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楚明和王東明都沒在這個話題糾纏下去。
雖然杜飛的觀點說法并非無懈可擊,但有自己的觀點,而且能自圓其說,就已經足夠了。
尤其楚明,其實剛才這個話題,是他對杜飛的一個試探。
如果杜飛說不出什麽,表明能力有限不過如此,他也不會再提及下個話題。
杜飛救過楚成,算對楚家有恩,以後就當個酒肉朋友罷了。
将來杜飛有難,他家幫襯一把,就把這個人情還了。
但是現在,杜飛的觀點雖然談不上振聾發聩,但也頗有一些見地,令人刮目相看。
楚明飛快給肖慧芳打個眼色。
肖慧芳十分默契的開口道:“小杜,嫂子跟你大明哥,眼下有件事兒,拿不定主意。”
杜飛微微詫異,沒想到還有這茬等着他。
他看了看楚明,又看向肖慧芳,這兩口子明顯不是臨時起意。
杜飛皺了皺眉。
他不會自以爲是,覺着楚明真的向他求教。
或許有求教的成分,但最多也隻是參考罷了。
最終拿主意的還是楚明,甚至連楚明自個都沒資格拍闆。
楚明作爲楚家下一代傾力培養的種子,他早就不是單純爲自己活着。
他的工作,他的婚姻,甚至他的孩子……
這就是作爲家族繼承人,享受家族資源堆砌,必然要付出的代價。
杜飛好整以暇,笑了笑道:“您瞧得起我,那我就當一把狗頭軍師,給您參謀參謀?”
楚明接過話茬道:“其實這件事跟你也有關系。”
杜飛露出疑惑表情,卻沒做聲。
楚明則道:“我跟慧芳結婚後,原本等過完年,要外放到南邊……”
杜飛立刻明白。
以楚明的資曆,外放出去肯定要提一級,最次也得是個實權的副縣。
再熬兩年資曆,提正處級,水到渠成。
杜飛不明白,面前一條康莊大道,有什麽好糾結的?
楚明則看了看朱婷道:“但前兩天,因爲我媽和小婷那事兒,情況有了一些變化。現在有機會留在京城部委,要是擱你,你是走,還是留?”
杜飛聽明白了。
大概這次的博弈中,楚家和朱家占了一些上風,從敵對方那邊搶來一些資源。
令楚明可以不必外放,留在京城就能更進一步。
按道理,京官肯定比外官值錢,将來發展潛力也更大。
但既然楚明還在糾結這件事,說明這件事沒這麽簡單。
看楚明和肖慧芳的意思,也沒打算講明。
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
杜飛沉默下來,夾起剩下的半盤子羊肉,一股腦都挑到火鍋裏,用筷子攉攏幾下,挑出來一大坨,放到醬碗裏,沾滿了芝麻醬,一口塞到嘴裏。
一邊嚼着,還一邊扒了一瓣大蒜,沒等把肉咽下去,也塞進嘴裏。
這時候,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沒說話。
屋裏隻有“咕嘟咕嘟”火鍋燒開的動靜,還有“咔呲咔呲”蒜瓣被嚼碎的聲音……
足足有半分鍾,杜飛終于把肉吃下去,又自斟自飲,喝了一口酒,這才說道:“大明哥,您這個事兒吧~按道理我不好說。不過,今兒喝酒了,慧芳姐又問了,我就姑且一說,您就姑且一聽。”
楚明點頭,也跟着喝了一口酒。
杜飛不緊不慢道:“大明哥,您應該知道‘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的典故。”
楚明道:“出自《史記》,晉世家,重耳、申生皆爲晉獻公之子,申生爲嫡出太子。獻公夫人去世,納骊姬爲夫人,生育公子奚齊。晉獻公愛骊姬,有意廢立太子。骊姬也處心積慮要害太子申生,立她兒子奚齊爲太子……重耳得知消息,立即逃出晉國,周遊列國,尋求幫助。而申生明知有人要害他,仍愚忠愚孝,不肯逃離,最終被害。”
楚明說完,杜飛一拍巴掌,笑道:“就是這個典故……”
這時,王東明卻“哼”了一聲:“我還當你有什麽高見,這誰不知道!”
杜飛看了王東明一眼,輕笑一聲,不再言語,自顧自吃喝起來。
原本衆人還在等他反駁,誰知這貨根本沒想辯解,一副‘你怎麽說都對,我無所謂’的态度。
王東明同樣覺着尴尬。
一時間,屋裏陷入沉默。
作爲東道主,楚明養氣功夫了得,若無其事拿着筷子微微低頭,眼鏡鏡片反光,看不見他眼神。
一旁的肖慧芳和朱婷微微皺眉。
楚成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被周曉麗拽了一下,甩他一個眼神,示意看看再說。
作爲焦點的杜飛,仍然不慌不忙,仿佛感覺不到屋裏的氣氛變化。
足足過了有兩分鍾。
王東明臉色陰沉,愈發不安。
楚明則擡起頭,端起杯子,對杜飛道:“小杜,我代東明向你道歉。”
杜飛一笑,也端起酒杯,跟楚明輕輕碰了一下,淡淡且疏離道:“您客氣。”
此時,雖然楚明主動道歉,卻表明了與王東明的親近。
代表王東明道歉,說明王東明是自己人,而杜飛隻是一個外人。
這是親疏有别。
朱婷頓時就不樂意了,雖然她跟楚明、王東明的關系都不錯,但她在她的眼裏,杜飛更像她小弟。
而且,那天買壁爐,她跟周曉麗也在場。
那天杜飛救的不僅僅是楚成,更是對她和周曉麗有恩。
朱婷冷着臉,猛的站起來道:“楚明!收起你在官場上那副嘴臉,别忘了你今天請杜飛來是爲的什麽!你要是這個态度……”說着看向杜飛道:“小杜,我們走!”
杜飛頭一次看見朱婷真正發大小姐脾氣,果然是肆無忌憚,想什麽,說什麽。
在這時候,杜飛有兩種選擇:
要麽當個和事佬,勸解朱婷,息事甯人;
要麽表明态度,支持朱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