不要期待這些人,有絲毫和“正常”沾邊的狀況了。
他竟然有兩個腦袋,而且好像還看不對眼似的,互相嘲諷起來了。
鋼鐵漢子側頭用餘光看向自己的小腦袋,道:“閉嘴,小不點。”
那小腦袋卻根本不甘示弱,道:“愚蠢,傻大個。”
大腦袋道:“如果有一個人,斬下了我的腦袋,我會感謝他的,當然,不是我。”
小腦袋道:“如果你睡着了,那麽醒來時就會發現自己在垃圾桶裏和穢物作伴,當然,你也可能永遠無法醒來。”
你一言,我一語,就差掐起來了。
可惜每當一個腦袋要控制身體暴揍對方的時候,另一個腦袋就發出指令,讓拳頭揮向自己的鄰居,然後鄰居的鄰居又讓拳頭放下,如此往複,看着聶遠眉頭直跳。
“好了,古斯塔夫,回你們的房間再鬧吧,收斂你們的怒意。”
巴克店主開口了,能夠看出這個本體爲老者的存在,比起其他人是更有話語權的。
當他開口後,兩位古斯塔夫先生也不鬧了,但小腦袋還是趁着自己的“矮小”優勢,一口咬在了大腦袋的脖子上。
而大腦袋想要咬回去,卻發現自己脖頸太粗,根本咬不到啊,被那家夥卡了個死角,氣的大腦袋古斯塔夫無能狂怒。
其餘人的目光又聚焦在了聶遠身上,由巴克店主問出了所有人都關心的那句話:
“那麽聶遠,你的能力是什麽呢?能讓我們見識一下嗎。”
目光灼灼。
飽含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