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躲在一片雜物中,拿鼻子嗅了嗅,卻并沒有進屋。
而是倏地一下,直接翻牆出了秦大全家的院子。
因爲這兩天秦大全根本沒在家住,在這裏隻有一些殘留的陳舊氣息。
反而在院子外面,小紅聞到了剛才在秦大全身上嗅到的一模一樣的氣息。
杜飛裝模作樣,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從秦大全家裏出來,繞到他家院牆的後面。
整個秦家屯的格局類似一個‘豐’字形。
秦大全家在村子的北頭,他家的後邊并沒有别的院子,而是一片長着楊樹的野地。
杜飛來到這裏,在樹林裏兜兜轉轉,不一會兒就鎖定了其中一棵樹。
秦大娘和老吳跟在後邊,不知道杜飛在搞什麽鬼?
尤其是老吳,也算是有經驗的老公an了。
其實從昨天,杜飛和汪大成出現,他心裏就有些懷疑。
要說汪大成是公an他信,因爲汪大成身上有他們同行那種特有的氣質。
可說杜飛是汪大成的領導,是市j的專家,他卻不相信。
因爲杜飛的氣質根本不像幹他們這行兒的。
現在更是毫無章法,剛才在秦大全家那也能叫現場勘察?
說是走馬觀花都夠不上,就直接出來,這什麽意思?
然而,就在老吳心裏不以爲然,覺着杜飛在故弄玄虛的時候。
杜飛卻擡頭往一棵樹上面看去。
這是一棵老楊樹,樹幹又粗又直,而且長得老高。
因爲是冬天,樹葉落得幹幹淨淨。
一擡頭就能看見,在樹上有一個用幹樹枝編制的大鳥窩。
也不知是什麽鳥留下的,直徑足有半米多。
杜飛擡頭瞄了一眼,然後低頭四下一看,在不遠的地方看見半塊磚頭。
走過去,伸手撿起來。
跟過來的秦大娘和老吳都看出杜飛的用意。
但看見杜飛撿起磚頭,卻不約而同的撇撇嘴。
秦大娘的心聲是:“可憐的城裏娃兒,磚頭扔不了那麽高!”
老吳則是一臉無語,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那麽大一塊磚頭,你特麽是開玩笑嗎?”
然而,在下一刻,倏地一下!
伴随着破空聲,一抹紅光沖天而起。
砰的一聲,竟穩穩打到距離地面十多米高的鳥窩上。
樹枝編的鳥窩一下就被打散了。
噼裏啪啦,天女散花似的,從天上掉落下來。
親眼看見的秦大娘和老吳不由得目瞪口呆。
尤其老吳,清清楚楚看見,那闆塊磚頭被杜飛丢出去,竟跟炮彈似的,打中鳥窩後,竟沒有停止,仍繼續往上飛去,直至達到快二十米高才力竭落下。
“咕噜”一聲!
老吳咽了一口唾沫,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這特麽還是人嗎?人形擲彈筒嗎?”
其實嚴格來說,這半塊磚頭大概跟現在用的長柄手榴彈重量差不多。
在部隊裏,能把手榴彈投出七八十米遠的并不少。
真正讓老吳咋舌的是,杜飛不僅扔的遠,還有準頭。
而且從下往上打,比平射的難度更大,更不容易瞄準。
杜飛裝完了,若無其事的,等散落下來的樹枝和塵土落定。
走過去,一哈腰,從地上撿起來一個剛才跟鳥窩一起掉下來的黑布口袋。
入手沉甸甸的,裏邊傳來了“嘩啦啦”的金屬碰撞的聲音。
秦大娘和老吳看到杜飛撿起東西,也都回過神來,連忙湊上來。
杜飛也沒避着他們,直接把黑布袋子解開,從袋口往裏一看。
竟是足足半袋子,明晃晃的銀元,至少二三百個!
杜飛伸手從裏邊拿了一個,目光微微一凝。
并不是常見的袁大頭,而是站人圖案的銀元。
之前秦向陽曾在秦家屯附近的秦屯河撿到過這種銀元。
聽秦淮柔說,當初還在他們村裏引起了轟動,不少人也跟着去河裏撿‘大洋’。
結果還真有撿到的!
正是這種‘站人’銀元。
想不到,秦大全竟然在這裏藏了大半口袋!
這些銀元從哪兒來的?跟棒杆兒他們失蹤有沒有關系?
帶着這些疑問,杜飛再次回到村委會。
秦大全的嘴還真硬,剛才杜飛走時什麽樣,現在回來,還什麽樣。
汪大成的耐心已經快耗盡了。
隻是這裏是秦家屯,如果沒有證據,貿然給上手段,萬一引起村裏人的反彈就不好收拾了。
況且他這次跟杜飛出來,并不是公務,而是私活兒。
如果弄得沒法收場,無論對他還是對杜飛,都會是大麻煩。
所以汪大成十分謹慎。
然而,當杜飛回來,把那個黑布袋往秦大全的面前一甩。
頓時“嘩啦”一聲,從袋口裏灑出好幾塊銀元。
秦大全頓時驚呆了。
他做夢也沒想到,杜飛出去這一小會兒,竟把他絞盡腦汁藏的大洋給找了出來。
杜飛冷冷道:“秦大全,解釋一下吧~這些哪兒來的?”
秦大全臉色煞白,再也沒有剛才咬死不承認的勇氣。
汪大成則趁機一拍桌子:‘秦大全!’
秦大全吓得一哆嗦,本能抵賴道:“不,我不知道,這不是我的。”
不等杜飛說話,汪大成冷笑一聲:“還不承認?你恐怕不知道什麽叫指紋。這一袋子銀元,不敢說你個個摸過,但裏邊一定能找到沾有你指紋的,到時候我看你還怎麽抵賴。”
秦大全大字不識幾個,說他是半文盲都是誇他,根本不懂指紋是什麽。
但他卻聽出來,公an有一種法子,能知道他摸過哪枚銀元。
這一下他徹底慌了。
而且汪大成有一句話說錯了,他是真的一個一個把這袋子銀元全都摸了一遍。
汪大成趁熱打鐵,厲聲道:“秦大全!你說,是不是你帶三個孩子一起進山,意外發現這些銀元,你爲了獨吞,殺人滅口!”
秦大全蓦的一愣,目瞪口呆,驚恐無比,猛地就從凳子上站起來。
這裏并沒有控制他的審訊椅,但跟杜飛一起回來的老吳和他的同事,立馬上前,把人按住。
秦大全掙紮着叫道:“不是,我沒殺人!真的,政府,我真沒看見他們!政府……政府……”
在這一刻,秦大全終于崩潰了。
他膽子本來就不大,剛才之所能咬牙頂住。
全是爲了這些銀元。
他之前數過,一共是二百四十五塊大洋,拿到城裏的銀行去兌換,一塊大洋能換兩三塊錢。
這些大洋至少價值五百塊錢。
這是什麽概念!
如果按他在生産隊掙工分兒兌換,一年下來能掙五塊錢,五百塊夠他幹一百年。
但是現在,銀元被發現了,肯定要交公。
更可怕的是,汪大成還給他扣了個殺人的帽子,簡直要把他往死裏整。
秦大全的心理防線崩了。
竹筒倒豆子一樣,吧啦吧啦全都說了。
杜飛和在場的其他人聽完,卻皺起眉頭。
因爲秦大全信誓旦旦說,他從頭到尾就沒看見那三個孩子。
他剛才也沒完全撒謊,他的确是幫着找人的時候,不小心滑到的山坡下面。
當時天已經晚了,他跌落的時候昏過去,再睜開眼睛天已經黑了……
至于這些‘站人’大洋是哪來的,他卻有些吞吞吐吐的,有些不願意說。
直至汪大成再拍桌子,他才和盤托出。
下午,秦家屯北邊。
大羊山下,一個不起眼的小山坳裏。
秦大全之前就滑落到了這裏。
此時秦大全帶着杜飛、汪大成、老吳二人和村裏的治保主任一起來到這兒。
在秦大全的指引下,找到了他從山坡上滑落的位置。
這是一片背陰的,光秃秃的小山坡,上面能明顯看出從上面滑下來的痕迹。
秦大全舔舔嘴唇,擡手向東邊的山坳裏指了指道:“政府,那個……就在前邊兒。”
“走~”治保主任沒好氣的呵斥道。
治保主任是個秃頂的幹瘦老頭,比村書記秦二強歲數還大。
平時就看秦大全這種遊手好閑的不順眼,這次惹出這麽大亂子,對他更沒好臉色。
秦大全一縮脖子,連忙往前緊走幾步。
大概有七八米元,站在一個枯草堆旁邊,沖那裏指了指:“就在這裏。”
“打開!”不用杜飛發話,治保主任直接呵斥道。
秦大全“哎”了一聲,連忙伸手去把幹草和枯葉撥開。
還沒幾下,赫然露出了一截白森森的骸骨!
秦大全倒是沒害怕,擡起頭看向杜飛和汪大成。
他知道這兩個年輕人的官最大,點頭哈腰道:“政府,就是這個。”
原來那黑布口袋裏的二百多‘站人’大洋,都是他意外從這具骸骨身上搜出來的!
秦大全掉下來之後,找不到路回家,也是誤打誤撞,發現這具骸骨。
“都翻開吧~”杜飛皺着眉頭道。
因爲這具骸骨之前已經被秦大全抖落零碎了,倒也不存在破壞現場什麽的。
索性一事不煩二主。
杜飛心裏卻有些郁悶。
原以爲發現了重要線索,通過秦大全就能找到失蹤的三個孩子。
誰知道隻是一個意外的巧合。
杜飛一邊想着,一邊順着這個小山坳擡頭往山上望去。
這個地方屬于‘兩山夾一溝’的地形。
中間的小山谷從山頂一直延伸下來,到山腳下形成一個山坳。
杜飛還發現,在山谷和山坳都有流水沖蝕的痕迹。
說明這個地方在夏秋的雨季,很可能會形成季節性的山溪。
這令杜飛有些在意。
當初他猜測,在秦家屯附近的秦屯河裏,之所以能夠撿到‘站人’大洋,很可能是大羊山爆發山洪,淹沒了慶親王秘密修建的秘密陵寝。
而在1937年,東洋人進京城的時候。
末代慶親王載振倉促間,把王府的财産轉移出來,藏匿到這座秘密陵寝内。
其中就包括大量從香江流通進來的‘站人’大洋。
“難道慶親王那座秘密陵寝就在這上面?”杜飛不由得暗暗揣測。
但也隻是一個閃念,一來現在這不是當務之急,二來當前線索也不足以做出這樣的判斷。
就在這時,秦大全已經把覆蓋在骸骨上的幹草樹葉都掀開了。
這句骸骨白骨化非常嚴重,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
身上隻剩下少許腐爛的衣服和一個皮兜子。
根據秦大全交代,那些大洋就是從皮兜子裏找到的。
裏邊還有一些别的東西,他都沒動。
果然,在骸骨中間有一個皺皺巴巴的黑色皮兜子。
這時,汪大成已經戴上一副線手套,伸手去把那個兜子撿了起來。
掀開上邊的搭蓋,直接倒過來,把裏邊東西全倒在地上。
如果是正常辦案,汪大成自然不可能這樣粗野。
但秦大全已經說了,這個兜子他從裏到外都翻過了,把裏邊的大洋都搜出來之後,才把别的東西都塞了回去。
所以,再小心翼翼的檢查也沒意義。
倒不如幹脆一些,還能節省時間。
杜飛在在邊上看着。
稀裏嘩啦從兜子裏倒出一大堆東西。
其中最顯眼的就是一個有些類似工兵鏟的,能折疊的小鏟子。
掉在地上,打在石頭上,發出一聲金鐵交鳴。
杜飛伸手撿起來。
入手有些分量,卻不是工業産品,而是技術十分高超的鐵匠打制的。
杜飛拿手拽了一下,因爲年頭太久,又曾被水泡過,折疊的機關已經鏽死了。
而看見這個東西,杜飛對這名死者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測。
這很可能是一個盜墓賊!
至于說盜的誰的墓,從秦大全拿走那些‘站人’大洋就不難猜到。
卻不知,爲什麽會死在這裏?
或者,未必是死在這裏,也可能死在山上,屍體被山洪沖了下來……
杜飛一邊思忖,一邊放下那把鏟子,又看到了一個布套。
這個布套有半拉巴掌大,外邊的黑布已經腐朽了,露出裏邊隐約是個木牌。
杜飛拿起來,原想從布套的口打開,卻稍微一用力,布套直接碎了!
露出裏面的黑色木牌。
這塊木牌入手有些分量,因爲杜飛家裏有好幾件紫檀木的家具,他一入手就确定這木牌是小葉紫檀的。
而且年頭不短了,表面已經生成了包漿。
但被丢在野外這些年,包漿有些幹澀,沒有什麽油光,但隻要拿到手裏稍微盤一盤就能恢複。
木牌的正面是兩個彎彎曲曲的篆字。
篆字分大篆小篆,小篆是秦始皇統一天下以後,書同文,車同軌,由丞相李斯确定,已經十分接近繁體漢字,杜飛還能認出來幾個。
但這塊木牌上的兩個篆字卻是更古遠的大篆,杜飛端詳半天,也沒認出來。
給汪大成和老吳二人看,他們也是搖頭。
至于那位治保主任和秦大全,就更甭說了。
在木牌的背面,是一個非常複雜的道家符箓的圖案。
除此之外,杜飛還發現一個令他十分在意的東西。
一塊爬滿了銅綠的,慶親王府的腰牌。
這種腰牌,到現在杜飛已經見過十來塊。
他一直懷疑,腰牌跟慶親王的寶藏有關。
但具體有什麽關系,卻一直沒有參透。
現在看來,還真猜對了,不然這人帶着這塊腰牌幹啥?
也佐證了這名死者,的确是個倒鬥的盜墓賊。
杜飛轉手把木牌交給汪大成,讓他把這些證物收好了。
又看了一眼秦大全。
雖然這次從秦大全身上沒找到三個孩子失蹤的直接線索,但杜飛卻隐隐預感到,棒杆兒他們三個失蹤,可能也跟慶親王的秘密陵寝有關。
現在基本可以排除,在山上遇到猛獸的可能。
否則不可能這麽大搜尋範圍,卻沒發現一點蛛絲馬迹。
就算老虎吃人,也沒吃這麽幹淨的。
另外,應該也沒遇到壞人。
如果這附近真藏着什麽人,或許能避開大規模搜山,卻躲不開小黑它們居高臨下的視野。
那麽現在,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仨熊孩子意外發現了慶親王陵寝的入口。
探險也好,尋寶也罷,進去被困在裏頭出不來了。
隻有這種可能,才能解釋爲什麽小黑、2号、3号,在周圍盤旋搜尋了快一天,依然沒有一點發現。
因爲他們根本不在地面上,而是下到了地底下!
如果按照這個思路,下一步就是找到慶親王的陵寝,或許就能找到那三個熊孩子。
想到這裏,杜飛下意識順着沖蝕形成的山溪河道向上看去。
根據他之前的猜測,慶親王的秘密陵寝,極有可能就藏在這上面。
順着河道,逆流而上,也許就能找到。
然而……在這一刻,杜飛卻有些猶豫了。
如果在這時候找到慶親王的秘密陵寝,藏在裏面的巨額财寶怎麽辦?
公社的民兵,秦家屯的村民,一百幾十号人在附近搜山。
縣裏的公an,還有汪大成,還有可能已經在墓裏面的三個孩子。
這種情況下,杜飛絕沒有機會,吞掉這筆數額龐大的财富。
怎麽辦?
然而,還沒等杜飛想明白,卻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了一陣熱烈額歡呼聲。
這邊的幾個人全都聽見了,一起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那邊正是民兵和村民進行搜救的方向。
這令杜飛的精神一振:“難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