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謙把玩着混元金鬥,這東西外形方正古樸,顔色青中透金,看着像是青銅材質的酒杯。
混元金鬥四壁都是細密符文,這些符文有着某種奇妙韻律味道。
就好像時光在山石上留下斑駁痕迹,非常古老又非常自然。
高謙研究了一會,也是不得要領。
他猜測這是先天靈寶自然形成的符文,單獨一件先天靈寶,很難解讀。
而且,這些玄妙符文也是對應先天靈寶。
沒有先天靈寶來承載,就是把這些符文解讀出來意義也不大。
簡單來說,符文和靈寶是綁定的。單獨拿出符文來也沒用。
混元金鬥最有價值的還是先天污穢之氣,這股氣息真仙都承受不住,對周毓秀卻大有好處。
高謙把混元金鬥還給周毓秀,“白玉生還算靠譜,有了這件法寶,能節省你幾百年的功夫。”
吸收死氣厄運不太難,想要積攢足夠的死氣厄運卻沒那麽容易。
上次和教與闡教大戰,死了十多位真仙。周毓秀雖然在旁邊,卻也沒吸納到多少死氣厄運。
究其根本,就是雙方用的法寶都太強了。
尤其是混元金鬥,把人收了進去,什麽死氣厄運都一股腦的收掉,一絲一毫都不會吐出來。
這些真仙都會被混元金鬥轉化先天污穢之氣,并不浪費。
如此重要先天靈寶,白玉生願意給周毓秀,也足見他的大方。
換作心眼小的,這樣重寶就算不自己用,也絕不會交給外人。
對此,高謙都要誇獎白玉生兩句。
周毓秀說道:“的确,這件法寶真的很奇異。等我研究明白了,就把其中先天污穢之氣抽取出來。“
對于别人來說,混元金鬥是先天靈寶,堪稱頂級法寶。
闡教那麽強,也是教主拿出太極陰陽圖才降服此寶。
周毓秀最在意卻是先天污穢之氣,隻是一時之間還不知該如何入手。
畢竟是頂級先天靈寶,對她來說也是極其複雜。
高謙安慰周毓秀:“不急,我看白玉生至少還要打二十年的仗,才能收服諸國……”
和教是不敢露頭了,但是,此方天地還有不少能人異士,也不會這麽輕易就讓白玉生橫掃。
再者,各國都傳承了千年,皇室縱然昏庸腐敗,卻在民間有着深厚根基,是萬民承認的帝皇。
不論白玉生口号喊得多響亮,畢竟是要侵入别國,肯定也會引發各國強烈反抗。
就是白玉生英明神武,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剩下六國偌大疆土,他去逐一掃平,也需要漫長的時間。
給他二十年時間,都算是快的。
高謙對周毓秀說道:“你就先跟着白玉生,此番征戰不知要死多少人……”
他給周毓秀找到了一條捷徑,接下來就是不斷汲取死氣劫運,不斷積累沉澱。
雖然是捷徑,也需要幾十年的時間。
高謙對于這樣征戰沒興趣,周毓秀現在力量并比比他遜色多少,也不需要他當保镖。
白素貞就留給周毓秀,畢竟周毓秀待在軍營裏,還是有些不便利。
有白素貞這個大妖陪着,也能方便許多。
高謙和白玉生說了一聲,他灑然離開大營。
自此以後,高謙在各國遊玩,見過千年都城的威嚴古老,見過花街柳巷的濃豔風情,見過士子文人的騷情别意,見過鄉野村落的地廣人稀,見過農夫苦力的艱辛勞苦……
在這個古代世界,國家權力集中在皇帝手上,社會文明層次很低。
這裏和太皇天有些類似,卻又比太皇天落後貧苦。
太皇天畢竟有修士階層,對于底層來說還是有機會修習法術,改變命運。
在這方世界裏,闡教于和教把持仙道,他們傳播教義,廣收信衆,卻極少收徒。
對于信衆來說,他們隻能奉上信仰,獲得心靈上虛假的安慰。
除此之外,教派不會對信衆有任何幫助。
高謙體驗着真實人間的冷暖悲喜,這些對他來說就如同戲劇,如同風景,能讓他有所感觸,卻不足以動搖他凝煉萬年的意志和道心。
對凡人來說,三十年是一段漫長時間,占據了大半的人生。
對高謙來說,三十年彈指即過,甚至不足以在他生命曆程中留下痕迹。
在這三十年間,東征西讨的白玉生終于掃平諸國,建立了大一統國家,他定名爲:夏。
大夏國也是曆史上第一個大一統國家,白玉生自覺功業前無古人,自号天一聖皇。
并以大羅教爲國教,此教也是闡教下方一支,由太乙仙君傳教天下,弟子極多。
一時之間,闡教大盛。
高謙夜觀天象,隻看到統一天下的金紅氣運有四成歸了夏國,卻有五成歸了闡教。
這五成氣運之力沖天而去,都被仙界吸納。
還剩餘一成,在被和教吸收。
對于一個皇朝來說,這可不是好事。如此龐大氣運流失,皇朝傳不了二百年就會崩潰。
不過,對于闡教來說卻不重要了。有了這次立國傳教,加上諸位真仙不時顯露神迹,足以讓闡教在民間傳播不絕。
得到龐大氣運加持的仙界,也會更加穩定。
氣運加身的白玉生,再當個三十年皇帝就能飛升成仙,重回仙界。
高謙這時候才明白,所謂萬年大劫,是對仙界而言,和人界其實沒多大關系。
仙界需要龐大人族氣運,才能穩定運行。沒有氣運加持,就是教主的力量都會衰退。
所以,兩位教主對這一戰都很重視。
闡教雖然勢大,也不敢對和教趕盡殺絕,還要分他們一部分氣運。
這其中關節,也隻有少數幾個人才能看清楚。
高謙遠遠看了白玉生登基稱帝後,他就回到了瑞麟山莊。
周毓秀也回來了,跟着白玉生征戰三十年,她吸收了無數死氣厄運。
三十年間,她也找到了辦法,把混元金鬥中先天污穢之氣提取出來。
積累已經夠了,接下來就是閉關突破。
事關重大,周毓秀可不敢亂來,她必須回來找老師高謙護法。
高謙每天就在喝喝酒,看看書,偶爾出去釣釣魚。
有白素貞操持雜務,他日子過的很是潇灑。
山間無日月,匆匆就過去了二十年。
這一天高謙正在溪邊釣魚,就看到一隊全副武裝士兵簇擁着車隊往山上走。
車辇豪華奢侈,不論是紋章還是儀仗,都明顯是皇室規格。
瑞麟山莊原本是淨天齋的産業,可是幾十年沒人露頭管理,加上天下一統,普通人已經沒人知道這裏有一座山莊。
看這群人的架勢,應該是直奔山莊去的。
隻是這裏山路崎區難行,一群人居然施展法力托着車辇硬生生跑到這裏。
高謙看了一眼,就看到車辇裏坐的那位正是周玉華。
五十年的時光,在這位臉上留下了一些細微皺紋,總體狀态還保持在三十歲左右樣子,還是那麽的美豔。
多年養尊處優發号施令,身上又彙聚了萬民氣運,周玉華眉宇間也多了種貴氣,真正的貴氣。
這種真實又強大的氣息,足以讓百鬼退避群邪避易。
車辇中的周玉華也看到溪邊的青色身影,雖然對方側對着她,但隻看個大半側臉,她就知道那位必然是高謙。
周玉華有些驚喜,她讓車辇停下,在侍女和護衛簇擁下,周玉華來到溪邊。
看到清澈的溪水緩緩流淌,汩汩水聲那麽舒緩平和,卻比最優美的樂曲還能撫慰人心。
周玉華輕輕歎口氣,這幾十年她享盡榮華富貴,這種自然生趣卻已經很久都沒感受到了。
她對周圍侍從護衛擺擺手,示意他們退開。
一群人雖然不解,卻沒人敢多嘴,一群人乖乖低頭向後退。
周玉華走上前幾步對高謙萬福施禮:“玉華見過高師。”
高謙放下魚竿起身抱拳還禮,他微微一笑:“你現在是皇後,母儀天下,不必如此多禮。”
“高師教誨之恩,我們夫妻終身難忘。”
周玉華知道高謙很厲害,她雖然當皇後了,也不敢怠慢失禮。
退到一旁的衆多侍從護衛見狀,都是大爲震驚。
周玉華在皇宮内一向強勢,因爲周玉華的緣故,皇帝一直都沒有納妃。
這也在朝野上下引發了各種非議。
不過,就是朝廷重臣,也絕沒膽子當衆說周玉華的不是。
這位皇後威勢之盛,比起皇帝來都不差多少。
權勢滔天的皇後,卻在荒野之間主動向一位青衣男子施禮,這真的讓衆人百思不解,完全猜不到青衣男子的來曆。
皇後又稱爲高師,隻是看這位男子的年紀,也就二十多歲。
“難道這位青衣男子是天上神仙?隻是天上神仙也不足以讓皇後先施禮啊!”
周玉華注意到後面一群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她有些不悅一揮手,一群侍從護衛吓得臉色大變,有急忙忙向後退開。
周玉華打發走了手下人,她這才笑吟吟對高謙說道:“幾十年未見,高師容顔如舊,真讓我羨慕。”
“區區小術,不足爲道。”
高謙打過了招呼重新坐下,他又拿起了魚竿還随口招呼:“你也坐吧。”
周玉華看了眼一旁的石頭,倒也能坐,隻是她堂堂皇後,在水邊石頭上随意坐下,還是太不體面了。
她客氣說道:“在高師面前,我哪敢落座。”
這樣的客氣話,高謙也不會當真,他問道:“你諸事繁忙,不遠千裏來此地,不知有什麽事?”
周玉華輕輕歎口氣:“二十年前一别,我就再沒見過毓秀。
“現在年紀大了,我很想念毓秀。特意過來看她。”
高謙點點頭,周玉華就這麽一個妹妹,也沒别的親人。
當皇後雖然風光,卻沒人能說知心話。她挂念周毓秀也很正常。
再看周玉華眉眼之間又有一縷仙氣,隻怕用不了多久就要跟着白玉生飛升了。
這世間可沒有長生不老的皇帝,首先就是兩位教主不允許,其次就萬民氣運加持下也沒人能活得太久。
其實真龍氣運和法術修行大有沖突,真龍氣運越強,沖突也就越激烈。
白玉生不想真死,就必須盡早放棄皇位飛升仙界。
高謙有些惋惜的對周玉華道:“你來的太不巧了,毓秀正在閉關。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出關。”
周玉華臉上明顯露出失望之色,“毓秀閉關?!”
她想了下說道:“我不打擾她,遠遠看一眼也行。”
“那也不方便。”
高謙澹然說道:“你們日後自然有相見的時候,也不必急于一時。”
周玉華滿臉的爲難,“高師,看一眼都不行?”
她明亮眼眸也一下暗澹了,“二十多年沒見,我就怕以後再見不到毓秀。”
“回去吧。”
高謙不想再聊了,他拿起魚竿對周玉華點點頭,“這也是爲了毓秀好。我先回了,再見。”
高謙提着魚竿揚長而去,周玉華看着高謙背影沉吟了一會,終究沒敢跟上去。
周玉華回到車辇,她命令道:“返程下山。”
衆多護衛侍從雖然不解,卻也不敢多問。車隊調轉方向下山去了。
走了幾十裏,車隊來到一座小縣城。
縣衙早就被征用了,數千禁衛軍把縣衙圍的是水洩不通。
周玉華進了後院正房,才進屋子就看到白玉生正在喝酒。
他面前就一盤花生米,一盤鹹蘿蔔,一瓶酒,連酒杯都沒有,看着特别寒酸。
就是鄉下土财主,喝酒都不會這麽寒酸。
隻看白玉生的做派,誰也想不到是天一聖皇。
白玉生也沒穿龍袍,外面穿了件青色道衣,他臉上皺紋就多了,不過長相還是那麽端正,隻是身上凝聚着濃厚的權勢味道,怎麽看也不像道人。
“沒看到毓秀?”白玉生計算時間有點不對,就知道周玉華此行沒能達到目的。
周玉華臉色有些複雜:“半路上遇到了高師,他正在溪邊釣魚,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在等我。”
以高謙的本事,提前算計她行蹤并不難。
白玉生禁不住歎氣:“本來都挺好,咱們也功行圓滿,過不了多久就能飛升仙界,從此逍遙長生永世厮守,何等快活。
“偏偏出了這種事情,我不想問都不行。”
周玉華也歎氣,她想了下說道:“此事這麽重要,咱們不管不行麽?”
“不行。”
白玉生果斷搖頭:“福壽大師兄親自交代,必須查清楚。”
“就爲了混元金鬥?”
周玉華覺得福壽仙翁有些小題大做,“左右不過是件法寶,如今天下安定,混元金鬥已經沒用了。
“毓秀爲了你征戰四方,可是殺了很多高手。對你助力不小。
“爲了件混元金鬥,就非要弄個清楚,這有點過了!”
白玉生苦笑:“這裏面事情很複雜,關系到氣運之變,可不是一件法寶的事情。”
當初周毓秀和他用銅牌簽訂契約,幫他分擔死氣厄運,他還很高興。
等他登基稱帝,沒有死氣厄運消耗氣運,大夏皇朝也異常的興盛繁榮。
原本他還覺得很好,直到前些時間福壽仙翁找到他,詢問他身上氣運異常的事,他才發現這裏面有問題,很大的問題。
氣運是此界最重要的力量,對于兩位教主來說都是如此。
人道氣運也分正反,正面的氣運重要,反面的氣運同樣重要。
一統天下的過程中,就隻有人道興盛之氣,卻沒有了死氣劫運,這太反常了。
白玉生當然不會替周毓秀背鍋,他把事情全盤托出。
福壽仙翁當時表情非常凝重,他要求白玉生一定要找周毓秀問清楚此事,還要把混元金鬥要回來。
白玉生覺得這有點太丢臉了,又有點對不起周毓秀,就讓周玉華用尋親的名義去找周毓秀。
親姐妹麽,總是好說話的。
隻要把混元金鬥拿回來,這件事就解決了。
結果,周玉華卻被高謙攔了下來。
白玉生又覺得周玉華太軟弱了,直接和高謙說要混元金鬥也行啊。
結果,周玉華就這麽回來了。
他又沒辦法責備周玉華,畢竟是高師,神秘難測神通無量,又有傳藝之恩,周玉華怎麽說都不合适。
白玉生想了許久才說道:“沒辦法,明天我們一起去見高師。”
周玉華微微一驚:“非要如此?”
“必須如此。”白玉生雖然念着高謙和周毓秀的情,卻不能違背大師兄的命令。
“好吧。”周玉華雖然還是不理解,卻必須支持自己老公。
第二天上午,白玉生和周玉華扔下了所有随從護衛,兩人結伴上了山。
這一次兩人直接來到瑞麟山莊,在門口輕輕叩門,就看到一身素白如雪的白素貞出來開門迎接。
“老爺正在等兩位,跟我來吧。”
白素貞知道這兩位已經是天下至尊,卻也沒太在意。
凡間的皇帝皇後,和她可扯不上關系。
白玉生和周玉華都客氣施禮,畢竟是幾千年道行大妖,他們也不好失禮。
到了後院涼亭,就看到高謙在涼亭裏看書。
高謙遠遠站起來招呼:“來,這裏。”
白玉生和周玉華進了涼亭,都很正式給高謙施禮問好:“見過高師,多年未見,高師風采依舊,真讓我等羨慕。”
高謙側身避讓還禮:“兩位是天下至尊,萬民之主,當不起兩位的大禮。請坐。”
看到高謙這麽客氣,白玉生、周玉華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好在兩人經曆這麽多事情,都有極深城府。
三人落座後,白玉生看了眼周玉華,他說道:“不瞞高師,此來一是玉華想妹妹了,二也是有件事要找毓秀。”
“嗯,我也猜到了。”
高謙一笑:“你們去而複返,必有要事。”
“我們的關系,不必客套,隻管直說。”
白玉生也沒客套,他正色說道:“我大師兄向我索要混元金鬥,他說此寶蘊藏先天污穢之氣,是兇煞之器。
“如同天下平安無事,此等兇器必須封印收藏。”
白玉生說道:“毓秀閉關是大事,我們不見就算了。
“隻求高師把混元金鬥給我交差。”
他說着又面露愧色:“我把混元金鬥給了毓秀,沒想到還會出這種事。都是我考慮不周,還請高師和毓秀見諒。”
說完,白玉生和周玉華都一臉期待看着高謙。
高謙沉默了,他猜到了兩人的來意,應付兩人不難,甚至應付福壽仙翁也不難。
問題是如何應付他們背後的青華教主?
高謙的沉默,讓白玉生、周玉華臉色也逐漸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