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言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站起來:“你别以爲沖我笑笑我就不打你啊。”
他揚起手來,想要給老太太來上一下。
可是三秒鍾後,衛言還是把手放下去了。
實在下不去手啊。
這厲鬼,太像普通的老人了,任何人看見她,都會想起自己祖母來。
打她?總有一種忤逆不孝的感覺。
衛言換了個思路,對老太太說道:“你給我一句痛快話吧,你到底殺不殺人?”
“你不用裝出這副模樣來騙我,要動手就快點,我趕時間。”
老太太沖衛言笑了笑:“我并沒有害過人。我也不想殺人。”
這兩個紙人,是我幻化出來的不假,但是他們其實是真實存在的。是養老院曾經欺負過我的護工。”
衛言:“啊?”
老太太歎了口氣,說道:“爲了報仇,我一直在幻想活着的時候受的那些苦,爲的就是讓我兇一點,狠一點。”
“我這樣想了很久,越想怨氣越大,一直到剛才,我的怨氣已經到了臨界點,馬上就要變成厲鬼了。”
“到那時候,我會失去神智,隻知道殺人,任何人踏進這裏都會被我殺死。”
衛言:“哈?”
老太太溫和的笑了笑:“不過,剛才你進來之後,狠狠的折磨了她們一番,我看的很開心。”
“謝謝你幫我出氣,我身上的怨氣已經消散了不少了。”
“我不用再做厲鬼了,等怨氣再消散一點,我就可以離開這裏,往生極樂了。”
衛言:“……”
他現在揮劍自刎的心思都有了。
他指着老太太,氣的肝顫:“你不殺人,你把這裏搞得這麽陰森恐怖幹什麽?你爲什麽要給來這裏的人發錢?”
老太太搖了搖頭:“我從來不給人發錢,那隻是以訛傳訛罷了。他們從這裏活着出去,偶爾賺一點小錢,就以爲是我給了他們财運。”
“年輕人,你年紀輕輕的,可不要被封建迷信誤導啊。”
衛言把劍丢在地上,抱着腦袋蹲下去了。
被騙的太慘了。
想哭。
他一臉失望的說道:“那你又是讓我們做噩夢,又是讓替身折騰我們,到底是爲什麽?你圖個什麽?”
老太太一臉悲傷:“我隻希望讓更多人知道我受過的苦,我希望你們能把這件事傳播出去,我希望大家知道,那些護工還沒有受到懲罰。”
“我死了,我已經解脫了,可是還有更多的人像我一樣,過得苦不堪言。”
“一輩子的體面、尊嚴,都完了。”
“人老了,談尊嚴就奢侈了,年輕的時候最好就想到退路,找個最有可能安度晚年的方式吧。”
“你還年輕,你還有時間好好想想,不要因爲年輕時候的任性,等到老了追悔莫及。”
“那樣對你自己很不負責任。”
衛言:“我謝謝你啊,我謝謝你全家。”
老太太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應該是我謝謝你。”
衛言:“……”
這時候,老太太的身影已經越來越淡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自言自語的說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魂飛魄散嗎?”
“也是,我的心結打開,應該走了。”
“我本以爲我能投胎轉世呢,看來等不到那時候了。不過也沒關系,這樣也挺好的,挺好的……”
老太太眼看就要散掉了。
衛言撓了撓頭,心說就當是廢物利用吧。
讓她殺人是不可能了,不如充實一下自己的相冊。
于是衛言拿起拍立得,對準了老太太。
老太太看到拍立得之後,頓時眼睛一亮,說道:“你這東西……該不會是能攝魂吧?”
衛言一愣:“你知道?”
老太太說道:“我聽人說過。”
“以前在養老院的時候,我隔壁床有一個老人,她叫羅珠。她說她有一個好友,就有這樣神奇的相機。”
“對了,那好友還送給他一樣東西。像是一把鑰匙……對了,她那個好友我記得是姓趙,還來這裏看過她呢。”
姓趙?有拍立得?可以攝魂?
那不就是趙大爺嗎?
衛言急切的問:“這個羅珠在哪?”
老太太說:“死了。”
衛言:“……那鑰匙呢?”
老太太搖了搖頭:“她死了之後,我幫她收拾的遺物,一直沒有找到那把鑰匙。”
“後來我提出來查監控,但是護工說監控那天恰好壞了。”
衛言說:“該不會就是護工偷的吧?”
老太太說:“我覺得很有可能。”
她指了指牆角的那堆廢紙:“就是臉上紮筷子的護工,她還活着,也許你能找到他的下落。”
衛言點了點頭。
老太太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露出來一個慈祥的微笑:“幫我拍照吧。”
衛言按動快門,給老太太拍了一張。
老太太的魂魄漸漸消失,她感慨的說道:“可惜了,這最後一張照片,我自己看不到了。”
随後,她徹底不見了。
衛言把照片收好了,歎了口氣,轉身要離開。
剛開始見到這老太太的時候,衛言挺生氣的,覺得她耽誤了自己的死期。
但是事後想想,又有點唏噓。
衛言伸了伸懶腰,心想:這一晚上,過得太糟心了。等找到那護工之後,可得好好的做一回英雄啊。
衛言捏了捏手指。
哼哼!
…………
與此同時,米氓正戰戰兢兢地躺在床上。
在他床下,躲着一個鬼魂。
米氓緊張的嘴唇都在打哆嗦:“大哥……你就是這裏的厲鬼啊?”
那鬼魂幽幽的說:“我不是厲鬼。”
米氓咽了口吐沫:“那什麽……你……你能給我财運啊?”
鬼魂說:“我不能啊。”
“我就是個普通的小鬼,我活着的時候,無兒無女,養老院說,沒有孩子的老人,他們不收。”
“這不是扯淡嗎?有孩子我還用得着住養老院嗎?”
“這件事在我心裏就成了執念。後來我死了,魂魄就到了這裏,徘徊不去。現在養老院沒人了,我呆在這裏也沒人管了。”
米氓:“那……”
魂魄說:“你想要财運啊?”
米氓:“想。”
魂魄嘿嘿笑了一聲:“這樣吧,你把你的肉身借給我。”
“一三六屬于你,二四五日屬于我,讓我再嘗嘗人間的滋味。”
“你同意的話,我就用鬼魂的辦法,幫你弄點錢,你看怎麽樣?”
米氓打了個寒戰:“把……把肉身借給你?”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但是拒絕之後,又怎麽樣呢?
一旦從這裏出去,又是房子車子票子妻子。
每一樣米氓都沒有。
承受着父母的失望,親友的嘲諷,社會的白眼。
那樣的人生,不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嗎?
猶豫了十秒鍾後,米氓問:“一三六屬于你,二四五日屬于我,行嗎?”
鬼魂笑了,他咧了咧嘴:“當然可以了。現在,你敞開心靈,讓我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