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天，北極殿。
高謙靜靜坐在周毓秀對面，過去幾萬年了，周毓秀沒什麽變化，隻是眼神更爲深幽。
對人來說，幾萬年的時間非常漫長。尤其是周毓秀高高在上管理四象天，她本身又是陰沉的性格，随着時間沉澱自然變得愈發深沉。
“老師，您終于回來了。”
周毓秀打破了沉默，她臉上露出微笑，對于高謙的回歸，她是由衷的開心。
“可惜、思謙都已經證道一品，成爲了天權星主……”
她有些替老師遺憾，作爲父親，老師完全錯過了女兒成長階段。
這樣的父女關系，除了血緣之外，就再沒别的。
而且，高思謙現在已經是天權星主，掌管四象天已經差不多萬年之久。
神通絕世又久居上位的高思謙，對陌生的父親怎麽會有親情。
高謙輕輕歎口氣，當初是爲了安慰蕭清芳，這才留下血脈後裔。
要說對于這個從沒謀面的女兒有多深的感情，高謙也不敢騙自己。
他在大羅天修煉幾千萬年，哪裏會惦記這些。
要說沒感情，那肯定也不對。畢竟是他和蕭清芳的血脈。
他才回到四象天，就感應到了女兒的存在。
到了他這種層次，他和女兒之間血脈的聯系如同合金鎖鏈一般，堅固到甚至難以破壞。
高謙也隻是遠遠看了眼女兒，卻還是先來找周毓秀。他甚至沒去找蕭清芳。
對他來說，兒女私情可以稍後再說，當務之急是晉級神帝，解決強敵。
這不止是他個人的事情，唐紅英、秦淩都爲此獻出自己一切。
他赢了，想怎麽享受家庭幸福生活都行。他輸了，一切化作飛灰。
作爲一個活了幾千萬年的人，這其中的輕重緩急，高謙還是分得很清楚。
周毓秀看出了老師有心事，她問道：“老師可是有事？”
高謙深深看了眼周毓秀，過去快十萬年了，周毓秀期間又轉生過一次，現在的周毓秀卻和她十七歲時容貌幾乎一樣。
隻是她眉宇間那股淡漠深幽，已經有了股神祇般的高高在上。再沒有一點少女的柔怯。
“突然想到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腳步輕盈目光謹慎，就像一隻小貓……”
高謙想起初見周毓秀的那一幕，那已經是幾千萬前的事情。
漫長的時間并沒有讓這份記憶褪色，反而愈發的鮮活生動，每一點細節都曆曆在目。
周毓秀也想起了初見老師的情景，那時候她年少無知，對一切都充滿了警惕也充滿好奇。
夢中出現的老師，衣着華美高高如帝王，神秘難測對如神祇，給她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
她這一生經曆了無數大戰，但是，讓她印象最深刻卻是林海城那一戰。
以現在眼光來看，那一戰對手弱得如同蝼蟻，可那時候的她卻更弱小。
在她命懸一線的時候，老師突然出現，救她于水火，還幫她殺了殺父仇人，讓她親手報了大仇。
從那以後，周毓秀一直把老師視作最重要最親近的人，從沒有改變過。
今天高謙說起往事，也勾起了周毓秀回憶。
周毓秀沉默了下問道：“老師是不是有事？”
高謙笑了笑：“沒什麽，隻是突然想起從前，不免心生感慨。你守好四象天，等我解決了大羅天麻煩就回來。
“清芳她們、我就先不見了。”
高謙以投影進入四象天，本來是想和周毓秀說無相令的事。
畢竟秦淩、唐紅英都已經如此，拉上周毓秀，她們幾個就公平了。
高謙也知道，他隻要提出來周毓秀幾乎不可能拒絕。
但是，他不想這麽做。
一是他有點心軟了，畢竟是他第一個徒弟，在他心中有着重要地位。
最重要的是，高謙不想如此。
到了這一步，還要犧牲徒弟成全自己，未免也太無能了。
高謙對周毓秀點了點頭，身影就慢慢淡化消散，這一縷意識投影也回歸了他本體。
高謙本體一直待在大羅天沒動，在這段時間，他感應到了原初之地的異動。
上千大羅強者瞬間消失，他們承載的法則之力也都被吞沒，這也讓高謙生出了強烈不安。
大羅層次強者都具有一紀元的力量，這也是大羅的上限。
神帝卻沒有力量上限，上前大羅強者被吞噬，哪怕乾元大神王隻是轉化出一小部分力量，也能完全碾壓他。
高謙不敢再拖延，他催發神帝令，靈兒跟着一起駕馭太一令。
秦淩催發風雷令，和神帝令、太一令建立了共鳴。
紅英劍融入的劍令，也三令之力激發，劍鋒上劍光流轉，和三令建立共鳴。
太一令、神帝令、風雷令、劍令，四令同時共鳴，也激發了最後一枚無相令。
不同的是，無相令沒有靈性主持，雖然和其他四令共鳴，卻無法做出相應調整。
太一令五令合一，是一個玄妙又精密的變化。稍有不協之處，五令就難以真正融合爲一體。
就是沒有智慧的劍令，都因爲有着唐紅英的劍魂，能夠自發配合五令合一的變化。
唯有無相令，因爲沒有靈性主持，難以跟上其他四令的變化。
到了這一步，高謙也沒什麽好辦法。
這會他隻能分心勉強控制着無相令，确保五令還能保持一個節奏。
五令合一就像五個精密複雜的齒輪，必須極度契合才能融合到一起。
無相令的不協調，反而成爲了五令合一的最大阻礙。
在這樣狀态下，強行加入無相令反而有害。
高謙決定把無相令先放在一邊，太一令重新融合，沒有無相令影響會很大，可加入無相令，完全沒有成功的可能。
憑着四令合一，也有一戰之力。這也是他在事前早就想好的計劃。
高謙心念一動才要排除掉無相令，來自天外的一道靈光卻突然落在無相令上。
那靈光一轉化作了一位清麗黑衣女子，正是周毓秀。
“老師、我來了。”
周毓秀并沒有說别的，她開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憑着無相陰陽輪和無相令的共鳴，她在四象天都感覺到了這裏異變。
也正是無相令的牽引，把周毓秀直接帶到高謙面前。
高謙深深看了眼周毓秀，他正色說道：“毓秀、我、秦淩、紅英是沒得選。伱卻可以選擇，你不必如此。”
“我若事敗，你還能幫老師保護清芳、思謙。”
“老師，你爲我做了那麽多，我卻無以爲報。”
周毓秀突然笑了笑，她深沉眼眸裏有着某種覺悟的光芒閃耀：：“在我心裏，一直想幫着老師做點什麽，可惜，老師英明神武，隻有老說幫我，我從沒有能幫到老師的時候。
“我一直就在等着這個機會，老師，您的弟子也可以閃耀光芒！”
周毓秀說着周身如黑色火焰般猛然熾烈燃燒，轉眼之間，就化作一顆黑色九芒星投入了無相令。
高謙并沒有阻止周毓秀，這是周毓秀的選擇，作爲老師，他非常感動，同時也要尊重周毓秀的意願。
周毓秀都有這樣的覺悟，他又何必惺惺作态。
高謙深深看了眼遠方，乾元大神王身上的力量氣息正在不斷膨脹膨脹。
對方還需要時間轉化力量，恰好他也需要一點點時間。
有了周毓秀的投入，五令合一再沒有任何滞礙。
瞬息之間，太一令、神帝令、劍令、無相令、風雷令五令旋轉億萬萬次，然後緊密結合成一體。
在這樣的融合過程中，靈兒、秦淩、周毓秀的靈性瞬間就徹底消散，完全融入了太一令。
反而是化作劍魂的唐紅英，多撐了一點時間。但在太一令強大無匹力量下，劍魂也瞬間消散。
如此恐怖的威能，隻有把金剛神力經修煉到第九重巅峰的高謙才能承受。
太一令爆發的力量，并不會對誰特别照顧。
五令合一後的太一令，化作純粹無比的金色九芒星，高謙本命星辰和太一令一碰，兩者完全融合成一體。
太一令内的無盡威能和無盡信息，就都融入了高謙本命星辰。
高謙這才明白，爲什麽金剛神力經是太一令的根本。
那是因爲隻有金剛神力經，才能承受太一令的威能。
和太一令完全融合，高謙不但獲得了太一令的無限威能，把金剛神力經瞬間推升到第十三重巅峰。
同時，高謙也獲得了太一令内所有信息，明白了一切。
金色九芒星閃耀，高謙動念間重新凝結了身體。
金色蓮花冠，金色蓮紋長袍，高謙恢複了他在太一令内最初的打扮。
這也是太一令主應該有的樣子。
虛空無聲震蕩，一個身影突兀出現在高謙面。
這人身體一半黑一半白，正是原末之龍。
他身體内釋放出龐大無盡力量波動，正在不斷摧毀周圍空間。
力量突然暴增到這種層次，原末之龍很難完美控制力量，而且，他也無意控制。
原末之龍一黑一白兩個眼珠打量着高謙，讓他意外的是，他看不到高謙的起點也看不到高謙的終點。
“太一！”
原末之龍高聲說道：“你還認識我麽？”
“認識，你是原末。一條咬着自己尾巴的蛇。”
高謙微笑施禮：“初次見面，向您問好。”
原末之龍黑白兩隻眼睛不斷閃耀，他臉上的表情也分成的詭異的兩種，似乎在哭又似乎在笑。
他說道：“太一，不斷的輪回轉世來搗亂，你真的很煩！”
高謙對此不置可否，他反而一臉好奇的問道：“請原諒我的好奇心，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閣下，您首尾相連怎麽上廁所？”
他說着尴尬又不是禮貌的笑了笑：“可能有點冒昧，您不要生氣。”
原末之龍并沒有生氣，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太一，總覺得眼前的太一有點不一樣。
他和太一鬥了不知多少個紀元，對于這位太熟悉了。
高謙沒有得到回答，他對此表示很理解：“這有些尴尬，您不想回答很正常。”
他想了下說道：“沒有别的事話，那就結束吧。您說呢？”
對方看似誠懇的語氣裏卻有着無比的狂妄，這讓原末之龍不由想到了過去種種。
他有些狂躁大叫：“來就來，誰怕你！“
原末之龍是被迫改變了計劃，倉促間吸收了上千大羅的法則和力量，他也知道很難鬥得過太一。
隻是太一拿回了太一令，他無處躲避隻能應戰。
原末之龍舉起手裏終結之槍猛刺高謙。
神帝層次的力量，本來就沒有任何花俏，就看誰力量更強。
上千大羅強者彙聚的力量瘋狂燃燒，推動着終結之槍發出絕世一擊。
終結之槍所指處，大羅天先被長槍上散發的無盡沖擊撕裂了。
這一槍下去不管能不能殺死高謙，都足以摧毀大羅天的空間法則，讓整座空間徹底坍塌。
高謙自然能看出這一點，他沒辦法救大羅天，也沒不要救。
因爲等他一動手，不但大羅天會徹底崩潰，大羅天外的八個天界也要崩潰。
從原末之龍複生開始，諸多天界就注定了毀滅結局。
高謙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在終結之槍的槍刃上。
這個輕柔的動作裏卻蘊藏着金剛神力經第十三重全部威能，也蘊藏着太一令摧毀一切的鋒芒。
終結之槍節節斷裂，原末之龍退了一步，他看了化作無數碎屑的的終結之槍，黑白分明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嘲諷一抹狂笑。
“果然還是那個樣子，打架我是怎麽都鬥不過你。千百個紀元了，還是如此！”
原末之龍搖頭說道：“好了，遊戲重新開始。下一局，看我怎麽殺你！”
原末之龍說着話身體漸漸虛化，高謙手指輕輕一點已經摧毀了他一切生命，這也正是太一最可怕的地方。
太一，掌握着此界最爲強大恐怖的威能。沒有任何存在能與之匹敵。
哪怕他爲此謀劃了千百個紀元，通過不斷輪回重啓去腐蝕太一的力量，也還是無法戰勝太一。
原末之龍對此也不是很在意，太一就像遊戲裏的最終boss，他一次打不過兩次打不過，但是，他可以無限的回檔重來。
千百次的回檔，他已經找到了太一的弱點。隻是這一次太一覺醒的太早了，恢複的力量又太強了。
沒關系，不過是重來一次。
原末之龍有着豐富的失敗經驗，已經完全習慣了失敗。
他是起點也是終點，他隻要死亡就會重啓時間線。
在這條封閉時間線内，他不會真正的失敗。他也不急于殺死太一。
對他來說，和太一戰鬥是最大樂趣。要是殺了太一，他這個遊戲就太無趣了。
當然，殺了太一之後還可以彙聚所有力量去晉升，晉升到更高層次維度。
隻是這種晉升充滿了危險，他再沒辦法控制整條時間線。
原末之龍指了指高謙：“下次見！”
高謙微微點頭示意：“原末閣下，很抱歉，沒有下次了。
“您的起始、終結完整時間循環，已經被打破了。”
“你說什麽？”
原末之龍本來要潰散了，聽到高謙的話他卻強行凝聚力量神意，讓虛化成煙氣的身體勉強凝結成型。
“憑你還想打破時間循環！”
原末之龍不屑的笑了，隻是他身軀本就虛幻如煙，想要表達這種強烈的情緒就顯得更加詭異。
高謙不疾不徐的說道：“閣下顯然沒有意識到，我并不是太一。
“閣下能完成時間循環有三個節點，第一是起始時間奇點，也是你誕生之初所占據的力量。第二終結之槍提供的終點。
“第三點就是太一。太一和你同出一源，你是起始和結束，太一就是把握過程把握現在的至高存在。
“有了三點支撐，你才能在這條時間線内就能無限循環。”
高謙完全掌握了太一令，自然就知道了原末之龍的來曆，知道了原末之龍掌握了時間循環。
如此循環下去，任憑太一再如何強大，終究還是要輸給能不斷試錯的原末之龍。
太一知道想要結束這一切，必須要借用外力。
所以，太一把太一令扔到了另外一個維度的世界，這才有了他的穿越。
高謙這個異界的靈魂，其本源就不屬于此界，更不屬于太一。
原末之龍呆呆看着高謙，他智慧何等高絕，自然輕易聽懂了高謙的話，也明白了太一的計策。
原末之龍露出不解之色：“太一這樣做有什麽好處、爲了殺我先殺掉自己！”
“也許太一對這個遊戲厭倦了，他不想陪您玩了。”
高謙并不知道太一怎麽想，這并不重要，太一已經徹底消失。
沒有了太一這個錨點，原末之龍也無法重啓時間線，這次也會徹底寂滅死亡。
“原來如此、太一還真是厲害，這一招我想不到……”
原末之龍帶着一臉詭異的表情，身體和身上慢慢化作了一片片灰燼。
在這些灰燼之中，有一枚首尾相連的指環漂浮出來，正是原末之龍留下的原末法則。
原末之龍要是沒死，就會立即重啓時間線，原末法則絕不可能具現成型。
高謙伸手接過原末指環，他立即就知道了這指環的用處。
在先天開啓的瞬間就形成了一個時間奇點，原末之龍、太一都是這個奇點孕育的自然生命，也是此界最強大生命。
不同的是，原末之龍掌握了時間奇點，擁有了重啓時間線的威能。
太一則掌握了奇點内所有能量，掌握了此界最強大的力量。
最初的時候，太一和原末之龍會分化成無數意識，這也形成了遠古大戰。
大戰之後，這些意識體不斷彙聚，最終組成了幾位神帝。
随着太一和原末之龍的覺醒，所有戰鬥都會變成兩者的争鋒。
每一次時間線重啓，太一雖然無法保留記憶，但是，通過他絕世威能卻逐漸洞察原末之龍的手段。
所以，太一用盡力量引入一個異界靈魂。
太一并不确定此舉會不會成功，但他已經厭倦了和原末之龍無休止的争鬥，卻又不願意輸給原末之龍。
高謙掌握了太一令，又拿到原末指環，掌握了這條封閉時間線。
也就是說，他掌握了過去、現在、未來。
這條時間線内，再沒有任何力量能夠威脅他。
高謙成爲最強者，掌握了無盡威能，他現在可以躍升維度打破界限，去更高的層面。
但他并不想這麽做，這條時間線内，他留下了很多遺憾。
他要重來一次，讓逝去的人重生，讓這個世界更美好一些……
（全書完。）
我有些慚愧，這本書沒能控制的很好，結局也有些倉促。但是，還是一個完整的結局！
在這本書裏我得到了一些經驗，一些教訓。自覺有所增益。
感謝所有讀者的一路陪同，謝謝大家。對于作品而言，讀者永遠是最重要的。鞠躬~
感謝責編夜宵，對于開頭提出了寶貴意見。感謝主編餅幹，感謝起點平台。
我覺得小說、電影、音樂這類文藝作品，第一重要是審美上的契合。
審美上契合了，味道就對了。至于什麽故事、人設、文筆之類，其實本身就審美的一部分。
有的文你看了就是喜歡，有的看了就是不喜歡，沒有太多道理，這就是審美的差異。
作者寫小說，是個人審美和市場審美的一種融合。
我想了很久這個問題，我的審美和讀者共通之處在哪，歸根到底是最簡單的那些，譬如對于美的人或事的喜歡。
所以，我的新書已經想好了，并且寫了很長的大綱。
我要特意強調一下，我寫了十多年的書，第一次寫大綱。
以前我覺得大綱會限制作者的想象力，現在，我意識到大綱能保持住故事框架不崩塌。
自我感覺新書應該能更好一些~沒有意外的話，下個月末新書上傳，期待和大家的再次重逢~
給大家夥鞠躬問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