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上,玄奘作爲前往天竺取回真經,以一人之力徹底颠覆了小乘佛法在華夏神州的地位,确确實實,把佛學,自唐起,帶入到了另外一個境界。
李臻呢……不敢說自己是一個什麽精通佛學的學者。
在穿越到這裏前,他是一個很堅定很堅定的無神論者。
無神論者,是不信神的。
更信勤勞的雙手。
李臻也是如此。
但對于宗教他也是抱着一種正面的态度。
華夏民族有着世界上最強橫也最不講道理的文化同化屬性,所謂的文化認同,是儒、釋、道三家以及祖先們千百年智慧的總結與傳承延續。而流傳在這片大地上的信仰,基于祖先的智慧而言,或許教義不同,但歸根結底,是希望這個世界變得更好。
最直觀的一個區别,西方一些神話故事裏,神明總是喜歡親自下凡來幫助受苦難的凡人。
但天朝這邊的神仙呢?
下凡,轉世投胎,變成了英雄人物,帶領人們走出苦難。
這就是本質上的區别。
天朝人的神明無形,因爲有形必朽。
而穿越來之後,對天地多了一份敬畏不假,可他心裏還是認爲不管什麽宗教,大家總是想讓這個世間變得更美好的。
可眼前這一幕,還是多多少少颠覆了他的認知。
讓他清楚的明白了一件事……
“啊,原來現在的小乘佛教……竟然有這麽邪門的手段。”
同時腦子裏又冒出來個想法。
那所謂的大乘佛教呢?
大乘佛教……到底是什麽?隻是幾本從三哥那拿來的經書?還是說……
其他?
講真。
真挺邪門的。
自在境的高手,不是什麽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大家拼的是神念是否精純,對天地之炁的掌控是否入微。
而神念精純的第一要素是什麽?
是無論什麽情況,都對自己無比堅信的那一份自信。
這份自信,會驅使着神念,神念會把心中的想法,用天地之炁完完全全的行使出來。
能來到自在境的人,不敢說天資有多高,但至少都是心智堅定之輩。
可是。
就是這種心志堅定的人,竟然在和尚念誦的經文裏開始自相殘殺了?
菩提禅院的能耐……
會不會也太邪門了?
而就在這股驚訝之間,三個人之間已經分出了勝負。
矮個子本事最差,被第一個捅死的。
高個子呢,劍術淩厲,可歸根結底,一身本事都點在了敏捷上面。
雖然壓着中間那個體質系的哥們在打,可那哥們血厚防高,在将近五十招的功夫,來了一招玉石俱焚以傷換傷的招數。
體質哥們一拳打在了高個劍客的心口處,随着後心處衣衫破裂的碎布,劍客的手垂了下來,松開了割開對方喉嚨的長劍。
與那矮個子劍客一樣。
臉上帶着一種……如此慈悲的微笑,仿佛世間一切皆落于拿捏在手的那朵花。
笑着,帶着花,離開了這個世間。
結束了。
血,嘀嗒嘀嗒。
經文誦念之聲停止,雙眸重新化作慈悲的僧人一步一步,走到了體格魁梧的賊人面前。
那賊人的雙眼愈發黯淡,但眼中的清明與理智卻回來了。
剛剛恢複清醒時,他還有些迷糊,但馬上就是源自身體劍痕的痛苦。而痛苦的還沒來得及喊叫時,那背靠烈日,如同一座陰影大山一般的僧人,便出現在了他面前。
痛苦,變成了愕然。
而愕然之後,便是恐懼。
想要飛快逃離,想要逃跑,甚至……想要求饒。
可還沒開口,就被和尚單手抓着,把整個人提了起來。
穿着白僧衣的僧人容貌是那樣的俊美。
天生佛子,授十二戒之比丘尼,具佛門六通,眼觀未來。
種種慈悲,都可以在這雙平靜至極的眼眸中找到。
可卻唯獨找不見屬于他這個弄髒了僧人之手的罪人。
“大……師……慈……”
呼吸,愈發苦難。
因爲手掌的擠壓,鮮血從僧人白皙的手指間沁出。
無悲無喜。
迦葉尊者言:愚人不可度。
尊者大智,小僧不及。
可卻知,視人命如草芥之惡,已是無法回頭。
放不下屠刀,便不可成佛。
南無,阿彌陀……
“啪。”
就在和尚要用力時!
忽然,一隻手拍在了他肩膀上。
“行了,再捏,就要把人捏死了。”
李臻出現在他面前。
這一下,打散了支撐着僧人手臂的炁,僧人拿捏不住那重量,讓這殺手重新摔到了地上,徒勞的張嘴,想要大口呼吸新鮮的空氣。
可他的喉嚨已經破了。
能維持到現在而不死,已經是那副千錘百煉的肉體還在努力彌補的功勞。
無視了背後的玄奘,李臻看着眼前的漢子微微搖頭,一指旁邊:
“冤有頭,債有主。你也看見了啊,我家和尚就念了些經文,動手的是他,砍你的也是他,到了下面要報仇,你還是得去找他,曉得不啦?和我家和尚沒關系啊,不信你瞅瞅,這和尚看着幹幹淨淨的,多招人稀罕啊~”
指着那已經毫無溫度的屍體,道士給出了荒唐的解釋。
“……”
漢子似乎還想說些什麽。
可那止不住的血液已經帶走了他的全部力量。
最後,眼神徹底黯淡,木然……
倒在了地上,不動了。
“啧。”
轉眼間,三條人命便留在了這裏。
饒是李臻也覺得有些無語。
但死都死了,江湖上的事情,那就江湖上解決。
這麽多人不聾不瞎的,三個殺手要欺負一個不明身份的弱女子,結果遇到硬茬子了。身死,那就是本事不濟。
說句難聽的,就是這事告知了官府,官府都不會管。
你們江湖上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
起身,看着手上還滴落鮮血的僧人,李臻翻了個白眼:
“行了,去看看您老英雄救的那個美吧。”
說着從懷裏掏出了紅纓在洛水河上遇到陰陽家那一晚,從她那得來的手帕遞了過去。
這手帕也不知道是什麽做的,好用的很。
不管沾了什麽污漬,用水一搓就能變得幹幹淨淨。
之前一直忘了還,剛好這時候用上了。
“把血擦幹淨,你也不嫌髒?”
“……”
看着繡着梅花的手帕,玄奘沒拒絕,接過來後,把手擦了擦後,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有此彼衆生往生極樂,會三光照見如來……”
“……”
看着剛殺了人就開始念超度經文的秃驢,李臻翻了好瓷實的一個大白眼,拿着手帕壓根就不搭理他了。
好家夥,殺人的是你,現在超度的還是你。
管殺管埋一條龍?
這服務可太到位了。
帶着荒唐,走到了這女孩身邊,見她還昏迷不醒後,李臻又扭頭瞧着繼續念誦經文的和尚。
眼裏是一抹深深的無奈。
難不成貧道就是一坨屎?
怎麽走到哪,哪裏都會招來蒼蠅?
呸!
揮了揮手,金光如同流水一般,托起了昏迷的女子,直接塞進了馬車之中。
回到了涼棚下,把那手帕用茶杯裏的水沖了沖,幹幹淨淨的鋪在桌子上等着陰幹時,他對旁邊已經看傻了的管事招了招手。
“呃……大……大人……不……道長……”
眼前的一幕直到現在才堪堪反應過來的管事有些結巴。
李臻也不計較,直接說道:
“屍首埋了吧。再去讓人催促一下吃飯的船工們,我們要過河。哦對了,這幾個你也聽到了吧?血霧書院的殺手。“
管事臉色有些白。
點點頭:
“下官自當上報朝廷,請捕頭大人前來支援……”
“不用。”
李臻擺手:
“這群人要真來找你麻煩,派捕頭來估計也是防不勝防。所以,一會你就可以放出消息……嗯,就說殺人的是血幽姬的朋友,如果想報仇……去找血幽姬問我們的下落。明白了麽?”
“……???”
看得出來,管事的明顯有些懵。
甚至心裏還在那嘀咕這叫做血幽姬的倒黴蛋到底惹到您哪了,髒水不要錢的往那邊潑。
但還是點點頭,記下了這個名字。
“嗯,趕緊忙活去吧。”
李臻又揮了揮手。
管事離開後,他看着玄奘的背影,眼裏全是無奈。
他倒不怕給笑嘻嘻找麻煩。
走之前,笑嘻嘻就說過了,她這一次,是去找她師父血隐客的。
血隐客在血霧書院裏的地位自然不用說。
真有人敢打笑嘻嘻的麻煩?倒也未必見得。
而這件事既然李臻都留下了這個消息,于情于理,如果這仨人有後台的話,都得去血隐客和笑嘻嘻那問一下。
笑嘻嘻雖然做事看起來不靠譜,但實際上心思很敏銳。
一聽是個和尚和道士一起做的,肯定會猜到自己和玄奘。到時候甚至都不必阻止,隻需要告訴對方,殺人的和尚,是菩提禅院三神僧座下弟子,被傳言五百年内最有希望成佛的玄奘身份就夠了。
從飛馬城與諸子百家那,李臻學會了這座江湖是一個講“情分”和“餘地”的江湖。
他不信隻是簡簡單單一樁刺殺……或者說,哪怕馬車裏的女孩是什麽皇親國戚,血霧書院也不敢……或者說沒必要得罪菩提禅院。
因爲風險和收益不成正比。
至于他自己會不會被血霧書院遷怒……
開玩笑麽?
貧道可是玄均觀的弟子。
啧。
你瞧。
西遊路上,死的總是沒後台的小妖怪。
有後台的,即使犯了錯,大不了踏踏實實回去給人當牛做馬而已。
這叫什麽?
這就叫江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