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副主任,這大夥都已經開吃了,怎麽你們食堂的同志還沒有開動呢?”
就在何雨柱低頭沉思的時候,李副廠長突然竄出來盯着他問道。
“我們食堂有規定,必須等工人同志們用過飯後自己才可以吃,所以現在還不到時候。”
何雨柱擡頭瞅了他一眼,正色的回了兩句。
“這今天是憶苦思甜大會,我特批你們可以提前吃飯,現在開始吃吧,前面打飯口留兩個負責的打飯就好了嘛。”
李副廠長皺了皺眉頭,四下望了望,笑呵呵的說道。
“那行,既然領導您都這麽說了,那我們就破例提前吃一次,馬華,李副廠長發話了,打飯口留兩個人,其他的就地吃飯。”
何雨柱點點頭,對着裏面吆喝了一聲。
“得嘞。”
馬華高聲回了一句。
“李副廠長,我看您這會一直都忙着監督大家吃飯,自己是不是還沒吃呢,來,咱們一起吃吧。”
何雨柱端着自己的飯盒,手裏抓着一個菜團子客氣的說道。
“我前面就吃過了,還是帶頭吃的,這會都已經吃飽了,你們吃你們的,不用管我。”
李副廠長喉嚨動了動,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
“那行,那我就不客氣啦。”
何雨柱失笑一聲,也不廢話,抓着手裏的菜團子就咬了下去。
這一口下去,他隻覺得麸片在嘴巴裏四處亂竄,粗糙的麸子碎片各自分散開來,使勁的劃拉着舌頭、上颚、下颚、腮幫子等嘴裏的的每個部位。
那味道的确非常苦澀,也非常的粗砺,何雨柱使勁的咀嚼了老半天,但是口中的唾液,實在是沒有辦法把這些混合物聚合在一起,以至他吞咽的時候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喉嚨有種被擦傷的感覺。
原來這玩意這麽難吃的嗎?何雨柱賣力的咀嚼了幾口,使勁的将嘴裏的食物吞了下去,然後面無表情的端起一旁的水杯,狠狠地灌了一口。
誰知這玩意不灌水還好,一灌水那股埋汰的味道直接濃郁了十倍,他一時沒忍住捂着嘴巴咳嗽了兩聲。
“你沒事吧,何副主任?”
李副廠長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假模假樣的拍了拍他的後背,裝作關切的樣子問道。
“我沒事,就是喝水喝的太急,被嗆到了。”
何雨柱随意的找了一個借口,繼續拿着菜團子怼了起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沒事的話那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一步了。”
李副廠長丢下一句後,腳底抹油開溜了。
“師父,這玩意我們真要吃一個月啊?”
馬華啃着菜團子走過來問道。
“廢話,廠裏都發通知了,不吃這個吃什麽,還有這個叫憶苦飯,以後說話注意點,不要讓人抓住把柄了。”
何雨柱瞪了他一眼,隐晦的提醒了他一句,畢竟是自己徒弟,有些事情還是要提前囑咐一下的。
“嗯嗯,我知道了師父。”
馬華見何雨柱語氣嚴厲,心中一緊,乖巧的答應了一聲。
中午的用餐時間一過,工人們紛紛離開食堂去上班去了,後廚的幾十号人也在何雨柱的指揮下開始收拾殘局。
“何副主任,你來一下,咱們商量點事。”
食堂李主任悄無聲息的走進後廚,跟何雨柱打了個招呼。
“行。”
何雨柱爽快的答應了一聲,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廚房,來到了食堂辦公室裏。
“李主任,有啥事您就說嘛,怎麽突然不說話了呢。”
兩人落座後,何雨柱看着李主任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心中好笑。
“是這樣的,何副主任,咱們廠領導今天都品嘗了我們食堂制作的憶苦飯,對憶苦飯的評價也很高。所有人都覺的我們的工作完成的非常漂亮。”
李主任斟酌再三後滿臉堆笑的說道。
“我明白了,李主任您的意思是讓我們再接再厲,繼續發揚這種風格,您放心吧,以後一個月我們每天都做這個,保證讓大家夥深刻的感受到現在的生活有多好,以前的生活又有多苦。”
何雨柱聞言,馬上直起身子開始表态。
“嗯嗯,何副主任,你的這個态度很端正,但是呢,我們這是憶苦思甜大會。今天吃的憶苦飯是爲了回憶過去的苦日子。
這一點你做的非常好,可以說完美的完成了上級領導交給我們的任務,剛才已經有不少領導表揚過我們了。
不過這既然是憶苦思甜大會,這個除了憶苦還得思甜嘛,也要讓大家夥感受到我們今天生活的美好。
所以咱們必須換着來,中午吃憶苦飯,晚上吃思甜飯,這樣兩者結合起來,才能讓大家有更好的體驗啊,你覺得呢?”
李主任試探着問道。
“您是領導,我聽您的,您怎麽說我怎麽做就行了。”
何雨柱并沒有反對,畢竟能吃好的誰願意吃差的呢。
“好,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們就這麽辦,今天……”
“今天不行,我們早上做的多,現在還剩下不少,晚上還可以再吃一頓,不然放壞了就浪費了。”
何雨柱也知道他想說什麽,搖了搖頭直接把他的後路給斷了。
“這個問題好辦,咱們可以讓廠裏的職工把中午剩下的憶苦飯帶回家裏去,給家裏人吃。
職工家屬那也是我們廠的一份子啊,我們必須要一視同仁,不能忽略了他們,得讓他們感受到廠裏對他們的愛護和關心。”
話音剛落,辦公室外突然傳來了這麽幾句話,随後何雨柱就看到李副廠長一臉嚴肅的走了進來。
“這這不是違反紀律嗎?”
何雨柱扭頭一看,語氣有些遲疑。
“這怎麽能算是違反紀律呢,這是我們廠爲了發揚憶苦思甜精神的一種舉措,也是爲了讓更多的人感受到今天的生活來的有多麽不容易啊。
再說了,我們又不是不收錢,可以讓工人們拿飯票買啊,這樣不就兩全其美了。工人那裏你不用擔心,我待會就去找各個車間的主任談一談,給他們下任務,定個指标。”
李副廠長自信滿滿的拍着胸膛保證道。
“您是領導,您說了算,我聽您安排。”
何雨柱微微一怔,随即面色如常的看着李副廠長,一臉的誠懇。
“那就這麽定了,我現在就去,别的事情你們慢慢商量吧。”
李副廠長臉色一喜,笑着走了出去,對他這種習慣了大魚大肉,胃口被養叼了的人來說,你讓他偶爾吃一次難吃的還行,要是天天吃的話,那還是算了吧。
李副廠長走後,何雨柱跟食堂主任又聊了幾句,便走了出去。
回到後廚的何雨柱向後廚的工作人員宣布了這個消息後,幾乎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笑意。
到了晚上下班的時候,軋鋼廠幾乎人手一個飯盒,飯盒裏都裝着兩個菜團子,這裏面有中午剩下的,還有下午趕制的。
何雨柱作爲領導,自然要以身作則,肯定不會例外,他的飯盒裏也裝着兩個菜團子。
“老何,回來了。”
回到家後,秀芝照常走過來迎接他。
“咦,你今天怎麽帶了個飯盒回來啊?”
秀芝好奇的看着何雨柱手裏的飯盒問了句。
“這是我們廠裏今天的憶苦飯,中午吃的就是這個,不過味道不太好,剩下了許多,這不廠裏爲了解決這個問題,讓我們每人下班都拿了兩個回家當晚飯。”
何雨柱笑着說道。
“原來是憶苦飯啊,我看看你們廠的憶苦飯和我們老家那裏的有什麽不一樣的。”
秀芝怔了一下,饒有興趣的接過何雨柱手裏的飯盒,打開後就看見了兩個褐黃色的菜團子。
“你們廠的憶苦飯還挺好吃的,比我們那會吃的可強多了。”
秀芝随手抓起一個菜團子咬了一口,笑着評價了一句。
“還行吧,秀芝你們老家的憶苦飯是咋樣的啊?”
何雨柱一時阻止不及,眼睜睜的看着自家媳婦拿着菜團子吃了一口,然後就聽到了這麽一句評價。他聞言一愣,勉強笑了笑,試探着問道。
“我們老家啊,我們老家的憶苦飯,就是樹皮跟稻谷殼混在一起做成窩窩頭了吃呗。”
秀芝滿不在乎的回道。
“奧,那是啥味道的啊?”
何雨柱追問了句。
“沒啥味道啊,憶苦飯嘛,又不放調料,吃着一股渣子味,我跟你說老何,我們村以前吃憶苦飯的時候。
每次大家都像趕集一樣,吃的可香了,那會别的都吃不飽,就憶苦飯能多吃點。我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五幾年的時候,那會我還小,上面下來了一隻部隊。
他們在我們村做憶苦飯邀請我們一起吃,那個憶苦飯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一次,是野菜還有豆腐渣什麽熬成的,結果做的太少了,被我們都給搶光了。”
秀芝眯着眼睛笑嘻嘻的分享着自己以前的趣事。
何雨柱閉上眼睛,輕輕吐了一口氣,随後毫不猶豫的抓起另一個菜團子陪着秀芝一起慢慢的吃完了。
時光匆匆而過,一晃就到了六月中下旬,軋鋼廠也已經吃了快一個月的憶苦飯了,今天算是最後一天了。
“苦日子總算到頭了,這些天吃的這玩意可真不是人吃的,你們說明天咱們食堂會做什麽好的?”
一個方正臉的年輕工人,一邊苦着臉磨磨蹭蹭的吃着手裏的憶苦飯,一邊跟旁邊的工友聊道。
“啪,袁志,你剛才說什麽?”
話音未落,旁邊一個滿臉正氣的年輕男子一拍桌子,站起來吼了一句。
“王軍,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說什麽管你屁事啊?用的着你來多嘴啊。”
早就憋了一肚子氣的袁志随手把手裏的菜團子摔在桌子上,起身罵道。
“怎麽了?”
幾個保衛科的幹事剛好經過這裏,看見兩人似乎有鬧事的傾向,立馬圍了過來。
“方科長,您來的正好,袁志這小子剛才說憶苦飯不是人吃的,我覺得他在诋毀我們無産階級。”
王軍見保衛科來人了,馬上湊上去指着袁志義正言辭的向保衛科方科長告了一狀。
“袁志,你剛才真的說了?”
方科長聞言一愣,扭頭看着一臉不服氣的袁志問道。
“我說。”
“方科長,小袁就是一時沖動,沒别的意思,他剛才說的不是王軍說的那個意思。”
旁邊一個年長工人見狀,立刻捂住袁志的嘴,陪笑着解釋。
“馮家科,你說他說的那些話的意思,不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那你說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王軍不依不饒的逼問道。
“他的意思吧,就是”
“馮叔,你别替我解釋了,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王軍,我說的意思就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你能把我怎麽着?”
馮家科剛打算解釋,袁志就掙開他的手,豪氣幹雲的丢下這麽幾句話,臉上挑釁的意味異常的濃烈。
“方科長,您聽見了吧,這可是袁志自己說的,我可沒冤枉他,您說,這事怎麽解決?”
王軍啧啧兩聲,得意的看着方科長問道。
“小袁,你,唉呀……”
馮家科跺了跺腳,心中已經感覺到有些不對了。
“沒事的,馮叔,你放心吧,這都新時代了,說句話能有什麽事啊?”
袁志對馮家科笑了笑,安慰了一句。
“帶走吧,先帶到保衛處吧,食堂是吃飯的地方,我們不能影響工人們用餐。”
方科長想了想,很痛快的按照以前的做法打算把人帶走。
“别介啊,方科長,袁志這可是思想出了問題,必須要接受我們廣大工人的批評才行啊,你怎麽能把他帶走呢。”
王軍馬上出口阻止道。
“閉嘴,你是科長我是科長啊,我做事需要你來教我嗎?”
方科長眼睛一瞪,怒聲訓斥了王軍一句,随後擺擺手幾個保衛科的把人給帶走了。
“王軍,我奉勸你一句,事情不要做的太絕了,給自己留條後路。”
馮家科盯着王軍一字一頓的說道。
“後路?馮家科同志,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啊?你的意思是說我做錯了?我不該把方科長叫過來?”
王軍笑着問道。
“老馮,走吧,走吧,這事不是我們該管的。”
不等馮家科回話,他旁邊幾個相熟的工人一把拽住他,迅速離開了這裏。
“呵,老頑固,遲早收拾了你們。”
王軍死死的盯着他們的背影,嘴裏自言自語着。
聞訊趕來的何雨柱從幾個工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後,心中一突,默默地回到後廚,心神不甯的坐了一下午。
“師父,您聽說了嗎?”
過了幾天,馬華跑過來偷偷摸摸的湊到他身邊說道。
“我聽說什麽?”
何雨柱納悶的問道。
“您今天過來上班,沒發現廠子裏氣氛不對啊?”
馬華提醒了一下。
“你要是這麽說的話,好像還真有些不對頭啊?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何雨柱回想了一下自己今天過來時遇到的幾波工人,頓時有些不确定的說道。
“咱們廠打死人了。”
馬華低聲說道。
“什麽?誰啊?這我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啊,啥時候的事情?”
何雨柱臉色狂變,顫抖着聲音問道。
“就昨天晚上,打死的那個家夥就是前幾天在我們食堂說我們做的飯難吃的那個,聽說今年才24歲,上有老下有小的,總共五口人呢。您說說,這好端端的人突然一下子沒了,還讓人家怎麽家裏怎麽活啊?這不是作孽嗎這。”
馬華語氣唏噓的說道。
“師父,師父,您咋不說話呢?”
馬華唉聲歎氣了一會,見何雨柱并沒有回話,頓時戳了戳他。
“沒,我在想事情,對了,你先替我看着點,我去廠裏了解一下具體的情況去。”
何雨柱猛的回過神來,有些慌亂的回了兩句,急匆匆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