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常力嘿嘿道:“大夥兒拿錢辦事兒,在前邊抻個頭兒。”
杜飛對着鏡子,系上襯衣扣子:“哦?多少錢?新j那邊的拿的?”
周常力熬:“一人一天三塊錢,包一頓中午飯。”
杜飛詫異道:“一天三港币,外邊得有上千人吧~還真特麽有錢啊!”
周常力撇撇嘴道:“杜哥,那您可說錯了!那幫老東西摳得很,後邊那些人都是他們村裏的,隻給路費,包一頓飯,别的一分沒有。就前邊二十多個,是社團的弟兄們。”
杜飛這才明白,心裏暗暗冷笑。
這幫新j大姓的叔叔伯伯們還真是會算賬,都快趕上三大爺闫老摳了。
但該說不說,這的确是花小錢幹大事的好法子。
說話間,杜飛穿好了衣服,跟周常力一起下樓。
離開旅社,來到不遠處的一間茶樓。
這裏二樓的人不多,還設置了小包間。
杜飛跟周常力來到一個房間,裏邊坐着三個人。
都是二十出頭的青年,皮膚黝黑,十分精壯,其中兩個個頭不高,隻有一個算是高大。
在這個年代,因爲營養問題,人們身高普遍不太高,尤其是在南方,男人一米六幾,都算是很普遍的,如果長到一米七以上的,可以說相當高了,像杜飛這樣,長到一米八,就更少見了。
這個青年大概有一米七五,在一般人裏算是相當高大。
坐在那裏,撇着大嘴,一臉桀骜難馴的樣子。
見到杜飛和周常力進來,另外兩人立即站起身,打招呼,叫力哥。
唯獨這個人,雖然也站起來,卻慢慢騰騰的,吊兒郎當的,叫一聲“瑞鍋“,嘴裏好像含着棉褲。
周常力掃了他一眼,沒有什麽表示,笑呵呵介紹道:“杜哥,這是阿才,新田文家的;這是阿威,粉嶺彭家的。”最後說到那個最高的青年:“這是阿路……”
卻沒等說完,就被名叫候路的青年打斷:“上水候家,你就是杜飛?我家阿公等你好久!你居然直接上島了,是瞧不起我們候家嗎!”
說完了,“咚”的一聲,竟然直接從腰裏摸出一把匕首,狠狠的插在了桌子上。
能看到,這張桌子上密密麻麻的,分布着不少被刀子紮出來的痕迹,應該都是這些古惑仔的傑作。
杜飛面無表情瞅了一眼桌上開刃的匕首,有看向周常力。
雖然沒說話,但意思再明顯不過,問他這是什麽情況?
周常力抿着嘴唇,臉色異常難看。
他沒想到,候路事先一點沒跟他通氣,就突然給他來這一出,把他的臉打的啪啪響。
但周常力還是忍住了立即發作,沉聲道:“阿路,伱想幹什麽!”
候路對周常力還是有幾分忌憚,解釋道:“力哥抱歉啦~我們家阿公發話了,兄弟我也沒辦法喽……”
周常力默默注視他兩秒,接下來什麽也沒說,轉而對着杜飛,低頭鞠躬道:“杜哥,對不起,我……”
杜飛一臉玩味,沖他擺擺手道:“常力,不關你事,上水侯家……這是要給我一個下馬威呀!何必呢……”說着看了一眼立在桌上的匕首:“大家無冤無仇的。”
候路皺了皺眉,不知道杜飛什麽意思。
按說他這樣還不給面子,杜飛就算不勃然大怒,也絕不會給他好臉色。
甚至更有可能遷怒到周常力的頭上。
可是現在,杜飛的反應完全不對啊!怎麽比娘們兒還軟弱?
如此反常,反而讓他七上八下的。
杜飛停頓了一下,笑呵呵道:“至于說爲什麽沒去拜訪,我也另有原因,等過兩天前去,自會跟你家阿公解釋。”
候路不知道怎樣應對,隻能硬着頭皮道:“你此話當真?”
杜飛淡淡道:“當然,常力和這兩位兄弟都在。”
這時周常力也發話了。
他并沒有發怒,也沒疾言厲色,跟平常一樣道:“阿路,把刀收起來。”
因爲已經沒有必要了。
剛才杜飛雖然笑呵呵的,可不是不介意候路的冒犯,而是懶得跟一個要死的人廢話。
杜飛看了一眼周常力。
周常力心照不宣的點點頭。
随即杜飛笑呵呵道:“上水的侯家,新田的文家,粉嶺的彭家,都是咱們本地的大姓,我今天通過常力兄弟,把三位請來,目的很簡單,咱們都是年輕人,歲數上下差不多少。有些話跟老輩兒人說呢,他們不一定能理解,但年輕人之間,肯定能說得通,是不是?”
候路皺眉,沒有做聲,他不知道杜飛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另外兩個人同樣不太明白。
杜飛則接着道:“大家出來混,求的無非是一個風光,但你們覺着像現在這樣,再混幾年,能出頭嗎?”
三人一聽,包括候路在内,全都說不出話。
别看他們歲數不大,但在外邊混社會的年頭可不少了。
中學畢業就從鄉下出來,到現在有五六年了。
跟他們一起出來的,有混出頭的,也有死掉的,但大多數都像他們這樣不上不下。
或許等過幾年混不動了,就得回老家去種地。
娶一個手比自己還粗的婆娘……
這不是想象,而是赤裸裸的現實,在他們村裏就有不少這樣的例子。
而且,能囫囵着全身而退的還算好的,還有不少殘疾的,生活更慘。
杜飛接着說道:“現在有個機會,就看你們能不能把握得住……”
幾分鍾後,杜飛站起身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聯系。”
說完跟周常力點點頭,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這次周常力沒有送出去,而是面無表情的跟三人道:“走,咱們回去商量商量。”
四個人出了茶樓,走了一段距離,來到電車站。
中間誰也沒說話,各自想着心事。
坐上有軌電車,晃晃蕩蕩半個多小時,才回到周常力平時待的據點。
周常力現在也算社團裏的頭目,手裏掌握着一些地盤和人馬。
這是一座三層小樓,一樓是個理發店,二樓是個黑賭檔,三樓是周常力的家,晚上直接睡在這裏,連房租都省下了。
四人順着樓梯上到三樓。
這種老式的磚木小樓的面積不大,樓梯都是木頭的。
上下樓的時候,即便放輕腳步,也會發出“咚咚咚”的動靜,尤其晚上,聲特别大。
三樓北邊是一間卧室,南邊是臨街的辦公室。
大概有十多平米大小,屋裏擺着一張破舊的辦公桌,桌上有一個電風扇。
在旁邊的櫃子上還擺着收音機和唱片機。
周常力自從來到香江,很快就迷上了聽唱片。
他一進屋,什麽也沒說,先來到電唱機前邊,打開之後把唱針放在上面。
立即從下面的音箱裏傳出铿锵的音樂。
就在周常力轉身的時候,正好看見窗戶外邊,街對面的屋頂上,落下一隻烏鴉。
周常力并沒在意,轉而看向跟進來的三個人,目光落在候路身上,伸手拍拍他肩膀:“阿路,今天你可威風啦。”
想到周常力的狠辣,候路有些心虛。
但轉念一想,周常力隻不過是剛來的北佬,在香江孤身一個人,沒根沒派的。
自己卻背靠着侯家,怕他個屁!
不說别的,在社團裏,他們本家的叔伯兄弟就好幾個。
真要撕破臉……
候路心裏正在合計,卻沒想到周常力話音剛落,他驟然感到胸口一陣劇痛。
候路瞪大眼睛,一臉愕然的低頭一看。
一把匕首赫然插在他的胸口上,随即他的眼前一黑,渾身力氣瞬間被抽幹了,想擡手去抓周常力,卻根本擡不起來,隻能牙縫裏擠出一個'你'字,一個踉跄,靠在牆上。
一旁的文才和彭威都吓傻了。
他們雖然是老古惑仔了,能拎刀上街砍人。
可殺人,他們還真沒殺過,甚至剛才周常力怎麽出手的他們都沒看清。
周常力則若無其事,居高臨下看着順着牆壁出溜下去的候路,從兜裏拿出一條白手絹擦了擦手。
其實他出手幹淨利落,手上根本沒沾血。
但就像是吃西餐,殺人,必須要有儀式感。
周常力冷冷道:“兄弟,别怪我,是你自己找死。你家阿公讓你幹活兒這沒問題,但你至少事先跟我說一聲,今天這麽搞,這算什麽?你們說是不是?”
最後一句卻是問文才和彭威。
兩人這才回過神來,不約而同的咽了一口吐沫,連忙回應。
候路的眼中浮現出最後的怨毒:“你~你不得好死!”
周常力無所謂的撇撇嘴:“我好不好死你說了不算,但你要不死我沒法跟杜哥交代。”
說完看向文才、彭威,面無表情,也不說話。
兩人心裏突突的,不明白周常力什麽意思。
之前雖然知道周常力是個狠角色,能打能殺,武藝高強,覺着跟着周常力有前途。
但那都是針對敵人,他們還沒什麽體會,隻覺着威風霸氣。
可輪到他們頭上,這種感覺簡直太糟糕了。
尤其此時,眼看着候路出氣多進氣少,站在一旁的周常力身上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壓力釋放出來。
“咕噜”一聲,文才咽了一口唾沫,在音樂聲中卻顯得格外明顯。
而旁邊的彭威反應更快,突然掏出一把刀上前一步。
他的舉動把文才吓了一跳,還以爲他要跟周常力拼了。
不由得想道:“我艹,彭威跟候路的關系這麽鐵嗎?”
然而,在下一刻,文才眼睛瞪大。
隻見彭威這一刀竟直直紮在了候路的肚子上。
本來候路快咽氣了,這一下不知紮到哪條神經上了,這貨突然詐屍,猛一挺身,瞪大眼睛,盯着彭威,竟擡手抓住彭威的衣服袖子。
彭威被吓一跳,反而被激起了兇性:“m的,你特麽還不死!”
一邊罵着一邊把刀拔出來,又捅進去……
直至候路徹底不動了,他也被弄得滿身是血,站起身叫了一聲“力哥”。
周常力皺了皺眉,看着流了一地的血,嫌惡道:“等會兒你給我收拾幹淨。”
彭威暗暗松一口氣,轉而有些興奮。
幾年這幾刀下去,算是徹底給周常力交了投名狀。
周常力則看向還愣着的文才,淡淡道:“阿才,你呢?”
文才回過神來,有了打樣兒的,哪還不明白。
立即掏出刀子撲上去,趁着有熱乎氣補了兩下。
周常力這才露出笑容:“很好,等天黑給我扔海裏去,不用我教你們吧?”
兩人忙不疊點頭。
周常力則随手從兜裏摸出幾張美元,拍在桌上便走出去。
“砰”的一聲,房門關上。
彭威和文才互相看了一眼。
彭威先走過去,拿起那些美元。
一共是六張。
文才生怕他獨吞,立即上去抽出三張。
彭威也沒攔着,周常力明擺着是他倆一人一半。
真正讓彭威意外的是,周常力哪兒來的美刀?
這東西在香江雖然不少,但普通老百姓可見不着,尤其是這種大面額的,一張能頂倆月工資了。
就連他們這種混社團的,平時也見不到。
周常力甩手就拿出這麽多美刀,說明他肯定有賺美刀的門路。
而這恰恰是周常力要達到的效果。
暴力威懾固然重要,也少不了打一棒子給個甜棗。
這一切都被杜飛通過小黑的視野看得清清楚楚。
該說不說,這段時間沒見,周常力長進太多了。
遠離家鄉,舉目無親,把他的潛力徹底激發出來,不僅心狠手辣,做事也有手腕。
杜飛收回視野,心裏暗暗合計,以後對待周常力的态度和方式。
周常力這種人,就像頭長反骨的惡狼,用好了是一把利器,用不好就會反噬。
此時,杜飛正中環。
坐在文華酒店的大堂。
這裏無疑是目前香江最豪華的酒店,裝修的金碧輝煌。
來往進出的,一看就是社會名流,還有不少外國人。
就在剛才,杜飛跟周常力分開後,回到旅店沒多久,就被人接出來,到這裏赴約。
等了片刻,差十幾分鍾十二點。
一個穿着西裝,頭上打着發蠟,帶着茶色蛤蟆鏡的人從酒店大門外走進來。
杜飛一見這人,立即笑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