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道:“你還不服氣了。你說你一個沒結婚的大姑娘,平白收養倆孩子,這算是什麽事兒?以後還找不找對象?小軍倒還好說,畢竟七八歲了,那小玲才兩歲,跟你年齡一對,保不齊就有人說,是你跟外邊野男人生的私生子。”
“你混蛋!”朱婷差點給氣哭了,眼淚圍着眼圈轉。
杜飛不爲所動,攤開手道:“我隻能說,這世上人心險惡,比我更混蛋的比比皆是。”
朱婷強忍着淚水,她知道杜飛并無惡意,隻是在提醒她。
這反而讓她十分洩氣。
甚至懷疑自己,腦子是不是有坑?爲什麽杜飛這小屁孩都能想到,自己卻想不到?
但這一瞬間,朱婷又猛地搖了搖頭,暗暗咬牙:“不,不對!這不是我的問題,是杜飛這個臭小子太壞了,隻有壞人才能想到這麽龌龊的鬼蜮伎倆。”
朱婷默默進行了一番心理建設,勉強守住了自己的信念,弱弱道:“那你說我該怎麽辦?”
杜飛道:“朱姐,您真正的心結,其實是不甘心把事情搞砸了,希望展現出過硬的工作能力,我說的沒錯吧?”
朱婷點點頭。
“所以,就算你頂着壓力,把那倆孩子收養了,又體現出了什麽工作能力?”杜飛不以爲然道:“最多能證明,你不在乎家裏多兩口人吃飯。能證明你擁有其他人沒有的資源。但是這些資源終究是有限的,不可能讓你在工作中肆意揮霍。”
杜飛緩了緩,給朱婷留下思考時間,繼續道:“什麽是工作能力?在現有條件下,不動用或者盡量少動用外部資源,就能完成上級部署的任務!那才是真正的能力。朱姐,機關工作不是扳手腕,别總想一力降十會。”
朱婷聽得一愣一愣的,差點就拿小本本記下來了。
面前這個語氣不疾不徐,侃侃而談的年輕人,讓她不自覺的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小時候,父親在書房裏教導大哥,好像就是這個語氣神态。
可惜她是個女孩,上面三個哥哥,或者從軍,或者從政,家裏對她沒有太多期望,也沒有機會去書房聽父親言傳身教。
等朱婷回過神,被自己吓了一跳,連忙甩了甩頭。
杜飛見她奇怪,有些擔心道:“朱姐,你沒事吧?”
“那個,沒事~”朱婷幹笑一聲掩飾尴尬,忙又問道:“别淨說虛的,就眼下這件事,換你,你怎麽辦?”
杜飛嘿嘿一笑:“再請我上老莫搓一頓。”
朱婷瞪大眼睛,從沒見過如此厚顔無恥之人,怒道:“你少得寸進尺!剛才不答應你一頓全聚德了!”
杜飛理所當然道:“全聚德是告訴你,爲什麽問題關鍵不在那倆孩子身上。現在這頓老莫,是幫你解決問題,一碼歸一碼。”
朱婷氣呼呼,從牙縫裏擠出一個‘行’字。
“得嘞,那我就好好給您說說。”杜飛一本正經道:“就事論事,這次安置災民,區裏這幾個街道都接到任務,大家基本是一個路數,隻是我們比較倒黴,出現了特殊情況。但是朱姐,這對你來說,也是一個機會。”
朱婷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否則她也不會死咬着,不肯把倆孩子送福利院。
杜飛道:“在這種情況下,送福利院其實也算中規中矩,隻是朱姐您心氣高,非要較這個真兒。”
朱婷點頭,認同杜飛的說法。
杜飛接着道:“不能送福利院去,肯定要找人收養。現在你遇到的正是這個問題,讓誰來收養這倆孩子?肯定不能随便找個人家塞進去,且不說有沒有能力多養倆孩子,就算有那個條件,心不甘,情不願,也容易出事。萬一咱們這邊剛安置下去,轉臉孩子就離家出走,或者受到虐待,那就鬧笑話了。”
杜飛停頓片刻,稍微整理一下思緒:“所以,我們必須有針對的篩選:第一,收入必須得高,要有能力多供兩口人吃飯;第二,得沒孩子,而且歲數較大,如果歲數小了,萬一過兩年人家自個再生出來~不好辦;第三,對方必須有聲望,爲人正派,愛惜羽毛。這樣的人,無論是真君子,還是僞君子,隻要顧忌人言可畏,就不會太苛責了孩子。”
朱婷聽着連連點頭。
她之前心急火燎的找人收養那倆孩子,可根本沒有頭緒,隻能跟人打聽,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毫無章法。
現在聽杜飛把‘一、二、三’條理清晰的擺出來,竟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杜飛接着說道:“所以~根據以上條件,我們院裏一大爺易中海就全都符合。軋鋼廠八級鉗工,一個月工資九十九。老兩口子快五十了,沒生出一兒半女。爲人也還不錯,非常重視名聲。三條全中。”
朱婷也不傻,當杜飛提到易忠海,已經露出了狐狸尾巴。
她哪還不明白,剛才巴拉巴拉說了那麽多,不就是給易忠海量身定做的嗎!
這讓她哭笑不得,氣鼓鼓瞪着杜飛道:“你貧不貧,兜這麽大一圈,拿我逗悶子是不是?信不信我抽你!”
杜飛卻理直氣壯,嘿嘿笑道:“不來點幺蛾子,我怎麽多坑你一頓老莫。”
“你……你氣死我了!”朱婷狠狠拍打兩下杜飛的臂膀,卻給自個手掌震得生疼。
但心裏總算痛快些,然後一拍自行車鞍座:“快點,現在就帶我去。”
“哎,你急什麽。”杜飛笑着道:“眼瞅着中午了,我還得回去給幹活的師傅送飯呢!你也先回小食堂吃一口去,這個事也急不來。”
朱婷皺眉道:“怎麽不急,我都快火燒眉毛了。”
杜飛道:“我的姐姐,沒聽過欲速則不達嗎?你就不想想,老易家兩口子,這麽大歲數沒孩子,爲啥早沒收養一個?這裏邊肯定有原因,咱們沒弄明白,貿然就上門去,那是打無準備之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