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聶遠沒有心,很快便反應過來。
之前從桌上的各種紙頁之中得出的信息告訴聶遠,現在至少能夠确定,他目前所在的地方,是這個世界中的安全區。
所以通常也不會出現什麽張牙舞爪的怪物,深夜裏破門而入的橋段。
他連忙穿上内襯,把衣架上挂着的灰色大風衣也披上,完全遮掩住了身上的傷口。
而後手忙腳亂的就要去開門,這時已經能夠聽到鑰匙串的碰撞聲,應該是見門内無人應答,外面的人在翻找備用鑰匙了。
咔哒!
率先一步,聶遠将房門打開,便看到一個手持鑰匙串,頂着紅色波浪卷短發,身穿寬松黑色睡衣,約莫五十來歲,體态豐腴的大娘,正面色不善的與自己對視。
此人不好惹。
這是聶遠的第一反應。
果然,在看到聶遠出現的刹那,這位體态豐腴的大嬸,就展現出了一股悍婦氣魄,指着聶遠的鼻子便罵:“我說你是趕不走的癞皮狗嗎?都三天沒給房租了,今天中午還給我說會退房,結果我一覺醒來,你還沒有走?難道還想我把押金退回來?”
說着,這位中年悍婦從門縫中瞄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推開聶遠,将半掩的房門完全推開,看着那一地的穿衣鏡碎片,震驚道:“我真是失心瘋了,會讓你這樣的人來租住……”
開門便被劈頭蓋臉噴了一頓,聶遠此刻也是混亂的。
他身處的境地和潛意識告訴他,眼前這位悍婦,應該就是自己的房東了。
隻是沒想到原身混的這麽慘,連三天的房租都付不起,現在正主上門來攆人了。
這還不是重點,房東大嬸剛才說自己今天中午時,就信誓旦旦的說會退房?
那麽就代表那個時候,自己還是活碰亂跳的?
要知道來到這個世界時,窗外的陽光便告訴聶遠,那時正是午後不久。
所以這短短時間内,到底發生了什麽,才讓自己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呢?
聶遠剛想開口詢問一下自己中午時的情況,但悍婦大嬸根本不給他問話的餘地,眼神危險的指向走廊,道:“馬上走!這下押金是真的一分也别想要回去了!”
就這樣,聶遠懷着一肚子疑惑和郁悶,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個世界,又在深夜裏,被莫名其妙的趕了出來,露宿莫名其妙的街頭。
孤獨的行走在路燈搖曳的詭谲街道上,裹了裹還算厚實的風衣,卻并不能爲自己帶來絲毫暖意,現在将聶遠緊緊包裹的,除了深夜裏的寒風和不知名鳥類的怪叫,隻有那從肉體深處傳來的無盡虛弱感。
他感覺自己身體很輕,約莫隻有七八十斤的重量,就像一具行走的皮包骨,體内沒有血液的流動,但殘存的組織液卻在詭異的支撐着自己的内髒與皮膚,使之沒有像木乃伊那樣幹癟下去。
寒風迎面吹來,自己就像是風中的殘燭,隻能随風搖曳,不知什麽時候便會被撲滅。
此刻驅策聶遠行動的,隻有那冥冥中的悸動,靈魂恍若在給他的指引前路,似乎隻要去到那個地方,就能夠弄清這一切,找到屬于自己的安詳。
那份給予他觸動的書店招工簡介,就被他揣在風衣的内兜裏,沒有拿出來比對地址,聶遠卻潛意識的知道如何去尋找。
好似這條路自己已經踩點無數次,又或是這具身體與生俱來的……使命?
遵從身體的本能,聶遠穿過兩條無人的街道,來到一處還亮着昏暗燈火的店鋪前。
擡頭一看,深褐色的木質招牌上寫着一行古樸字體——
【巴克書鋪】
還真是一家書店啊……
原來招工簡介上的信息都是真的,但爲何這樣一家書店,會如此吸引自己前來,且這麽晚了還開着門呢?
聶遠想不了這麽多,他此刻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就像曆盡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了自己苦苦尋覓的東西。
嘎吱~
沒有猶豫,聶遠徑直推門而入。
書鋪的大門發出年久失修的聲音,在寂靜的深夜裏尤爲刺耳,也成功的吸引了店内吧台處,一個似乎正在打瞌睡的女人的注意。
那個女人擡起頭來,露出了之前被陰影遮掩的面容,這是個漂亮的女人,雜亂的金發無法掩蓋她精緻的面孔,慵懶的氣質在被突然進門的聶遠驚擾後頓時一掃而空,眼神中隐約迸發出銳利的精光,她擡頭看着眼前這個不速之客,表情猶疑不定。
與聶遠對視一陣,這個女人才打量着他,道:“客人,已經很晚了。”
聶遠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回答些什麽,他隻得機械性的點頭,道:“确實很晚了。”
女人眉頭蹙起,眼神中出現一縷警覺,道:“這麽晚了,你來這幹什麽?”
此話把聶遠問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來這幹什麽,于是氣氛由此陷入沉默。
直到眼前的女人似乎在吧台下摸着什麽東西,聶遠沒來由感到一絲危機感,他這才如實開口說道:“我受某種指引而來,這像是我的本能與使命,你能懂嗎?”
事到如今,他隻能試着去描述一下自己的奇妙感觸,不然真不知從何說起了。
本來沒抱什麽希望,卻沒想到在聶遠說出這句話後,那個本來愈發警覺的女人卻愣在原地,她将吧台下潛藏的匕首收了回去,繼續古怪的打量着聶遠,道:“你受什麽指引而來?”
沉默。
又是久久的沉默。
那我怎麽知道我受什麽指引而來呢,我自己都懵逼着的,又如何給你解釋呢。
“那個……”
聶遠咕哝一聲,便伸手想要将自己内兜裏的招工簡介拿出來,說不定上面的潦草内容,能夠對眼前的情況有所幫助。
不過在手掌碰觸到那份皺巴巴招工簡介的時候,突然一道靈感就閃過聶遠的腦海,他怔怔的收回自己的手掌,看向眼前這個驚疑不定的女人,試探性的說道:“遠古的呼喚?”
突聞此言,金發女人身上好似燃起了一股驚人的氣焰,她僵持一瞬,便站了起來,目光灼灼的看向聶遠,語氣中帶着些許期待,又問道:“你受遠古的呼喚指引而來?”
聶遠見狀有些不明所以,不過還是盡可能表現的波瀾不驚,道:“是的。”
女人繼續問道:“那還記得那份痛苦的根源嗎?”
聶遠這回承接的十分熟練,表情不變的點點頭,道:“黑海冰洋也無法撲滅的仇怨……我當然記得。”
他記得個鬼,可謂是什麽都忘卻了,原身除了給他留下一具半死不活的身體外,記憶連同血液一起,都不知所蹤了。
現在之所以能夠對的上話,那是因爲突然反應過來,原來記載在招工簡介背後的潦草筆迹,就是接頭的暗号啊。
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個接頭人是誰,接頭後自己又要怎麽做,但暫時看來也隻能一條路走到黑了。
因爲眼前這個女人剛才一激動站了起來,便露出了吧台下半收斂在皮革刀鞘中的匕首,森寒的刀刃讓聶遠背脊發涼。
原來之前的危機感不是錯覺,這個女人在吧台下扒拉的東西,正是一柄森寒匕首。
所以隻要我說錯一句話,剛才就已經可能沒命了嗎……
你們到底是個什麽組織啊。
我是不是被迫上賊船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