膠州。
路超和周有根正在等朝廷命令,同時這邊昨天剛到五百吏員。
這五百吏員分爲三部,其中捕快兩百五十人,專門負責膠州治安,和全城社區管控。
另有兩百人爲稅員,專門負責收商業稅,和農田稅。
另有五十人爲縣府衙役,負責保護知州等州裏的官員。
此時路超,周有根,膠州知州餘道遠等幾個當地官員,莫标(兩百五十人捕快大隊長),範二牛(新成立膠州稅科主事,兩百人稅員領隊),曾自富(五十人衙役隊長)等十幾人在州府大廳。
“餘大人,我來給你介紹,這是咱們膠州稅科主事範二牛。”路超笑眯點的向知府餘道遠介紹道。
餘道遠嘴角微抽,表情尴尬向範二牛打了聲招呼。
範二年右手少了三根手指,右腿中過箭,走路一拐一拐的,他是徐大堡的老兵,傷殘退役後,訓練囤兵,現在負責收稅。
他的模樣十分難看,走路都拐着,但沒人敢小瞧他,論資曆,周有根都比他差點,場中隻有路超比他老。
“曾隊長以後負責各位大人的安全,各位大人沒什麽事,最好不要到處亂跑。”路超接着又道。
曾自富面無表情,臉上有道很大的疤,還有一隻眼睛空洞洞,根本沒有眼珠,看起來更加可怕。
現場知府,同知,通判等人俱瑟瑟發抖,不敢直視曾自富。
路超接着道:“現在按丁總兵要求,咱們膠州主要做幾件事。”
他直接說丁毅要求,不提劉巡撫要求,這也是擺明告訴他們,你們要知道,這些事,是誰要求做的。
衆官沉默無語的靜靜聽着。
“第一件事,城中百姓訂制身份牌,以後憑牌出入,無論官員百姓,一視同仁。”
這件事,他們在登州就幹過,現在是輕車熟路非常熟悉。
“莫大隊長的兩百多捕快,将把全城所有民居公房商鋪,按片分區。”
“膠州全城三萬多戶,将被劃分爲兩百個社區,每個社區兩百戶。”
“莫大隊長的人,會每人分管一百多戶,家家戶戶都會上門了解熟悉人頭。”
“明年,莫大隊長這邊,會再擴照三百人左右,最後保證,每人管理在五十戶之内。”
衆官員面面相觑,小小膠州捕快接近六百人,以前整個萊州府這麽多州縣加起來,也沒有這麽多捕快啊。
但他們已經感覺到丁毅對這裏可怕的控制力。
每人管理五十戶,一年之後,每家每戶有什麽人,基本都清清楚楚,如果有外來人員,陌生人,馬上會被查出來,再加上所謂的身份牌訂制,這種管控簡直讓人感覺可怕。
“路指揮司,這樣的管控,會不會太過苛嚴?”同知毛昌文小心翼翼的提出來。
路超面無表情,冷然道:“大明朝管控很松吧?”
“有多少皇命能下到村鎮?”
“鄉紳在地方比官府還管用。”
“老百姓連隔壁村發生了什麽事都不知道。”
“這樣的統治有何用?”
路超最後一句話,把幾位官員吓的心神大震。
這是公然說朝廷的統治無用,崇祯的統治無用。
但更讓他們震驚的是,路超的意思是,鄉紳用不着了。
以前他們管理各村鎮,大部份全靠鄉紳。
而現在路超的意思很明顯,不用鄉紳。
這是一個更可怕的消息。
大明朝還沒亡呢,知府餘道遠在心中想着,卻又不敢哼聲,他已經在想,趕緊上書朝廷,把自己調離這裏。
大明文貴武賤,這會路超這種衛所指揮使在他知州府裏大放厥詞,完全沒把他們放在眼裏,他就知道丁毅這人根本目無朝廷。
路超接着又道:“第二件事,範主事會帶領部下,重新丈量全州良田,所有田地,無論是誰的,以後都要按田交稅。”
“什麽?”官員們再次震驚。
“這是,這是要捅破天了啊,會大亂的啊。”通判李繼龍失聲驚叫。
“路指揮司三思啊。”餘道遠和毛昌文紛紛勸說。
這種事當年張居正也想幹,他身爲首輔都沒有幹成,等他死後,你看他有多慘,丁總兵不是以爲他比張居正還牛逼吧?
“有何困難?爲何三思?”路超森然問。
“這事,這事定然幹不成,鄉紳們無人會配合的。”李繼龍跺腳道,他自己家裏就有良田數千畝,當然不希望這事能推廣。
“誰不配合,就殺。”邊上的範二年冷然道:“凡不交稅者,視爲叛國通匪。”
“朝廷正在多事之秋,到處用兵,年年增遼饷,糧饷而不繼,若不收稅,用什麽發饷給軍士,如何抵禦外敵?殺,殺,殺,不交稅的,格殺勿論。”
範二年最後連說三個殺字,徹底震驚衆人。
“嘶”諸官齊齊倒吸一口冷氣,所有人的臉都吓白了。
周有根更是冷然道:“俺帶來三千兵馬,俺到要看看,膠州有多少鄉紳?每個人能殺幾個?”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空中隐隐彌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路超笑道:“諸位是膠州的父母官,希望諸位以身作則,帶頭表率才對。”
官員們紛紛點頭,無人敢說不。
李繼龍都能感覺到範二牛在冷冷的看自己的脖子,自己要說個不字,恐怕馬上有人從後面一刀砍下他的頭。
“敢問,敢問指揮使,如何收稅?”李繼龍硬着頭皮道。
“我們的人先會往各村各鎮,張貼通告十天,并到處宣傳。”必竟明末百姓們不認識字,丁毅的招數是,派人到各村張貼通告十天,然後每天有人在那講解,保證所有老百姓都能知道。
因爲各村距離較遠,分布各處,這項前期工作大概要一到兩個月才能完成。
“所有鄉紳,不能有超過二十個家丁和私藏兵器,凡有大量家丁配帶兵器則,視反賊,格殺勿論。”
“若真有馬匪怎麽辦?”餘道遠急道,很多鄉紳家裏建堡,有家丁帶兵器,都是防馬匪的。
“我們會盡快剿匪,保證境内國泰民安。”
“不得有奴隸,凡賣身者,皆無條件放棄奴隸。”
路超先說了前兩條,已經讓他們再次震憾。
明朝鄉紳地主厲害,就是有大量的奴隸和家丁,也就是所謂的家奴。
家奴們寄身于主家之下,全靠主家才有吃喝,所以自然願意爲主家做事。
當年丁毅在萊陽收稅時,就遇到大量的鄉紳帶家丁起來搞起來。
要解決這點很容易,歸還家奴們自由身,從而消弱鄉紳們的力量。
曆史上在崇祯十七年,金壇的奴仆潘茂和朱紹基等人,在聽說李自成的大軍攻克北京城後,就聯絡奴仆們,要求向主人擺脫奴籍。
這樣的行動,得到了大量渴求得到人身自由的奴仆響應。
人總會向望自由,丁毅就找準了奴仆們的心态,首先宣布,在登萊地區,廢除奴仆制,所有鄉紳無條件放棄奴仆。
但問題來了,奴仆們失去主人家,又沒有自己的田,怎麽生活?
很簡單,丁毅收重稅,逼鄉紳們賣田,甚至送田,然後把這些田分給奴仆們,讓他們成爲有田人。
“凡田十畝之内,稅二成,若遇天災等,還可減免。”
“十畝以上,五十畝内,稅二點五成,若遇天災等,還可減免”
“五十畝上,兩百畝内,稅三成,若遇天災等,還可減免。”
“兩百畝以上開始實行固定稅,兩百到五百畝,稅三點五成,按每畝兩石産量計,若遇天災等,還可減免。”
“五百畝以上,一千畝以内,稅四成,若遇天災等,還可減免。”
“一千畝以上,兩千畝以内,稅六成,若遇天災等,不可減免。”
“兩千畝以上者,稅七成,無減免。”
路超接着又道:“家中有吏員,兵士、工匠、老師、醫士等,還能減稅一成,兩千畝以上皆不減。”
李繼龍聽的差點跳起來,這樣算算,他家裏幾千畝田,要交稅七成,還不能減免。
這不是搶我們的錢,搶我們的糧,你幹脆直接搶好了。
他心裏是暴跳如雷,但剛剛範二牛等已經說了殺氣凜然的話,他是一句話都不敢反駁。
突然,他想到,何不把田分到我子女手中?那我就沒有兩千畝了?
但沒等他想過這個念頭,路超又道:“考慮到有些人會把田地分到子女和親戚手中。”
“所以分家時,我們收稅一成。”
“比如李大人你有五千畝田,想分給兩個兒子各一千五百畝。”
“分稅時,官府要收分家稅,即兩個兒子各交一百五十畝田給官府。”
“另有遺産稅,李大人如果死了還沒分,兒子接收田地,收稅三成,即五千畝田,有一千五百畝,爲官府所有。”
“當然,這些分家稅,遺産稅,在一百畝以下,是沒有的。”
李繼龍聽的惱羞成怒,臉色通紅,丁毅這是逼着他把大量的田分出去,甚至送出去。
李繼龍徹底怒了:“你就直接說,我們每戶有多少田适合?其他的全給丁總兵算了。”
“李大人。”邊上幾個官員趕緊拉他,示意他不要沖動。
“幹什麽,丁毅不就是想搶我們的田,你直說就是?”
“砰”路超拍案而起,大怒:“你們李家幾千畝田怎麽來的,你心裏沒點逼數?”
“丁大人仁義,才讓你們交稅,按老子的想法,把你們這種抄家問斬都不爲過,李繼龍,我滅你全家搶你田,你有什麽不服的?”
路超瞪眼怒視,臉上殺氣凜然,兇威赫蕩。
明朝糧田無數的地主鄉紳和官員,哪一個是清白的。
哪一個是不能殺的?
“尼娘的,讓你交稅這麽多廢話。”周有根也大怒:“來人,拖出去砍了。”
嘩嘩嘩,外面馬上有兩個精兵沖了進來。
“不要,路将軍饒命。”撲通,李繼龍吓的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