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毅猶豫着今天人這麽多,要不要去?
但他把馮建偉送林泰來的東西都帶來了,又不願意再回去。
他想了想後,還是果斷決定去排隊。
無論前世自己是甚麽身份,現在他得融入這個現實的社會,得知道自己需要什麽,該幹什麽。
不過他比較聰明,來之前就戴了個口罩,當下他把口罩帶起來,提着東西大搖大擺走過去。
對面幾人目瞪口呆看着他,因爲這些人都是空手來的。
丁毅能想象到,某些現金支票,可能就藏在他們身上。
林泰來身爲浙江三大巨頭,門口和家裏都是有警衛的,守衛看到丁毅拎着個盒子站在後面,馬上有人過來。
“你是誰?”
丁毅借着路燈看去,這守衛居然挂着總旗肩章。
“我是橫戶百戶所總旗丁毅,奉東陽千戶馮建偉之命,拜見林指揮使。”說罷,丁毅低頭看了下手上的東西,意思是,這是馮指揮使送的。
“東西給我。”警衛直接道:“你拎着太難看。”
說罷不由分說,一把搶了過去。
“。。”丁毅。
不過也好,他拎着在外面的确有點難看。
丁毅排隊在一個男的後面。
這男的看起來四十歲左右,雙眼很銳利,一看就是幹了多少年的錦衣衛。
對面看了丁毅幾眼,但丁毅戴着口罩,又是晚上,也沒法看出丁毅相貌。
他們所有人都呆在沒有路燈的地方,看起來更陰暗。
四拔人也相互不說話,但丁毅估計,有人可能都是認識的。
丁毅來了沒幾分鍾,又有一拔人來了,這拔人開着車到,下車後有人拎着東西,直接送到守衛手上,然後排到丁毅後面。
丁毅這才知道,原來别人不是沒拿東西,是先把東西交給守衛,又學到了。
他低頭看看手表,已經十點四十,外面還有五拔人,等到自己,不知要什麽時候。
但他應該能猜到,高官們會見都會有時間,他估計每拔人可能有五到十分鍾的時間左右。
等到自己,應該是十一點後了。
見個長官真不容易,丁毅不知該笑還是該哭,曾經他心中的大乾官場,并不是這樣的。
大約又過了五分鍾左右,守衛對講機裏好像有聲音傳出來,接着那守衛快步跑過來。
“你們退東牆角去。”
五拔人紛紛轉身,往東面牆角退去,這邊走到牆邊有個拐角,從東往南一拐,大夥都縮在這牆角裏。
這樣外面就看不到他們。
沒一會,丁毅聽到有電動鐵門打開的聲音,然後有說話的聲音。
這時邊上一男一女中,那女的小聲道:“林大人親自送出來的?”一臉驚訝。
能讓林泰來親自送出門,這客人,顯然貴不可言。
而且外面的人站在門外站了出,聊了好一會,然後有汽車從别墅裏開出來,客人上門,轟,汽車揚長而去。
電動鐵門又再次關上。
不一會,守衛過來了,指了指剛才排第一拔的人,那一男一女。
“多謝楊總旗。”這人向守衛笑了笑,快步進去。
别墅的大門邊上開了個小門,他們從這小門裏走了進去。
此時守衛也帶着其餘的人從小門進去。
丁毅走進林泰來的院子,院子有點大,約有上千平方,裏面有三幢别墅,一幢三層的,兩幢兩層的,另外還有三幢平房。
比起應天的範家差了點,但比杜家又強。
院子裏到處都有守衛,粗略看看,最少十幾個是有的。
這是浪費公共資源,丁毅知道這些人都是從各千戶所,百戶所調來的,他們拿着大乾的工資,卻不在崗,天天在長官家裏做守衛。
丁毅當皇帝時,林泰來這種級别的指揮使,隻能有兩個守衛,現在明顯超配。
衆人被安排一間平房裏,進去後有好幾張桌子,很多凳子。
這裏應該是原先客人等待的地方,他們剛進去,有仆人端出水果,泡茶。
大夥各占一張桌子,泾渭分明。
丁毅一直在看時間,大概五分鍾左右,有仆人出現:“可以進了。”
接着替其他人添茶。
第二拔人直接從平房的通道往後走,應該可以直通裏面。
丁毅繼續等着。
基本每拔人都是五分鍾左右。
好不容易等到他時,他身後又排了兩拔。
丁毅心想小小的錦衣衛浙江指揮使,一晚上就這麽多客人?全年還得了?
而且這還不是過節,或是中秋,春節還得了?
但他眼裏小小的錦衣衛浙江指揮使,可是浙江省的三大巨頭之一,從權職上說,比陳永盛還要強橫。
丁毅沿着後面走出去,推開門就看到一條石塊鋪的走廊,四周沒人,他隻能沿走廊走,一直走到盡頭,發現一個樓梯,這是其中一幢别墅的後面。
他想了想,很快沿着樓梯往上,一直到三樓,看到一個露台。
露台左右兩邊各有一個錦衣衛,其中一個還是女的,看到丁毅上來,馬上上前搜身。
搜過之後,向丁毅點點頭,兩人也轉身消失不見。
丁毅走進去,露台左側有道門,推開門,就直接到了另一個房間裏。
林泰來穿着睡衣,嘴裏叼着雪茄,正坐着一個搖椅上,一搖一搖,很是嚣張。
但之前見貴客時,他可沒穿睡衣。
他看起來有四十多歲,但頭上已經有好多白發。
丁毅一進去就拿下口罩:“卑職橫店百戶所丁毅,拜見林指揮使。”
林泰來看了他幾眼,臉上緩緩露出微笑:“你就是連連立下大功的丁毅?不錯,年輕有爲,坐,坐。”
林泰來看起來很嚣張,說起話來還是很和藹,他先問了問丁毅家裏的情況。
然後告訴丁毅,現在朝廷已經不管以前祖上的犯錯,你将來的官,還能幹的更大。
丁毅趕緊多謝指揮使大人,說些多虧指揮使大人栽培之類的話。
但這些話他也一帶而過,沒特意明說,因爲他知道,所有能進來的下屬都會說這樣的話,林泰來已經聽的多了,在林泰來而來,下屬的忠心是一回事,能給他帶來多少好處是另一回事。
忠心的人很好找,隻要他願意,很多人願意向他表忠心,但是,能拿出十萬的又有多少?
林泰來态度這麽好,是因爲馮建偉和丁毅,這次聯手拿出二十萬。
丁毅拿了點水果,中間夾着兩張十萬的現金支票,一張用鉛筆寫了馮建偉,一張寫了丁毅。
林泰來拿到之後,看了就能明白,用橡書擦掉上面的字迹就行。
林泰來在錦衣衛這麽多年,千戶以下能一次性拿十萬的可真不多。
當然,很多人幹到千戶,家裏存款是有十萬的,但讓他一次拿出來,沒多少人願意,也舍不得。
馮建偉這次和丁毅發了大财,當然不能小氣。
原本丁毅是想送五十萬的,馮建偉說太多,你小小總旗拿五十萬,林泰來要懷疑你這錢哪來的?
我馮建偉幹這麽多年錦衣衛,家裏存款也沒五十萬啊。
所以兩人最終是各拿十萬。
林泰來很直接,也不浪費時間,和丁毅随便問了幾句他家裏的情況後,馬上道:“這次培訓你好好幹,考核不要最後幾名就行。”
“培訓完後,我安排你去鄉鎮任總旗,那是一把手。”
“你想在東陽縣内,還是到杭州來?”
丁毅沒想到他這麽直接,他稍微想了下:“卑職想到杭州來。”
他決定離開新手村,是時候到大城市了。
而且陳小苗就在這裏。
“行。”林泰來說着,指了指桌上:“喝茶,西湖龍井。”
丁毅低頭看手表,差不多正好五分鍾,趕緊起身,先喝了口茶,然後輕輕放下:“指揮使大人,卑職不打擾了,先告辭。”
“慢走。”林泰來原本坐着的,想了下後,又站起身,向丁毅笑了笑,目送丁毅出門。
林家别墅有點僻,他是坐出租車來的,結果發現打不到出租車。
他硬着頭皮走了好一會,路上遇到多輛過往的車,攔了好幾次才有輛車肯停下帶他進城。
回到杭州城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多,他們基地已經關門,丁毅隻能在附近找了個叫雍和酒店的先住下。
酒店裏的人看他半夜三更來,就說隻有套房,還比較貴。
這是擺明砍他,但他也有點困,趕緊拿了房卡回去睡覺。
“明天上午六點半有早飯,在三樓餐廳。”漂亮經理在他身後叫道。
這邊房間有點高級,和國際飯店差不多,而且房門能從裏面反鎖,丁毅當晚睡的很香,第二天睡到自然醒。
起來一看,已經快七點。
他趕緊打個電話回宿舍。
宿舍裏正好是許斌接的電話:“丁毅,你昨晚怎麽沒回來?”
許斌有點慌張,因爲昨晚查崗了,而且那李計帶着訓練基地的來查,據說是抽查,但就是抽他們宿舍。
正好丁毅不在,訓練基地的一個教員很生氣,把丁毅名字給記了上去。
“拷。”丁毅沒想到還有查崗這事。
“上午八點半開會,你快點回來。”
挂了電話,丁毅看看時間還早,昨天何成國送他過來,也就一裏路不到,走走就到了。
當下洗涮完,他就去三樓吃早餐。
沒想到三樓生意這麽好,裏面到處都是人,連邊上服務員也說,最近來西湖的遊客挺多的。
而雍和酒店作爲杭州最好的酒店之一,顯然人滿爲患。
丁毅看早餐有點簡單,不是後世常見的自助餐,顯然和這裏配不上。
但大乾這會都是這樣。
他随便要了碗粥,拿了個煮雞蛋,一根油條,端着盤子,好不容易才找到個位置坐下。
他這位置是四人位,對面有兩人,像是情侶。
他坐下來後沒一會,兩情侶也吃好了,起身就走。
馬上有服務員過來收拾。
丁毅埋頭在吃,不一會,有人道:“這邊沒人吧?”
丁毅擡頭,看到一個老者和一個年輕的漂亮女子。
“沒人,随便坐。”丁毅笑道。
對面兩人呵呵一笑,也坐下。
“這邊真是忙啊,找個位置可不容易。”老者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在和小姑娘說話。
但小姑娘卻道:“二叔你吃啥,我去拿?”
“粥,雞蛋,油條。”老者看着丁毅,報了幾樣,和丁毅幾乎一模一樣。
“這油條做的不好,而且不健康,年紀大的少吃。”丁毅擡頭,咬了口油條,然後道。
老者一愣,然後笑了:“你咬的滿嘴油,我饞啊。”
“不健康,不吃。”小姑娘點頭,起身走了。
“啊哎我去。”老頭白了白丁毅一眼。
“小哥也來旅遊啊。”老者好像閑不住,馬上找丁毅說話。
“恩。”丁毅嘴裏塞着雞蛋。
“杭州除了西湖,還有哪好玩的?”老者問。
“沒啥好玩的,西湖也不好玩,都是人,沒意思。”丁毅道。
“。。”老者。
老者想了想,又道:“杭州還算是旅遊大府,當地的财政收入一大半靠這個,你看看,這麽多遊客,帶動多少消費。”老者說完就後悔了,心想我和這年輕人說這些财政收入,他懂個屁。
“有毛的财政收入。”丁毅直接爆粗。
老者又是無語。
“朝廷不懂賺錢,賣地才賺錢,賣一塊地,抵幾萬遊客。”丁毅道:“杭州這麽好地方,不賣地可惜了。”
老者很有意思的看向丁毅:“你還懂财政收入啊?你知道大乾财政收入有幾方面組成的嗎?”
“傻子都知道啊。”丁毅道。
“。。”老者懷疑丁毅在說他是傻子。
“大乾的财政收入,主要來自三方面。”丁毅道:“大乾開國之初,主要是靠農業稅和商業稅,然後是朝廷的企業,現在叫皇企。”
“皇企當時壟斷國内所有賺錢的行業,包括銀行,還有和歐洲等國的貿易。”
“後來太祖改葛,也是爲了籠絡開國勳貴們支持他改葛,把很多皇企分股給勳貴們。”
丁毅看這老者好像有點内行,故意多說一點,有點賣弄的意思。
“現在大乾主要靠商業稅和個稅,農業稅已經占比比較小。”
“但商稅的前提,是要商業發達,很多地方,商業并不發達,所以一些偏遠地區的縣府,入不敷出,财政收入還沒開支大,需要朝廷支持。”
“商稅收不上,談何個稅?老闆都不賺錢,員工們哪有錢交稅?這就形成惡形循環。”
“如何解決?”老者這時表情嚴肅的問。
“賣地啊。”丁毅道:“隻要賣地,朝廷就有錢了。”
“。。”老者。
“怎麽賣地,誰會買地?”老者忍不住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