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不僅農民害怕大明還鄉團殺回來，連士紳都害怕官軍來了之後向他們勒索财物，甚至扣上“通賊”的罪名殺頭抄家。
因爲孫傳庭被崇祯快逼瘋了，河南的情況已經完全轉變，李自成好像是官軍，而孫傳庭好像變成反賊。
于是李自成将自己的主力集中在襄城，堅守不出，就是故意耗他。
“築小土城二十餘座，城内各築一台，台上樹大旗一，卒四掌鼓角，侯軍進止。每城門伏大炮，其側，守陴步卒各執長弓矛矢小炮間之。城前一二裏皆鑿坑塹，其城之隙處亦然。”
孫傳庭完全無從下手。
這時更倒黴的事來了，突然接連下了六天大雨，道路泥濘，明軍的補給送不上來，士卒怨聲載道，很多人開始勸孫傳庭不如打道回府。
孫傳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勸說他們跟着自己再打下一個縣城搶糧食。
然而孫傳庭打的縣城是他去年就搶過的郏縣，窮得叮當響，官軍搶光全城，才找到二百多頭牲口，怎麽可能夠大軍吃的。
此時孫傳庭的兵馬，已經徹底變成了流民大軍，比丁毅還狠。
孫傳庭到後期已經瘋了，沒什麽不敢搶的。
我們估計是盧象升血淋淋的例子，天天在警示着他。
但就在這時，又一個壞消息傳來，王衛國率輕騎長途奔襲，攻下了汝州和洛陽交界處的白沙，這下明軍的糧道被切斷了。
士卒紛紛鼓噪，要求打回陝西。
孫傳庭不打算回陝西，他要是回陝西，就得直接回天牢，但是軍心如此，他也不能不從，所以他采取了折中方案，不管是要回陝西，還是要繼續作戰，都得先打敗王衛國，打通糧道再說。
孫傳庭留下陳永福的河南兵留守郏縣，自己率領陝西兵去攻打王衛國。
在河南兵看來，他們連着好幾天沒吃什麽東西了，孫傳庭的主力部隊撤走，把他們留在郏縣面對李自成的主力，這和等死有什麽區别？
河南兵嘩變了，他們追在陝西兵的屁股後面跑，把陝西兵的隊伍也攪亂了。
李自成的大軍趁勢追殺而來，餓了好幾天的明軍毫無鬥志，狂奔逃竄，當場崩潰。
白廣恩、高傑這兩個老雞賊帶着自己的軍隊最先開溜，整建制逃脫了，剩下的明軍則是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
明軍死者四萬，還有兩萬直接投降了闖軍。
最後，孫傳庭的十萬大軍隻有四萬殘兵敗将跟着他逃回潼關。
崇祯聞訊，又是勃然大怒，斥責孫傳庭“輕進寡謀，督兵屢潰”，讓他降職留用，戴罪立功。
他之前跟催命似的催孫傳庭進兵，打輸了又說孫傳庭輕進寡謀，反正他皇帝永遠都是對的。
然後崇祯的聖旨還沒到，闖軍就已經追到潼關，孫傳庭命令高傑和白廣恩出戰。
白廣恩先率兵力戰，但高傑這家夥也記着他呢。
因爲之前寶豐之敗，白廣恩看到高傑被敗，率先跑走不救，所以高傑這會在邊上看着‘擁軍不顧’，報複白廣恩。
于是白廣恩戰敗，明軍四下逃散，白廣恩一口氣逃到至固原，高傑則逃至延安。
隻有孫傳庭在潼關死守，李自成軍從山後繞至城前而戰，十一月，城陷，孫傳庭戰死。
孫傳庭的妻子和三個妾、兩個女兒都自盡。
事後，和盧象升戰死一樣，崇祯覺得，孫傳庭肯定沒死，是臨陣脫逃了，所以不予贈蔭。
孫傳庭死後，大明在中原最後一支能打的軍隊也沒有了。
孫傳庭死後，李自成按原定計劃，繼續帶兵進入陝西。
原本此時大明朝在陝西仍然有很多部隊，包括敗退陝西的白廣恩，高傑，駐守甯夏的甯夏總兵官撫民，榆林鎮左光先等，延安尤世威等，這些人加起來估計還有五六萬兵馬。
原曆史上除了高傑往東逃了，其餘要麽投降，要麽被破滅。
李自成決定一一肅清陝西境内明軍，徹底占領陝西，然後和河南一樣，派遣地方官員，駐兵大将，鞏固自己的地盤，成就霸王之業。
他先派李過追擊高傑，高傑這時有兩條路。
他守在延安，往北就是丁毅的地盤，但他不知道丁毅已經占了那邊，隻知道那是榆林總兵姜讓的地盤。
當時他部下分成兩派，一派提議往北逃，與姜讓彙合。
另一部則道，左光先也在榆林，這家夥每仗先逃，恐怕闖兵來了，第一時間就投降。
高傑考慮了一番，決定往東逃，他先向東到宜川，此時進入冬季，河水正好結冰，就過去了，然後進入蒲津城駐兵防守，沒多久李過追到，但冰又融化不能過河，高傑才算逃脫了厄運。
延安還有沒逃的尤世威，死守城池，最後被攻破。
高傑逃出陝西時，已經進入崇祯十七年（1644年），崇祯一看中原都沒什麽兵力了，趕緊封他爲總兵官（之前是副總兵），前往山西繼續抗敵。
高傑逃後，李自成的主力繼續往陝西其他地方去。
十二月初時，李自成親自兵臨固原。
白廣恩這時退無可退。
因爲李自成一路兵馬占了延安，另一路占了慶陽，現在他要麽往北逃向甯夏鎮，要麽再往西，往蘭州跑。
白廣恩感覺大明大勢已去，決定投降。
李自成派出部将左金王賀錦帶兵馬接着往西，沒多久到了甘肅，甘肅總兵馬爌和甘肅巡撫林日瑞拼死抵抗，于十二月底被賀錦攻破甘州。
至此，整個陝西境内，除了榆林和甯夏已經再無大股明軍。
白廣恩投降後，李自成讓他去招降陳永福。
崇祯十四年李自成農民軍攻陷洛陽時，陳永福爲開封城守副将，當時率軍救援洛陽，李自成察覺到開封空虛便疾馳進抵開封城下，陳永福聞訊立即回師進入開封守衛。此後李自成三打開封時都在開封據守，因爲戰功被升爲總兵。李自成久攻開封不下左眼反被箭镞射中（射箭者有陳永福、陳永福之子陳德等幾種說法，反正就是李自成就是這個時候被射瞎了一隻眼。）
孫傳庭上次追擊闖軍時，留陳永福和河南兵守郏縣。
此時陳永福也正在兩難之中。
孫傳庭全軍覆沒，（此時白廣恩投降，高傑敗退山西的消息還沒傳來），賊兵勢大，河南這邊官兵隻有他一部了，四周要麽是賊兵地盤，要麽已經沒有官軍。
他這時也要考慮退路，一是往北往山西跑，一是往南往湖南跑，這兩條路比較近，但前途蔔測，一路上還要經過賊兵的地盤。
三是往東往南直隸跑，那邊官軍還占有大量的地盤，但就是比較遠，同樣要一路經過好多賊軍的地盤。
這天，陳永福召集部下遊擊以上，商論突圍的事。
他部下都是河南兵，大多吵着往沒有賊兵的河南地方退。
陳永福立馬看出來，這些人恐怕都是想降的，隻是不好當衆說出來。
可陳永福不敢降啊，李自成一隻眼睛就是和他幹仗時被射掉的。
現場也有人要去南直隸，說南直隸官軍地盤多，還有糧倉。
衆人相互争吵，現場有點混亂。
這時，有人突然大聲道：“各位兄弟，别吵了。”
衆人看去，原來是遊擊将軍杜志雄。
杜志雄是陳永福親兵出身，也算陳的心腹。
他先大聲喝住衆人，然後抱拳道：“聽說東江鎮丁毅，百戰百勝，連鞑子都不是他的對手。”
“他的兵馬，現在就在山西，不如我們去投靠他。”
現場好多人都沒聽過丁毅名字，必竟丁毅在遼東一帶是赫赫有名，但在中原地區，真沒幾個人認識他。
有人馬上道：“他是大同總兵，咱們将軍也是總兵，到了大同，誰聽誰的？”
陳永福沉默不語。
曆史上陳永福就一直守着沒動，然後白廣恩來勸降。
這會他也是猶豫不決，不知那跑比較好。
實在是河南這邊，都被李自成占了好多地方，往那跑都沒安全感。
此時又是冬季，他怕跑了之後，路上會斷糧，所以陳永福決定，先籌備準備糧草，然後開春後準備跑。
至于往那跑，到時再想吧。
陳永福打仗其實還是可以的，李自成當年打了三次開封，都是他在守。
他這會決定學農民軍，他來當流寇，等籌到足夠的糧食，在河南到處流竄，帶動農民軍，然後找機會跑南直隸。
不得不說，陳永福打仗還是很有想法。
現在河南被李自成占了，他反過來學農民軍，這招其實可以用用。
但是這招的關鍵，就是糧食。
河南百戰之地，在明末被農民軍席卷無數次，孫傳庭在的都嚴重缺糧，更别說他現在了。
好在他兵馬少，現在還能應付。
至于再想籌到糧食，可不容易。
就在他絞盡腦汁籌糧食的時候，沒多久，突然有人急報他，白廣恩老兄弟上門。
什麽？陳永福先是大喜，以爲白廣恩擊敗李自成，等到了城牆上，臉色就不好看了。
城外遠處全是李自成的兵馬，白廣恩帶着幾個親兵來到城下，招呼他投降。
陳永福當然不肯，怕被李自成清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