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笑呵呵道:“吃飯就不用了,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
杜飛沒提李志明的茬兒,但李志明出事之後可想而知陸薇也會受到一些影響。
不說别的,在這段時間,她肯定不止一次被相關部門叫過去問話。
老話說,生不入官門,死不入地獄。
三番五次被公an叫去,身邊的同學同事不可能不知道。
一旦傳出什麽不好聽的謠言,對陸薇的生活肯定有影響。
陸薇有些尴尬,但她調整的很快,幹澀的笑了笑:“我是有點事,那個……想求你。”
杜飛笑呵呵道:“有事兒你說,您這醫學院的高材生,未來當了大夫,有個頭疼腦熱,我可還得求着你呢!”
杜飛半開玩笑的态度,讓陸薇表情沒那麽僵硬,勉強笑了笑道:“那我還是希望你永遠别求到我。”
杜飛疑惑道:“到底什麽事兒?”
陸薇期期艾艾道:“那個……我想,你人脈廣,能不能幫我跟醫院打聲招呼,否則……否則我怕完不成實習。”
杜飛皺了皺眉道:“因爲李志明的事兒?”
完不成實習可不是小事,沒有實習醫院的簽字,陸薇拿不到畢業證,就沒辦法畢業分配。
陸薇點點頭,又搖搖頭,解釋道:“也不全是因爲他,是我有一個同學,原先在學校就追求我,但我……怎麽說呢……”
杜飛插嘴:“沒看上他?”
陸薇“嗯”了一聲:“這人還沒完沒了的,他家在衛生局有點人脈,早前就拿實習的事兒暗示過我。後來我認識了李志明,把他約出來,談了一次……”
杜飛一聽,就明白了。
估計這次談話的氛圍不怎麽親切友好。
而且以李志明當初的背景人脈,陸薇那個同學怕是吃了虧,還得打掉牙往肚子裏咽。
這種事兒,如果李志明一直強勢自然沒問題。
可現在李志明出事兒了,對方怎麽可能不報複回來。
隻不過李志明被發配到東北區,他們鞭長莫及,隻能盯着眼前,陸薇自然就遭殃了。
杜飛聽完,義憤填膺的一跺腳:“豈有此理!這都是什麽人啊!”
看着陸薇道:“你放心,别說咱們認識,就算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遇到這種事兒也不能不聞不問。咱國家培養一個大學生不容易,哪能讓他們這麽糟蹋!”
杜飛說的義正嚴詞,身闆溜直,滿臉正氣,還真挺能唬人。
陸薇沒想到杜飛會說出這番話,原本準備的一些說辭反倒接不上了。
随即杜飛又問了陸薇那個同學的情況,還有他們家的一些人脈。
最後跟陸薇保證,後天就過年了,這兩天不成了,讓她先别急,等過完了年,一準兒幫她找人。
陸薇千恩萬謝,還要請杜飛吃飯,卻被杜飛回絕了。
說馬上還有事兒,不能耽誤時間。
陸薇見他堅決,并不是假客氣,也隻能作罷。
而且她估麽,眼瞅着過年了,杜飛的确有不少事兒要忙。
互相留了聯系方式,這才在各自分開。
杜飛站在路邊,看着陸薇騎自行車彙入馬路上的車流。
原本挂在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微微嚴肅的表情。
如果沒有拿到那兩本張華兵的日記,沒準今天杜飛就信了陸薇的這番話。
但在張華兵的日記裏,非常明确的提到過。
李志明根本不愛陸薇,他跟陸薇搞對象其實是沖着陸薇表哥的關系。
且不說日記裏都是張華兵的主觀判斷。
有一點卻可以确認,陸薇有一個表哥,應該非常有能量,至少能讓李志明對他另眼相看。
并且這個表哥跟陸薇的關系還不錯!
至少讓張華兵覺着,李志明覺着跟陸薇确定關系,就能在一定程度上獲得陸薇表哥的支持。
可如果陸薇真有個牛逼表哥,她遇到這種不公平,她表哥爲什麽不管?
上次李志明的事兒,杜飛十分清楚。
最終除了李志明和張華兵,并沒有牽連其他人。
更何況陸薇和李志明還沒結婚,怎麽說也牽連不到陸薇的表哥頭上。
那麽,爲什麽陸薇不找她表哥,反而來找杜飛來訴苦?
杜飛甚至有些懷疑,今天在馬路上的偶遇,也是事先安排好的?
不過轉念一想,又覺着不可能。
他今天去醫院探望鍾俊達,又從醫院出來直奔軋鋼廠,這并非常規路線。
除非有人一直在監視他,完全掌握了他的行蹤,否則不可能做出這種安排。
可如果真有這種監視活動。
那種遠處的窺視,杜飛一定能察覺到。
況且還有小烏和小黑它們,比杜飛還要敏銳。
大概陸薇早就想好了,準備過幾天來找杜飛,沒想到碰巧遇見,索性把他叫住了。
想到這裏,杜飛的眼神閃過一抹陰鸷。
心說:“這娘們兒什麽意思?自個都沒招惹她,她卻主動湊上來,難道想給李志明報仇?”
并非沒有這種可能。
按道理,杜飛跟李志明的恩怨,全是李志明咎由自取。
是他先下黑手,想用周常力暗算杜飛,卻打錯了如意算盤,被杜飛搶先反殺。
從邏輯上,真的怪不到杜飛。
不過對于某些失去理智的人來說,前因後果并不重要,他們隻看立場和結果。
而這件事的結果就是,李志明被貶到龍江省的林場去了,跟陸薇的婚事也完了。
甚至在某種意義上,陸薇的正常生活軌迹都被摧毀了。
從人人羨慕,變成了讓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對象。
以這個角度看,陸薇完全有理由恨杜飛。
這令杜飛格外警惕。
就在剛才跟陸薇說話的中間,他就已經暗暗集中精神,讓小黑2号過來,跟上陸薇。
在抓捕駱先生和張小琴等人後。
現在隻剩小黑,在凝翠庵負責長期監視慈心那娘們兒。
小黑2号和3号已經騰出手來。
杜飛原想讓它們休息休息,再跟小黑輪流去凝翠庵那邊,沒想到這麽快就又來活兒了。
正好看一看,這女人究竟想幹什麽?
感應到小黑2号已經就位,杜飛收回目光調轉自行車,徑直趕奔軋鋼廠。
陸薇的出現隻是一個小插曲,而且剛才杜飛說了,就算要幫她,也得等年後,并不是當務之急。
反倒是李明飛那邊,答應了朱敏不能食言。
不一會兒,杜飛來到軋鋼廠的南門。
後天就過年了,蔣東來也得忙着走動走動,并沒守在這邊。
杜飛跟保衛科相熟的幾個人打聲招呼,就進了南大門,直奔辦公樓。
還有二十多分鍾到十二點。
杜飛估計李明飛應該還在辦公室。
廠領導雖然能吃小竈,但平時大夥兒心照不宣,都等食堂開飯了再過去。
除非有外來的宴請,很少有領導提前上食堂吃飯去。
就是爲了别讓人說閑話。
大夥兒都沒去,就他提前過去,怎麽就認那口吃的!
而且食堂那幫老娘們兒最能嚼老婆舌,哪個領導也不想成爲她們茶餘飯後的議論對象。
杜飛知道李明飛的辦公室,徑直上樓敲門。
“咚咚”兩聲之後,就聽李明飛說了一聲“進來”。
杜飛推門進屋,嘿嘿笑着叫了一聲:“大姐夫~”
李明飛一愣,沒想到是杜飛,立即笑着站起來:“嘿呦~兄弟,你咋得空兒了?”
杜飛一屁股做到沙發上道:“最近忙的夠嗆,昨天剛騰出功夫,一想有日子沒見了,正好今兒上你這兒找飯轍來了。”
李明飛哈哈一笑:“那敢情好,今兒中午上何師傅親自炒倆菜,咱哥倆好好喝點兒。”
說着就回身到辦公桌拿起電話:“喂,小周呀,你現在上食堂給我要個工作餐,四菜一湯就行……對,對……你給我盯着,一定讓何師傅親自掌勺。”
說完撂下電話,看了看手表:“咱倆先喝口茶,等幾分鍾過去。”
杜飛心裏合計,這個工作餐恐怕是另有玄機。
規格是定了,但哪四個菜,喝的什麽湯,肯定不簡單。
李明飛則一邊拿茶葉泡茶,一邊叨叨他這茶葉的來頭。
等把茶杯端到杜飛跟前,才問起來:“對了,兄弟,你最近忙什麽呐?”
杜飛道:“嗐~還是前一陣子李志明那事兒,被借調到一個專案小組去當顧問去了。”
李明飛知道這事兒,卻不知道還有後續。
不過他懂得,有些事兒不能瞎打聽。
見杜飛點到爲止,沒有再往下說,他也沒再問。
杜飛又道:“對了,剛才來之前,我還碰上大姐了。”
李明飛一愣,眼神有些不自然。
杜飛隻當沒發現,把剛才上醫院去看鍾俊達的事兒說了。
李明飛跟鍾玲和鍾俊達都認識,卻不知鍾俊達主院了。
這兩天他都在廠裏,并沒回家住。
說了一會兒話,茶水也喝差不多了,從外邊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
到了午休時間,原本空蕩蕩的廠裏,立即冒出許多人,從各個車間出來,烏泱泱向大食堂彙聚過去。
李明飛也站起來:“走,咱先吃飯去,有什麽話邊吃邊聊。”
出了辦公室,一路上又碰見了幾位廠裏的領導,李明飛在前邊簡單打聲招呼。
杜飛跟在後邊,李明飛介紹,就點頭握手,不介紹的就幹脆當透明人。
費了一番周折,總算到了食堂後邊的小竈包房。
剛才李明飛打電話都安排好了。
等他倆過來,就見一個三十左右的青年站在門口。
杜飛估計,這應該就是剛才接電話的小周。
這人不是李明飛秘書,他秘書杜飛見過。
大概是後勤這邊負責領導小竈的。
看見李明飛過來,立刻笑着迎上前,十分殷勤的打開包房的門。
屋裏擺着一張八仙桌。
菜還沒上,桌上隻擺了一瓶沒開封的汾酒。
李明飛笑呵呵招呼杜飛坐下。
因爲提前打過電話,上菜速度很快。
不一會兒,四菜一湯就擺在桌上。
杜飛一看好家夥,這工作餐的标準可不低。
四個菜,分别占了魚肉雞蝦,一個湯是蘿蔔絲汆丸子湯。
在這個年代,哪個拿出來都是能上大席的硬菜。
李明飛打開酒瓶給杜飛滿上,笑着道:“來,咱哥倆先走一個!”
說完了主動跟杜飛一碰杯,也不管杜飛,自個先幹了。
杜飛一愣,從喝酒上就能看出,李明飛心裏的确有事兒。
但他也沒急着問,跟着一口幹了。
拿過酒瓶給李明飛倒上,倆人一邊吃一邊聊。
也沒什麽固定内容,就是東拉西扯的。
剛二十分鍾,一瓶酒喝下去一大半。
一人大概三兩酒。
這時候既有些醉意,但大腦還保持着清醒,最适合談心。
杜飛撂下酒杯,夾了一口醬焖大黃魚。
黃魚是凍過的,但不影響魚肉的口感和味道。
再加上柱子的手藝,确實非常好吃。
這一桌子菜,杜飛最中意的就是這條魚。
把嘴裏的魚肉嚼了兩口咽下去,杜飛放下筷子道:“姐夫,你是不是遇上啥事兒了?”
李明飛一愣,咧嘴幹笑道:“爲什麽這麽說?”
剛才一進門,杜飛就說了剛才遇見朱敏了。
這時候更沒必要隐瞞,正色道:“剛才大姐拜托我,問問你怎麽了?她很擔心你。”
李明飛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低下頭,沒做聲,自顧自拿起酒盅喝了一口。
杜飛也沒逼他,陪他喝一口。
看得出來,李明飛十分糾結,沉默猶豫了半晌才苦笑着擡頭:“兄弟,我……唉~我知道小敏擔心我,可我……”
說到最後又是一聲歎息。
杜飛見他吞吞吐吐的,插嘴道:“外邊搞出事兒了?”說着沖包房門的方向努努嘴:“劉岚有了?”
李明飛一愣,哭笑不得罵道:“滾蛋!這都哪兒跟哪兒呀!”
杜飛也是開玩笑,爲了讓氣氛沒那麽沉重。
果然,罵了一聲之後,李明飛的情緒舒緩了許多,搖搖頭道:“其實,我跟劉岚……”說着嘬了嘬牙花子:“算了,跟你提她幹嘛,喝酒!”
再次幹了一杯酒,大概是喝猛了,“咔咔”咳嗦起來。
“你看你,急什麽~”杜飛放下杯子,給他夾了一塊扒肘條:“吃口菜壓壓。”
李明飛沖着旁邊使勁咳了幾聲,這才夾起肘吃了。
完事似乎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兄弟,說實在的,就算今兒你不來,我也尋思哪天找你,咱哥倆兒好好聊聊。”
杜飛愣了一下,不知道這話從何說起了。
李明飛則壓低聲音,湊到杜飛邊上熬:“我聽說,你家有宮廷秘方,專能治那個病的……”
杜飛眨巴眨巴眼睛,沒反應過來:“哪個病呀?”
再說自個啥時候有宮廷秘方了?
李明飛有些難以啓齒:“就是那個,老爺們兒的病!”
杜飛回過神來:“老爺們兒的病?花……花柳?”
李明飛一聽,差點翻白眼,急忙道:“我艹,說啥呐!我特麽能沾上那個病嘛!”
杜飛也松一口氣:“那到底什麽呀?你倒是說呀!”
李明飛嘴角抽了抽,也是沒法子了,咽口吐沫,小聲道:“就是這個……”說着指了指下半身:“不太行了,兄弟!你有法子可别藏着掖着呀!”
杜飛這才恍然大悟。
不過考慮李明飛的年齡,還有不怎麽健壯的體格,出現這種問題也不意外。
隻是杜飛有些不明白,李明飛爲什麽會認爲他能治這個病?
還說他有宮廷秘方。
他特麽有個屁秘方呀!
等杜飛一問,又輪到李明飛愣了,咽了一口唾沫道:“不是,這許代茂跟我說的呀!他說你們家可了不得,當年是伺候皇上的禦醫,手裏有宮廷的秘方,專管讓人生孩子。他還拿他自個舉例子,說結婚好幾年沒動靜,聽了你的話,還不到半年,他媳婦就懷上了。”
杜飛略一思忖。
這話許代茂倒是有可能說,在私下裏把自己的隐私暴露給領導,可以很大程度上獲得領導的好感,還是一種表忠心的方法。
您看,我連這種事兒都給您說了,對您絕對是全心全意,沒有半點二心。
可這也太誇張了吧~
許代茂明明是自個上醫院看的,杜飛隻是給出出主意,怎麽就成了宮廷秘方了?
杜飛塌着眼皮道:“他喝酒了吧?”
李明飛僵硬的點點頭,有些反應過來。
許代茂喝兩口貓尿,把牛逼吹到天上去了!
杜飛也有些無語。
再說生孩子是生孩子,跟那方面‘不太行’也不是一回事兒呀!
李明飛也是病急亂投醫,居然信了許代茂那貨的鬼話。
杜飛好整以暇,沒再叫姐夫,轉而叫李哥。
這種時候男人格外敏感。
如果再叫姐夫,就把自個擺在了朱敏那邊,叫哥則是表明咱倆是一條戰壕裏的兄弟。
“哥,你這事兒多長時間了?沒找大夫給看看?”
李明飛苦笑,早知道這樣,他肯定不能跟杜飛透露這個事兒。
但現在說都說了,也收不回來了,索性無所謂了,回答道:“大概一個多月了,那回剛過完陽曆年,有一回那誰想要,結果……我就沒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