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言看着他們說道：“諸位，你們不走嗎？”
這些魂魄瑟縮在牆角，都搖了搖頭。
衛言歎了口氣：“這是怎麽搞的？這年頭鬼魂比活人還友善啊？”
他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師兄和師妹：“你們兩個走不走？”
他們兩個也沒有吭聲。
衛言嗯了一聲，說道：“你們不走也好，過一會誰也不許妨礙我啊。”
衛言大踏步的向前院走去了。
等衛言走了之後，師妹小聲說道：“師兄。這家夥怎麽回事啊？”
師兄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此人應該是一個修行人，和我們一樣是修行人。”
“剛才那一拳，隻有修行人能使出來，我絕對不會看錯。”
師妹說道：“可是，這個任務不是被我們領取了嗎？怎麽還有修行人過來？”
“不對啊，剛才咱們不是覺得他是瘋子嗎？”
師兄說道：“誰說修行人就不能做瘋子了？”
“也許這家夥修煉的時候走火入魔了，腦子不大清楚。”
“感應到了這裏有妖魔就來清繳。他已經不在乎積分了。”
“讓他在這裏幹活吧。咱們就靜觀其變，坐享其成好了。”
師妹點了點頭。
衛言走了，周圍的那些魂魄既不幹活，也不逃走，他們似乎已經徹底放棄抵抗了。
師妹小聲問道：“我們也要幹活嗎？”
師兄搖了搖頭：“當然不幹了。咱們給這些魂魄登記一下姓名吧。我懷疑他們都是小李村的村民。”
“登記好了之後，去前面找到他們的肉身。幫助他們還陽，這事情就成功一半了。”
師妹連連點頭。
随後，他們兩個去找魂魄登記姓名。
這些魂魄低着頭，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
對于師兄和師妹的問話，他們像是聽不懂一樣，誰也不回答。
師兄急的冒火：“你們怎麽回事？被那厲鬼關押了一陣子，連人話都不會說了嗎？”
“現在立刻馬上回答我，否則的話，别怪我不客氣。”
在師兄的威逼利誘之下，這些鬼魂終于紛紛開口了。
他們像是蚊子哼哼一樣，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而師妹則挨個登記。
他們一邊登記，一邊和道門的資料相對照。
按照任務資料中提供的失蹤者名單，師兄和師妹确定了，這院子裏的魂魄，就是小李村的村民。
而且村民的魂魄都在這裏，并沒有缺漏。
這就很好了，殺了厲鬼，帶着魂魄回去，大功告成，簡單至極。
師妹興奮地說道：“師兄，你真是太厲害了，能找到這麽簡單的任務，簡直是聰明。”
師兄微微一笑，說道：“師妹過獎了。”
師妹歎了口氣，說道：“我如果有師兄一半聰明就好了。”
師兄一臉無奈的說道：“這也沒有辦法啊，任何人的智商不一樣。爹媽給的，先天形成，我也沒有辦法。”
師妹說道：“那……那我怎麽辦啊？”
師兄說道：“其實，師妹你自己想要改變，那确實是有點難了。但是你可以另辟蹊徑。比如……生一個聰明的孩子。”
師妹：“啊？”
師兄微微一笑，說道：“若你的孩子，有師兄我的智商，豈不是……”
師妹滿臉通紅低下頭去，說道：“師兄，我們是修行人啊。”
師兄說道：“修行人怎麽了？咱們兩個都是火居道士，可以娶妻生子的。”
“最近道門不是在提倡三胎嗎？我覺得很有道理。”
“如果我們修道之人不生，那正義的力量不就被大大減弱了嗎？”
“我們不生，由着邪魔外道的後人占領世界嗎？”
“那數十年後，豈不是魔漲道消，世界大亂了嗎？”
“因此，師妹啊，你就負責給爲兄生孩子。生三胎，生四胎，生五胎。最好胎胎都是雙胞胎。”
“你不要覺得辛苦，這是爲了道門繁榮，爲了桐城的安全在做貢獻。偉大得很呢。”
師妹撓了撓頭：“是……是嗎？原來生孩子這麽偉大嗎？”
師兄說道：“那是自然了。”
師妹說道：“可是，據說生孩子很辛苦啊，這……”
師兄拍了拍師妹的肩膀：“克服一下吧，爲了道門，辛苦一番。人，總是要有犧牲精神的。”
師妹：“……”
過了一會，師妹猶豫着說道：“可是，師兄你之前不是不讓我說這些事嗎？”
“說萬一形成了條件反射，留下了心理陰影，怕是會不太中用……”
師兄擺了擺手，說道：“現在任務已經快要完成了，我已經征服了小李村。那再說就無妨了。”
師兄師妹兩個人一邊聊天，一邊登記，已經聊到未來的孩子叫什麽了。
說的正熱鬧的時候，師妹忽然住口了。
師兄納悶的說道：“怎麽了？你怎麽不說話了？”
師妹怔怔的看着師兄：“師兄，你……我怎麽看着你好像多了一張臉？”
師兄吓了一跳，緊張的說道：“師妹，你不要胡說八道啊。”
“我們兩個正在讨論周公之禮，人倫大事。爲兄心裏正熱乎呢，你忽然開這種玩笑，萬一造成條件反射。就算是不倒金槍丹也救不了我了。”
師妹揉了揉眼睛，說道：“真的多了一張臉。”
師兄頓時打了個哆嗦，感覺周圍的空氣都低了好幾度。
他問道：“多的那張臉，在什麽地方？”
師妹說道：“在……在你後腦勺上。”
師兄緊張的伸出手，向自己後腦勺摸了過去。
随後，他的身體僵在那裏了。
他的感覺清清楚楚，後腦勺上沒有頭發，反而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唇。
那裏确實有一張臉。
這張臉甚至在微笑。
師兄哆嗦着，沿着臉繼續摸。
他想知道這臉是從哪來的，是不是貼在後腦勺上的。
他想要把這張臉撕掉。
然而……
他沒有摸到邊緣。
這張臉似乎憑空長在了他的身上。
師兄揪住臉的鼻子，想要把臉扯下來。
忽然，那張臉發出痛苦的嚎叫聲。
師兄吓得顫抖不已。
他拔出一把劍，向自己的後腦勺割過去。
然而，當他的劍要觸碰到那張臉的時候，師兄忽然覺得身體一麻。
緊接着，他發現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了。
有另一股力量，接管了他的身體。
師兄忽然明白了，是那張臉操縱了他的身體。
從此以後，這身體就不是他自己的了，而是那張臉的。
師兄感覺到了濃濃的悲哀和恐懼。
他扭頭看向師妹，努力的比劃着口型，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幫我。幫我割掉……”
他的話說到一半，忽然發現，師妹的身體也是僵直的站在地上的。
師兄發現，師妹的後腦勺上也多了一張臉。
這張臉，是一個女人的臉。
這女人并不是師妹，而是一個很陌生，很醜陋的婦女。
她臉上長着很多黑痣，忽然斜着眼向師兄看過來，然後咧嘴一笑，露出來參差不齊的牙齒。
師兄眼前一黑，差點吓得暈過去。
緊接着，這兩張臉操縱着師兄和師妹的身體，讓他們繼續幹活。
師兄向周圍看了看，發現剛才那些鬼魂，又開始幹活了。
他們在幹活之餘，往往同情的向師兄看上一眼。
師兄忽然意識到，這些鬼魂剛才就知道會發生什麽。
或者說，這些鬼魂應該經曆過這種事，他們知道會有臉出現，會降臨到不聽話的人身上。
可是……竟然沒有任何一個人出言提醒。
這幫自私的人啊。
早知道就不來這裏救他們了。
師兄心中憤憤不平的想。
至于師妹，師妹已經吓暈過去了。
她迷迷糊糊的醒過來，發現自己的處境之後，又吓暈過去了。
反反複複十來次，師妹的心終于麻木了，可以接受這個現實了。
然後她哀怨的看着師兄，心想：這個任務不是花了一千塊買來的嗎？
這個任務不是萬無一失嗎？
這個任務不是給太子公主們鍍金的嗎？
完全不像啊。
師兄！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師兄看到了師妹的眼神，也明白師妹的意思。
可是，他現在已經無能爲力了。
等等吧，等着剛才那個瘋子回來救人吧。
師兄已經顧不上丢人了。
…………
衛言走到前殿，又看到了正在念經的骷髅。
骷髅緩緩地擡起頭來，說道：“你逃出來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好像一點都不驚訝。似乎衛言能逃出來，是很正常的事。
衛言在骷髅面前坐下來，說道：“我是修行人。”
骷髅淡淡的哦了一聲。
衛言說道：“我來這裏，就是爲了捉鬼降妖，除掉你。”
骷髅呵呵笑了一聲：“是嗎？”
衛言皺了皺眉頭：“你不生氣？”
骷髅指了指面前的經書和木魚：“我早就不知道什麽是生氣了。我五蘊皆空，心無雜念。”
焯！
衛言氣的跳起來了。
忙活了大半夜，遇見了一個要吃齋念佛的厲鬼？
這世界太瘋狂了吧？
他一腳把骷髅的木魚踢飛了。
骷髅緩緩地擡起頭來，說道：“你太兇戾了。”
衛言說道：“怎麽樣？你敢殺我？”
骷髅搖了搖頭：“我不殺人。”
衛言說道：“你不殺人，我殺你。”
骷髅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有那麽一瞬間，衛言甚至覺得這骷髅也要騙取撫恤金。
有些厲鬼嘴上說的好聽，其實心裏還是想要活下來的，因此，得打他們，得殺他們。逼得他們拼死反抗。
衛言想到這裏，給骷髅來了一拳。
誰知道他的拳頭直接穿過了骷髅。
衛言愣住了。
骷髅微微一笑，說道：“你殺不死我。我并不是真正的厲鬼。”
衛言茫然的看着骷髅：“你到底是什麽東西？這裏真正的厲鬼在什麽地方？”
骷髅指了指面前的蒲團：“請坐。”
衛言咬着牙坐下來了。
骷髅說道：“小路村的村民，曾經行大惡事。”
“事後他們心中不安，于是集資建了這座寺廟。”
“寺廟建成之後，佛像塑了金身，享受凡人的香火供奉。”
“誰知道小李村的村民，每次來燒香的時候，都是内心最受煎熬的時候。”
“他們燒完香之後，就會對着佛像忏悔，将多年來的悔恨、痛苦說出來。”
“那些負面的情緒，在廟宇中積累的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最後居然形成了靈智。”
“若幹年後，這靈智實在受不了了，脫離了佛像想要離開。”
“可是這時候它發現，它已經走不了了。”
“它已經被小李村村民的戾氣、怨氣、重重不堪的情緒，拴在這座廟裏面了。”
“那些負面情緒，一直在折磨着它，讓它痛苦不堪，日夜難熬。”
“萬般無奈之下，它隻能日日瞧着木魚念佛，希望借助佛經中的力量，讓自己心靈平靜，獲得片刻的安甯。”
衛言納悶的說道：“所以，你就是那靈智？”
骷髅點了點頭，說道：“我并不是厲鬼。你不應該殺我，你也殺不了我。”
“我是村民創造出來的，我也痛恨我自己。”
衛言問道：“那你抓那些村民過來，什麽意思？”
骷髅歎了口氣：“不是我抓的，抓他們的，另有其人。我隻是負責給他們指一條路，讓他們做善事，積累功德，好早日解脫罷了。”
衛言恍然大悟：“我大概明白了。”
“抓我們來的那些紙人，不是你的人？”
骷髅點了點頭：“不是我的人。隻不過我在這廟裏呆的久了，和他們有些交情，他們願意尊重我的意思罷了。”
衛言又說道：“所以，紙人才是真正的厲鬼。”
“它們把小李村的村民抓了，想要折磨或者殺死。”
“但是你從中斡旋，讓他們去後院幹活，洗清罪孽？”
骷髅想了想，說道：“你可以這麽理解。雖然不準确，但是也大差不差了。”
衛言問道：“那真正的厲鬼在什麽地方？我去殺了他們。”
骷髅神神秘秘的說道：“在陰曹地府。”
衛言：“……”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壓自己的火氣：“我不跟你逗啊。他們到底在哪？”
骷髅說道：“他們真的在陰曹地府。”
衛言：“厲鬼都被抓到陰曹地府了，還能遙控着紙人害人？你當我傻啊？”
骷髅說道：“信不信由你，該告訴你的，我都告訴你了。”
李鬥站起身來，說道：“算了，老子先找到肉身，先還陽再說。”
然而，當他走到前院，想要打開棺材，取出肉身的時候，卻發現肉身不見了。
骷髅幽幽的說道：“好像是被人偷走了。可能是陰曹地府裏的那些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