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茂則擺擺手道:“沒事兒,我先撤了,您忙正事兒。”說着就自顧自走了。
錢科長拉着杜飛,其實也沒什麽别的,就是問問上午那檔子事。
杜飛沒瞞着,三言兩語就說了一下。
聽得錢科長沉着臉,眉頭緊鎖起來。
作爲機關的老油子,錢科長比杜飛更明白這件事意味着什麽。
隻不過,同樣的,他也沒有進入楚家、朱家的核心圈子,甚至連外圍成員都算不上。
錢科長想了想,提醒道:“小杜,這事兒非同小可,你可千萬小心謹慎!”
杜飛點頭道:“錢叔兒,您放心,我懂!”
錢科長歎了一聲:“嗐~我混機關混了一輩子,到這已經到頭了,沒什麽建議給你。但你要記住,亢龍有悔,否極泰來!做事做人千萬不要走極端,烈火烹油接下來往往都是人死燈滅。”
杜飛表情嚴肅,默默的點頭。
他知道,這是錢科長在傳授他人生經驗。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算太久,但杜飛跟錢科長頗有些忘年交的意思。
這其中固然有兩人性格相合的原因,杜飛也明白錢科長心裏的盤算。
錢科長瞧準了杜飛這個人,希望多多結下善緣,将來等他退休,孩子接班了,也有個照應。
過了一會兒,杜飛從小辦公室出來,看了窗外一樣,竟然意外發現,許大茂竟在院裏,跟周鵬聊起來了。
看他們的表情态度,明顯不是頭回見面。
杜飛“咦”了一聲,沒想到這倆人竟然認識!
腳步一頓,杜飛想了想,卻沒出去搭茬,而是走回了自己的辦公桌。
甭管許大茂跟周鵬是怎麽認識的,兩人關系怎麽樣。
杜飛打算先裝糊塗。
他們倆愛怎麽想怎麽想,杜飛可不想把簡單的單對單的雙人關系,變成更複雜也更容易出變數的多人關系。
到了下午,提前跟錢科長打聲招呼,杜飛騎着自行車直奔軋鋼廠。
還沒到下班時間,馬路上沒啥人。
杜飛把自行車騎得飛快,不大一會兒就到了軋鋼廠的南大門。
這裏現在算是蔣東來的地盤。
遠遠就看見那輛挎鬥摩托車停在門衛室的窗戶下邊。
窗戶裏邊,人頭攢動,足有十好幾個。
自從蔣東來在市裏有靠山的消息傳開,保衛科下邊有不少人主動靠過來。
保衛科的科長,對這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一來,現在的科長,跟蔣東來沒啥過節,過去有些争執,不至于撕破臉。
二來,蔣東來辦事很有分寸,隻要了廠子的南門,沒把手伸到廠區其他地方。
這其中涉及到許多利益,如果蔣東來把手伸的太長,就算保衛科長不想,也難免要碰一碰。
而這也是杜飛給蔣東來制定的策略,深挖洞,廣積糧。
打着副科長的名義,以廠子南大門爲根據地,招兵買馬,積蓄實力。
原先蔣東來空有副科長的名頭,手底下卻隻有趙小虎和程大軍倆人。
現在,他手下除了十來個保衛科的正式科員,還有三十多号臨時工編制的巡防隊員。
可别小看這些巡防隊員,這些可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民兵,如果進行戰争動員,拎槍就能上戰場。
杜飛有計劃的讓蔣東來掌握住這支人馬,等到明年,關鍵時候,手裏有人又槍,才是真正的護身符。
但這還隻是第一步,而且并不保險。
現在這些人看似唯蔣東來馬首是瞻,可一旦上面有某位領導,或明或暗表示對蔣東來的不滿。
蔣東來立刻會像原先一樣,被丢回去坐冷闆凳,圍繞他形成的小團體也将瞬間崩潰。
所以,杜飛才要借許大茂想‘工轉幹’的機會,進一步加深跟李副廠長的關系。
在未來幾年,上層有李副廠長,下邊有蔣東來這夥人,在軋鋼廠周圍這片,杜飛才能高枕無憂。
剛到大門口,倆穿着保衛科制服,蹲在門口抽煙的小年輕立刻叫道:“嘿,幹什麽?”
杜飛道:“找蔣東來。”
“嘿~我們蔣科長的名字你說叫就叫!”一個愣麽愣眼的小年輕把煙頭往地上一摔。
幸虧他身邊是個精明的,連忙拽他一把:“李狗子,你特麽吃槍藥了!”然後忙跟杜飛點點頭:“您别見怪,這丫的就是一混人,我給您叫一聲。”
說罷拉着那二愣子,跑到裏邊門衛室門口,喊了一嗓子:“科長~有人找您!”
不大會兒,蔣東來披着大衣出來,看見杜飛頓時眉開眼笑,迎了上來道:“稀客稀客呀!上屋裏坐去。”
杜飛笑道:“今兒可沒空,找李副廠長有點事兒。”
蔣東來一愣,原來杜飛不是找他,叫他就是進一下大門。
杜飛又道:“下班先别忙回去,晚上李明飛要是留飯,你也過來喝點。”
蔣東來一聽,不由喜出望外,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
别看他現在好像挺風光,但實際蔣東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真要有什麽事兒,他那所謂的靠山,可不一定靠得住。
也正因如此,他雖然春風得意,卻并沒有幹出得意忘形的事。
現在杜飛竟然要帶他參加李副廠長的飯局,這絕對是鞏固他在保衛科權威的好機會。
别看李副廠長帶一個‘副’字,但其手上掌握的實權,絲毫不比楊廠長小。
穿過廠子大門,杜飛則推着車子,第一次進入軋鋼廠的廠區。
地面非常幹淨整潔,道路兩旁種植着高大的行道樹。
在樹後面十幾米遠,是一棟蘇聯風格的水泥灰色廠辦大樓。
辦公樓旁邊,是開職工大會的大禮堂,牆壁上用油漆寫着大字:鼓足幹勁,力争上遊,多快好省的建設社會主義!
在大禮堂對面,就是一個食堂,牆上同樣刷着标語:貪污和浪費是極大的犯罪!
在更遠處的車間裏,還能隐約聽見,機器的轟鳴……
這時候,從辦公大樓的側門,傳來許大茂的叫聲:“嘿~小杜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