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有望遠鏡，就會發現，雙方在連綿十幾裏的戰場上，明軍铳兵全集中在中間，他們基本兩米左右站一個人。
一裏站兩百五十人，十裏站兩千多人。
十幾裏的戰場上，三萬明軍铳兵戰了大概有七八排。
但因爲明軍是四排輪流射，其實有一半左右是沒有加入戰場的。
李自成和闖軍打到現在都沒有發現明軍密密麻麻的铳兵，居然有一半在後面等着。
真正和他們正面交手的，才一萬多铳兵。
沒辦法，現場戰場也就十幾裏長，不到二十裏，铳兵每兩米站一人，一排也就站三四千人，丁毅兵馬太多，根本站不下。
而他的铳兵現在隻能四排輪射，後面不能參與，否則這麽大的戰場，很容易引起混亂。
你要十排輪射，完全浪費時間，并會影響後面射擊。
他曾在陝西打李過時，輪排比較多，但那時铳兵少，好指揮。
現在铳兵太多，戰場太大，實在無法如此射擊。
但這時明軍也在變陣，大概看到闖軍的沖鋒爲之一滞，有人揮動旗幟。
前面四排明軍铳兵紛紛收槍往後跑，後面四排小步跑上，替換輪射。
就算人不休息，他們的燧發槍還是要得到休息，這才能提高使用壽命。
明軍突然換陣，在李自成等闖将眼裏，就是铳不行了，要炸膛了，到使用盡限了。
“哈哈哈。”李自成大笑：“明軍的铳不行，堅持不了多久，叫兄弟們給俺沖，宗敏，你帶精騎上吧。”
“諾。”劉宗敏也大喜，擡頭看了眼遠處的王衛國，眼神有得意之色。
之前王衛國是李自成手下第一大将，但在京城，是他劉宗敏爲李自成弄到七千多萬兩白銀，現在他的地位已經直線上升了。
“兄弟們，跟俺來。”劉宗敏掉轉馬頭，點了闖軍中最精銳的六萬騎兵中的一萬。
一萬騎兵如烏雲席卷，滾滾往盧溝橋方向而去。
這邊守軍，正是東江大将肖永秋。
肖永秋的兵馬剛剛輪換前面的四排，他剛來到位置。
前面最近的闖軍步營，距離他們已經不到六十米。
對面開始射箭，但闖軍的箭手肯定遠遠不如滿清，更何況明軍個個身穿鐵甲，這麽遠的距離，對他們傷害并不大。
“準備。”肖永秋行走在第二和第三列之間，一邊走一邊大聲道：”賊兵又來送死了，大夥不要手下留情，打敗了他們，這京城，就是咱們丁大人的了。”
五十米。
“給我打。”肖永秋一聲令下。
砰砰砰，第一排率先開火，接着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
第四排打完之後，第一排又舉了起來，已然準備好。
他這營明軍全部燧發槍，雖然還沒到達後世三段擊的水平，四段擊已經完全足夠。
打，砰砰砰，第二輪開始。
前面闖軍瘋狂往前沖，然後成片成片倒下。
但也有好多闖軍用馬來當擋箭牌，有時戰馬被打中幾铳都不會倒。
少量闖軍已經逼近三十米内。
突然，對面也有人好像一聲大喝。
崩，空中一波箭雨飛過來，大概有上百枝箭。
“低頭，低頭。”肖永秋等軍将們大叫。
明軍紛紛低頭，用帽檐頂在前面。
當，當，當，現場和下雨般聲音響起。
射到鐵帽上的基本直接滑開，射到身上的可能會插在上面。
也有人慘叫，啊，被射中手臂，或腿腳等地，但皆不是要害。
“他娘的，痛死老子了。”有人腿上中了一箭。
明軍的鐵甲能包裹全身很多地方，但腿部和手臂爲了行動自由，都是有縫隙和空當的，但運氣不好，被射在這些縫隙空當中，也真是倒黴。
“曹峰你要不要緊？還能不能打？”肖永秋怒道：“叫個毛啊，不能打到後面去休息。”
“沒問題，能打，能打。”中箭的曹峰趕緊叫道。
就在這時，後面的休息的四排铳兵中有人也叫了起來：“第一排準備。”
四排铳兵中的第一排紛紛轉身到後面，河岸邊。
這邊有輔兵運地來一個個大車箱子。
他們打開箱子，從裏面拿出手雷。
丁毅剛開始打造百人敵時，主要爲守城用，當時重三斤，殺傷範圍大，但也沉重，平地扔遠的話，一般人隻能扔十——二十米左右，能扔到三十米外的都算是軍中的大力士。
前兩年改進後，打造了類似後世手榴彈，有木柄的十人敵，丁毅取名手雷。
重達一斤左右。
這種就好扔了，普通人能扔到三十米以上，力氣大的能扔到四五十米，甚至更遠。
此時有闖軍步營已經沖進三十米内，雙方相到能看到對方的臉，兩軍看起來轉眼要接陣。
“快，快，快歸位。”明軍這邊不停的叫。
肖永秋也在看後面，後面是何小車部。
“來人，告訴何小車，先不要扔。”沖上來闖軍較少，現在扔沒必要，最好是扔騎兵。
他們的铳兵可以把這些闖兵打掉。
何小車馬上也派人回信，知道的，我們是先準備好，闖軍騎兵要上來了。
果然，這時劉宗敏帶來一萬精騎已經找到這邊。
整個十幾裏的戰場上，就這邊的闖軍沖的最近。
也被他認爲可以打開缺口。
劉宗敏意義風發，正在集中兵馬。
“一會沖過去。”他這時用馬刀指了批前面：“不要下馬，前面所有人擋着的人和馬，全部砍掉，不要影響我們，以最快的速度，沖進明軍陣中。”
“隻要沖進去了，咱們就赢了，明軍必崩。”
“諾。”各部大将紛紛嚷嚷。
“兄弟們，跟我走。”劉宗敏一看集合的人馬差不多了，後繼還在過來，用力一夾馬腹。
轟隆隆，大股的騎兵沖了出去。
這一萬騎兵可都是百戰精銳，很多都是明軍官兵出身。
他們騎術精湛，經驗豐富，幾乎在沖出去的同時，個個趴在馬背上。
從明軍的方向看去，隻能看到馬頭，都看不到他們人。
從而讓铳失無法射擊他們，隻能打馬。
轟，明軍的大炮又響了起來。
明軍那邊，已經開始自由炮擊。
炮兵們自己打，不用按命令來，闖軍那邊密集就打那邊。
嗖嗖嗖，一枚枚炮彈飛過來，落下，爆炸。
闖軍步騎都是死傷慘重。
劉宗敏的這部精銳也遭到重點照顧。
但各部瘋狂向上，無視眼前同伴們被一個個掀翻，炸倒。
劉宗敏一萬精騎從後面沖到一百米内時，已經被掀翻了一兩千人。
但更多的精騎沖了上去。
前面有他們步營擋路，他們二話不說，直接揮刀就砍。
前面有馬，同樣直接砍下去。
戰場上到處都是哭聲和罵聲，還有各種慘叫聲。
但所有的聲音都被炮聲，铳聲，還有戰馬的奔騰聲所掩蓋。
此時戰場上最難走的是距離明軍一百五十米到八十米這段。
因爲這段距離闖軍死傷最多，地上屍體和傷員也多，倒下的戰馬也多，劉宗敏部的戰馬不容易過去。
劉宗敏的精騎沖過這段路用了大量的時間，又死傷了兩千多。
等過了這段路後，前面的路就比較好走了。
“沖沖沖。”劉宗敏一看後面的路好走了，當即大喜，揮刀狂甩。
轟隆隆，數千精騎風卷殘雲的往前沖。
“好。”遠處觀戰的李自成看的心潮澎湃，不虧是我的大将。
劉宗敏這部騎兵也成爲整個戰場上，沖的最近的騎兵。
這聲勢馬上引起附近其他闖軍士氣大振。
可這戰場有十幾裏長，更遠處的闖軍是看不到的。
“呼”弘仁橋附近突然一聲驚呼。
前面闖軍步營紛紛扭頭就跑。
闖軍左路軍久攻不下，在被明軍铳擊和火炮狂轟之下，終于崩潰。
弘仁橋距離盧溝橋七八裏遠，那邊劉宗敏沖的再近，這邊也看不到。
騎馬站高處的李自成看到左邊崩潰，又急又怒，他轉身看向王衛國：“王衛國，你帶人頂上，不能退。”
現在他就指望劉宗敏那邊沖進去，隻要沖進去，明軍那邊就會崩潰，到時，可能漫延到明軍全陣。
但同時，他也不能讓他左邊的崩潰，漫延到自己全陣。
“傳令後軍，不許前面退，誰退斬誰。”
李自成一道道命令下去。
王衛國猶豫了下，點了一股精騎，也是李自成最精騎的六萬騎兵中的一萬，往左邊而去。
他慢慢騎行在路上，不時觀看整個戰場。
此時雙方打了近半個時辰。
明軍陣形一動不動，更不見慌亂，而闖軍死傷無數，很多地方的步營被打的不敢上前，就在原地趴地上。
看到這樣的畫面，他不由想到當年見丁毅的一幕。
“你去西邊投靠一個叫高迎祥的人，他有個外甥叫李自成，高迎祥這人活不了幾年，以後李自成會接他的班。”
“你要支持李自成，一直跟着他。”
“這個人将來不得了，會有一番際遇。”
當時的王衛國，一臉恭敬的聽着，當時的他，也非常害怕丁毅。
“俺就一直跟着他？”丁毅說完後，他也問了。
“恩，你先跟着他。”丁毅這時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拍拍他肩膀，緩緩道：“時間能夠驗證一切。”
“我現在說什麽都是多餘的，将來的你，或許一樣另有際遇。”
王衛國大驚，趕緊跪下：“俺當對天發誓，忠于大明。”
當時他堂弟王衛忠也在現場，馬上提醒他道：“是忠于丁大人。”
王衛國愣了下，馬上又改口：“俺永遠忠于丁大人。”
“如果你違背誓言，不用丁大人出馬，我必殺你。”王衛忠當時惡狠狠的道。
王衛國重重磕頭，又想發幾個毒誓。
丁毅笑着搖頭，示意他别發誓了。
“時間會驗證一切，去吧，祝你一路順風。”
轟，突然一聲巨響，把王衛國從往事中驚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