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像李自成知道他的心意,沒一會,李自成騎着馬,帶着兩親兵緩緩上前。
城牆上的明軍一陣騷動,陳永福的神色也動容起來。
李自成來到城牆下,大聲道:“我知道陳總兵忌憚什麽。”
“說實話,往日交戰,各爲其主,本王真心不怪你,陳總兵是有本事的人,本王深有體會。”
“大明朝要亡了,陳總兵總要爲自己,爲家人,爲兄弟們着想啊。”
“你若不信,本王今天對天發誓,将來若有負與你,有如此箭?”
說罷,李自成拔出身邊的一枝箭,卡察,當衆折斷發誓。
陳永福大哭,終于跪拜,決心投降李自成。
站在李自成大陣中的王衛國這時深深看了眼身邊的鄧光鐵一眼,笑道:“看到沒有,闖王席卷天下的大勢已成,明廷各路總兵,紛紛來降,我們兄弟建功立業的機會到了。”
鄧光鐵一臉笑意:“當随将軍,席卷天下。”
“哈哈哈”王衛國大笑。
李自成在收降陳永福時,李過剛剛追丢高傑。
他沒想到高傑這麽能跑,于是隻能悻悻的回軍陝西。
回到陝西時,大概在1644年二月中旬。
李過手上有一萬兵馬,且全是騎兵,于三月初五先回到高傑呆過的延安。
這時有人向他道:“陝西境内,在我們北面,還有榆林鎮,姜讓部,和左光先兩位總兵在。”
此時白廣恩投降的消息都已經來了,李過當然信心十足,我不在的時候,你們有沒有派人過去招降?
手下答道,去了,對面反而讓我們投降。
“什麽?”李過當時勃然大怒,差點把桌子也掀了。
陝西還有和孫傳庭一樣不怕死的明軍?
姓姜的吃了熊心豹子膽。
“誰認識姜讓?有沒有知道他是什麽玩意?”李過部下好多陝西降兵降将,當場發問。
果然,馬上有個千總上前:“姜家是陝西将門,和遼東的祖家差不多,在當地相當豪橫。”
姜家就是榆林衛人,世代将門。
弘治年間(明孝宗時代)姜家開始發達,當時的姜家族人姜漢嗣世職,爲榆林衛指揮使,因禦史胡希顔舉薦,進都指揮佥事,充延綏遊擊将軍。弘治十八年,率衆擊退蒙古入侵甯夏。明武宗繼位後,蒙古大舉進犯宣府、大同,姜漢與副總兵曹雄、參将王戟分道馳援并有功。之後替代曹雄擔任副總兵,協守延綏。正德三年,移守涼州。次年,擢署都督佥事,充總兵官,鎮守甯夏。
姜漢是姜家第一任總兵官,之後姜家總兵就層出不窮。
到現在崇祯時期,姜讓姜瓖姜瑄兄弟,一個總兵,兩個副總兵,姜家的勢力,從陝西到山西,覆蓋兩地,實在是當地第一大軍閥。
而且他們與當地另一家軍閥左家聯姻,強強聯手,如果能降了他們,闖王至少能得兩萬精兵,和大量資源。
李過一聽,當即拍闆,兵發榆林衛,非要逼降姜讓不可。
李過這邊兵發榆林鎮。
闖軍右營制将軍袁宗弟帶着五千騎兵正從固原往北,找甯夏總兵官撫民去。
随行有明軍剛投降的臨洮總兵牛成虎。
牛成虎之前一直和孫傳庭在一起,潼關被破,孫傳庭戰死後,牛成虎及時投降李自成,被任命爲甯夏總兵。
現在袁宗弟帶着他去勸降甯夏總兵官撫民,打算用牛成虎代替官撫民。
官撫民之前也是孫傳庭的部下,之後奉命駐守甯夏。
袁宗弟兵馬于三月初四來到韋州所,結果發現當地空無一人,也沒有馬。
韋州所又稱韋州群牧千戶所,原本有官兵一千一百多人,專爲慶王府養馬,而慶王在甯夏有很多牧場,到了明末,大明八成的戰馬,都出自甯夏。
所以這邊甯夏總兵的兵馬,很少出去打仗。
這邊都在養馬,也是戰馬最多的地方。
袁宗弟還想過來搶點馬,沒想到一匹馬也沒搶到。
他隻能繼續往北,三月初五到靈州,不戰而下,當地連駐兵都沒有。
三月初六到甯夏總兵駐地,發現這裏空無一人,官撫民帶着甯夏兵馬逃之一空。
慶王府同樣沒人,也人去樓空。
整個甯夏衛居然一個人都沒有,全跑光了。
原來前不久,榆林衛有人過來,勸說官撫民和他們合兵一處。
官撫民考慮再三,帶着一萬兩千人,三萬多匹戰馬,逃向榆林衛。
這慶王也膽大,原本明朝宗室規定宗室不能離開駐地,末代慶王朱倬(此時實爲世子,朝廷敕封文書未到)一看官撫民跑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帶着慶王府所有人也跟着全跑了。
因爲明末時,好多宗室都在跑,被李自成張獻忠逼着離開駐地,現在隻要能活命,誰還管朝廷規矩。
“該死的榆林衛。”袁宗弟當即帶着兵馬往東,尋榆林衛晦氣去。
于是在三月初九時,袁宗弟五千兵馬和李過一萬兵馬,同時彙兵到榆林南的米脂縣。
這可是闖王李自成老家,李過和袁宗弟都是當地人,他們對這裏的百姓還算客氣。
先用大軍占了米脂,李過和袁宗弟一商量,立馬派人再次傳信,讓榆林衛的人投降,交出所有兵馬。
他們一直以爲駐守榆林衛的還是姜讓,卻不知此時早就換成了嚴雄。
去年三月,丁毅派嚴雄占榆林衛,得精兵八千,囤兵上萬。
經過一年修整訓練,現在榆林衛的嚴雄,有兵馬一萬四千,且人人帶兵,精銳騎兵就有六千。
這一年裏,嚴雄天天在這邊囤田練兵,同時聯系官撫民,最終在白廣恩投降之後,說服了官撫兵投到這邊。
爲什麽嚴雄沒有去吞并官撫民,因爲官撫民的甯夏離這邊挺遠。
而且官撫民曆史上還算不錯,最後被逼無奈,全陝西都投降了,他打不過才最後一個投降。
事實證明官撫民是可以說道理的,而且他别無選擇,此時全陝西隻有他和榆林鎮還有兵馬在,他自恃打不過李自成,果斷帶着兵馬來找嚴雄。
嚴雄把他的兵馬中又抽出五千青壯,其餘的安排在附近繼續囤田。
這樣嚴雄手上已經有一萬九千兵馬。
對面的闖軍兵馬還沒有他多。
此時榆林衛的總兵帳中,嚴雄,周光寶等東江鎮軍将都在,千總以上有十幾人,站一邊。
另有官撫民和其手下遊擊以上,十幾人也在,在另一側。
嚴雄還把姜讓,姜瓖,姜瑄,左光先等人都叫來,與官撫民等人在一起。
姜氏兄弟和左光先與他們面面相觑,想說什麽,又不敢說。
“李自成的兵馬殺到了。”嚴雄大聲笑道。
原明軍諸将一個個臉色不好看,有人已經露出害怕的表情。
“今天把大夥召來,就是讓你們看看,咱們東江鎮,怎麽打農民軍的。”
衆人臉色再變,有人眼中閃過鄙視的表情,吹吧,多少明軍敗給李自成了,現在誰還打的過李自成,孫傳庭很能打了吧,還不是被滅了。
“這些年我們打建奴鞑子,和殺豬殺狗一樣的簡單,農民軍連建奴都不如,一會你們給我看好好看着咱們怎麽打。”
衆将還是不言語。
官撫民卻道:“我們的兵馬?”
“你們沒有兵馬了。”嚴雄直接搖手:“看着就行,等打完他們,再給你們重練兵馬。”
官撫民臉漲的通紅,明顯被對方鄙視了,但他也無話可說。
丁毅的兵馬,是挺能打的,必竟傳言,都是百戰百勝。
“打仗不是靠嘴的。”姜讓這時不服氣道:“你們敢和賊兵野戰?”
除了用投石機扔扔火油,逼我們投降,你還會幹什麽?
“當然是野戰。”周光寶冷然道。
“多說無益,看着就行。”嚴雄哈哈一笑:“來人,給他們望遠鏡,安排他們站城牆上。”
嚴雄說完,便帶着東江鎮的部分軍将離開大廳。
大廳裏很快隻餘下原明朝的軍将們。
衆人頓時叽叽喳喳交頭接耳。
“老官,你也被逼降了?”
“兄弟我是帶兵過來想和這裏彙合一起對抗賊後兵。”官撫民苦笑:“沒想到你都不在,直接被丁毅的人把我的兵馬都帶走了。”
“你爲何不殺出去?”左光先瞪着眼睛。
“都是自己兄弟,大敵當前,算了算了。”官撫民搖頭苦笑。
“他要輸了,我們都要完蛋。”姜讓道。
“我看這裏兵強馬壯,應該能和賊兵一較上下。”有個參将小聲道。
“賊兵勢衆,李自成現在有百萬大軍,就算打敗了眼前的敵軍,後繼再來怎麽辦?”
衆人頓時心中一涼,俱感覺到可怕。
還是官撫民最後道:“不說了,先去外面看看再說。”
于是衆将紛紛上了城牆。
“嗚嗚”就在他們上牆之後,外面已經響起沉重的号角聲,然後就看到大股的明軍源源不斷的從城門口出來。
嚴雄在這邊已經有數萬匹馬,但并沒有出動所有的馬。
周光寶四千騎兵先出城,轟隆隆的鐵騎聲中,騎兵像洪流般沖出,然後有序的分成兩股,左邊兩千,右邊兩千。
城牆上觀戰的官撫民等人頓時臉色微變。
所以觀兵觀陣,就看周光寶騎兵的出陣,已經讓他們感覺不可思議。
騎兵們四騎一列,源源不斷出來,速度不快,但也不慢,橫看堅看,都是筆直如箭,前排和後排的距離都差不多。
就算在轉彎時,會有點混亂,但隻要轉過去,必然很快變的筆直。
他們在高高的城牆上觀看,非常直觀,縱橫交錯的很鮮明。
當四千騎兵到了城門兩側之後,突然好像傳來有人一聲高喝。
嘶,全場突然鴉雀無聲,除了戰馬嘶鳴的聲音,現場一片安靜,所有騎兵紋絲不動。
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很快,東江鎮六千步營緩緩出城。
這六千步營人人帶着鐵甲,其中很多人的鐵甲,都是騎兵給他們的。
因爲好多兵馬都是原榆林鎮。
騎兵要用來追擊,所以嚴雄降低了他們的負重,把鐵甲都給了步兵。
于是。
嘩嘩嘩嘩,井然有序的鐵甲步兵,像鋼鐵洪流,浩浩蕩蕩的走出城。
丁毅兵馬最威風的時刻到了,他的步兵方陣,無論兵甲氣勢,都可稱爲當世第一。
榆林鎮原有的兵馬也經過了一年訓練,絕對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六千鐵甲步兵走出城,完全像一個整體一樣,動作更是整齊劃一,每走一步都有着驚天動地的力量。
黑壓壓的鐵甲,像一股黑暗的力量,壓迫的城牆上的各級明将幾乎不敢直視。
從來沒有見過軍容如此嚴整的兵馬。
特别姜讓兄弟,下面很多人都曾是他們的兵馬,現在好像完全認不得這些人一樣。
無法相信他們能被訓練成這個樣子。
“真是精銳。”官撫民看的贊不絕口。
“精不精銳,還要打過才知道。”左光先咬着牙道。
但這種話毫無意義,因爲對面的袁宗弟和李過的大軍也出現了,同樣都是精銳,李過和袁宗弟的兵馬亂哄哄的,一看就和明軍有天差地遠的區别。
“這個給你們,一人一個。”這時有明軍遞上望遠鏡。
衆人奇怪的看着手中的望遠間,在被人教了下後,舉起來看,紛紛驚喜。
其實西洋人湯若望幾年前就幫大明朝寫了《望鏡說》,介紹了怎麽制造望遠鏡,但崇祯和大明根本不重視,也無人管,到現在明軍陣中都沒有這玩意。
現在大夥看到,俱是非常驚奇。
在場都是沙場宿将,馬上就明白,這玩意在戰場上,非常有用。
“特娘的,這是姜讓的兵馬?有點難辦的麽。”袁宗弟正和李過站在一起。
兩人到了米脂後又派兵來招降,被拒絕,勃然大怒,立馬決定來攻。
但他們隻帶了一萬五千騎兵,于是便發動米脂縣附近,強征了三千民夫。
今天到了現場後才發現,對面明軍不守衛城,居然要和他們野戰。
這下民夫也用不到了,正好一戰解決。
不過,袁宗弟和李過觀明軍軍陣,有點忌憚。
但忌憚歸忌憚,這時他們還是沒把明軍放在眼裏。
此時雙方兵馬相距不到兩裏,大戰一觸即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