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霸占别人的房子,找出别人的房契地契,一把火燒了,然後說沒有憑據,現在也分不清,誰的店鋪是誰的,誰的房子是誰的。
現在誰住的,就是誰的。
知府衙門也被燒了,更找不到什麽憑據。
反正濟南城裏,誰霸占,就歸誰。
劉元也不急,一邊重新從百姓和流民中選一千吏員,同時集訓新的吏員,一邊由帶來的吏員們先統計丈量濟南府的田。
因德王府全員被殺,所以統計了德王府的,結果張其棟也是吓了一大跳。
德王府僅王府就占三分之一濟南城大小,德王府田地共一萬一千三百頃,合計一百一十三萬畝。
德王府除了自己有這麽多田,每年還有朝廷的歲祿,親王是一萬石,郡王是二千石,另有鎮國将軍,輔國将軍,奉國将軍等,公主附馬郡主等等不一。
整個德王府每年各種王,将軍,郡主縣主亂七八糟加起來,明廷還要給他們歲祿四萬三千石。
連劉元也是私下在和張其棟痛罵。
一個德王府占了三分之一濟南城,擁有濟南一百多萬畝上好的田,朝廷還要每年給他們四萬多石歲祿,整個大明天下又有多少這樣的宗室?大明現在變成這樣,你老朱沒問題嗎?
在六月的時候,朝廷得到消息,濟南三司的頭頭們一個沒到。
當時也不覺的奇怪,因爲古代通迅難,距離遠難走,國内又兵荒馬亂的。
七月劉元到濟南,就不再往京城彙報了,埋頭幹自己的事。
此時的山東經過滿清屠殺後,人口大量減少,現在主要靠引流災民,進度很慢。
現在快大半年過去了,全城不到五萬人。
丁毅讓劉元從濟南各州縣直接移民,先移南邊靠近兖州府的各縣,因爲兖州現在是劉澤清的地盤。
劉澤清這個明末垃圾将領,打仗最會跑,而且和左良玉一樣,動不動就搶。
于是,從九月開始,濟南南邊與兖州相鄰的新泰縣,肥城縣,萊蕪縣,三個縣所有鎮村的人口三萬八千多人,全部遷往濟南。
濟南城裏有房子有農田,又是在府城,百姓們還是挺願意。
接着又從濟南四州二十六縣中的其餘二十三縣,在這次入關受到重大破壞的村縣裏,把百姓再遷過來。
前後用時一年,總計遷入濟南府近七萬多人,再加上一年多的引流移民,一年後濟南府就接近二十萬人口,慢慢又興旺起來。
但丁毅這樣大規模遷走其他縣鄉的百姓,使得濟南很多地方數十裏看不到一個人。
很多農田也被廢棄。
于是他們仍然用老路子,引流災民,就地安置,把後繼引流來的災民,安置在濟南各縣,替代原來的百姓。
丁毅對劉元和張其棟也有指标。
濟南是大城,府城,現在剛被屠城,農田稅和商業稅當然暫時沒要求,但是一年後,至少要張其棟練出八千戰兵,五千囤兵。
兩人當然也是一口答應。
劉元在張其棟安安靜靜在濟南練兵,囤田,移民,訓練吏員。
一直幹到十月份,京城才意外得知濟南三司的頭頭們還沒到濟南。
朝臣嘩然,最遠的邵捷春你從四川爬過來麽,也快到了吧。
很快朝廷下旨徹查。
結果查到夏尚絅出現在山東境内,而趙百河在天津境内就不見了。
邵捷春和趙光抃連山東也沒到,在進山東之前就不見。
崇祯又驚又怒,這到底發生了什麽?
有人說兵荒馬亂,會不會困在什麽地方,也有人說會不會被亂匪殺了。
這到底被誰殺了,就不好說了,大夥面面相觑。
你丁毅膽子也太大了,連濟南也要占?崇祯在後宮又要掀桌子。
但這事也不能這麽武斷,确實現在國内到處兵亂,原本夏尚絅可以坐船從福建過來的,但他想了解山東民情,所以走陸路。
走陸路就容易出事。
沒有證據的話,你也不能冤枉一個統兵大将是吧。
況且有人說了,這濟南現在也不是個好地方啊。
人口沒多少,又被清兵掠奪過,朝廷現在也當成雞肋,棄舍難定。
朝中這時正在商議一件事,大臣們分成兩派。
一派認爲德王府沒人了,要新派個封王過去,好繼承那邊的王府家業。
另一派認爲,這是好機會,少個宗室了啊,每年朝廷要給四萬多石歲祿呢,這下正好省了。
可前一派認爲,王府好多田地的啊。
後一派認爲,可用于地方囤田,正好收稅。
崇祯思來想去,決定讓地方自已囤田,朝廷收三成稅。
這樣即可以從德王府的田裏收稅,又少了歲祿,一舉兩得。
但辦這事,當然最好再派三司官員。
朝臣聞言,紛紛避而言他,無人願去濟南。
十月時,劉元上奏,趙光抃,夏尚絅,邵捷春三人都來了啊,就趙百河沒到,不知去那了。
崇祯:“。。”原來我錯怪丁毅了?
劉元又說,舉薦常輝爲山東都指揮使。
劉元還說,隻要朝廷大力支持,保證明年濟南府稅三十萬兩。
注意這是說濟南府,不是濟南城。
朝廷再次嘩然,崇祯也大爲激動。
一個府給三十萬?十個府給三百萬?個個像劉元這樣幹,我崇祯豈不是發達了?
事實上劉元也是朝中有名的收稅小能手,在登萊巡撫時,每年就超标完成稅收。
但劉元以丈量所有田地出名,深爲地主和鄉紳官員們痛狠。
這次要不是濟南被屠,丁毅又想着法讓他去濟南,朝臣是不會讓劉元走的。
崇祯這會也窮怕了,聞言後當場拍闆,支持劉元。
隻要有錢上來,我支持你。
他當然知道劉元的意思,支持劉元,就意味着要同意常輝爲都指揮使。
于是十月底,朝廷任命常輝爲山東都指揮司指揮使,趙光抃,夏尚絅,邵捷春三人也同時來到濟南。
但是三人進入濟南城後,已經有了一種無比陌生的感覺。
入濟南當天,劉元召集各路官員,包括新來的濟南知府,宴請三人。
三人對宴請沒興趣,私下告訴劉元,咱們被人劫了,山東有點亂啊,要派人把這些亂匪抓起來。
劉元表示,你們可以找常輝啊,他現在是都指揮使了,讓他出兵。
三人找到常輝,常輝一口答應,但一直沒有動靜,每次問他,都說快了,快了,正在布置。
接着三人發現,整個山東布政司,按察司,幾乎沒有人聽他們的,個個陽奉陰違,每個人面對他們時,都是恭恭敬敬,他們吩咐什麽,下面的人都會答應,但很多事情,吩咐完後,就沒了下文。
左布政使夏尚絅這天叫來左參政費之祥。
費之祥和他一樣,是從外面調來的,濟南府官員被殺太多,費是從德州調來。
他比夏尚絅早來兩個月,現代負責督糧道。
“費參政,濟南官倉,現在還有多少糧食?”夏尚絅好聲問。
“糧食?一粒都沒有了,早被建奴搶光了。”費之祥道。
夏尚絅嘴角微抽:“那現在赈災的糧食那來的?”
“劉都憲自己的私糧,暫借于我們。”費之祥道。
“。。”夏尚絅不信:“你把典吏,庫大使,攢典都叫來。”
典吏即辦事員、幹事,負責日常工作;庫大使即倉庫管理員,負責管理糧庫;攢典即倉庫辦事員。
原本督糧道一共六個吏員。
但費之祥一叫過來,夏尚絅目瞪口呆,居然有二十五人之多:“爲何我山東督糧道,這麽多吏員?”
明代爲官需要通過科舉考試,那吏員如何産生呢?
明代吏員主要有三個來源:佥充、罰充和求充。
佥充主要行于明初,求充自景泰以後逐漸取代佥充成爲主要參充方式,而罰充作爲佥充補充方式,在成化以後因效果不佳而停止。
吏員的佥充方式主要有政府選取和官員點用兩種。參加佥充的吏員必須具備三個條件:一要清白無過,二要年齡在30歲以下,三要識字會算。佥充的步驟較爲複雜,首先自願爲吏者要提出申請,然後裏老鄉紳上送經層層審核,最後由布政司備案,才能成爲一名正式的吏員。吏員的另一個主要來源是罰充。
監生犯過就有可能被罰充吏。學校中屢試不及格的學生也會被罰充作吏。罰充吏員,已經成爲一種懲罰士人違紀違法的重要手段。吏的第三個來源是求充。雖然吏員的身份低微,但畢竟是一份正式的職業。所以充吏成了一些科舉無望的生員進入仕途,以及農家子弟謀生的方式,所以就出現了納銀求吏的現象。納銀隻是第一步,之後還得通過考試,才能成爲一名吏員。
吏員充役九年爲期,如果稱職,便能夠獲得爲官的資格,但是由于明代的吏員實在太多,所以充役九年之後很多吏員也難以獲得爲官資格,即使做官,也是到很邊遠的地區擔任小官。所以顧炎武有句話:“吏員與科舉,高下天淵”。就是說官與吏之間的懸殊是非常大的。
所以說,像吏員這種不入編的,的确是當地都可以自己招,但是你這山東也招太多了吧?
一個督糧道這麽多吏員?
夏尚絅随便問了下,我去,全部都是納銀求吏。
都說交了銀子,然後通過了考試,而且都是幾個月前考過的。
夏尚絅臉色鐵黑,幾個月前他們正在路上,但已經是山東布政使:“他們都備案了嗎?”
夏尚絅問費之祥。
“當然備案了啊,都上報朝廷了。”費之祥道。
“。。”夏尚絅。
難怪把我們都堵起來,吏員都是劉元的人。
很快他發現,不但是督糧道,整個布政司上下,有超過其他省兩到三倍的吏員,且全是最近剛剛招的。
但最近招也沒問題啊,原先的吏員,都被清兵殺了。
隻是在他們三人上任的路上,已經全招進來,這就有點欺負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