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當啷~”
本該勢大力沉的鼓棒卻如清風落地,發出了空心的聲音。
霧氣,在道人的道袍面前緩緩消散,如同那天仙下凡塵時殘留的氤氲祥雲。
轉過身的李臻緩緩皺起了眉頭,神色徹底冷了下來。
目光從站起身來躍躍欲試的惡鬼身上挪開,落到了坐着的公子哥身上。
“李将軍。”
道人平聲問道:
“這便是你們李家的待客之禮?”
聽到這話,李世民再次把桌前的兵信向前一推:
“本将親兵一職,總要好過道長那銅臭營生。若道長不想徒造殺孽,實不相瞞,家母一心向道,若能時時聆聽道長講法,想來心中甚是歡喜。所以……請道長再思量過。”
“沒興趣。”
這次李臻的回答速度更快。
而聽到這話,李世民卻歎了口氣:
“唉……”
緩緩起身,看着李臻拱了拱手:
“既然如此……那道長請恕本将得罪了。”
他的話猶如一個訊号,在落下的瞬間,那惡鬼少年神情便的興奮起來。
隔着桌子,右腳在地面發出了“嘭”的一聲!
身子騰空,神情猙獰興奮:
“玩具,給我回來!”
玩具?
看着那猶如餓虎撲食一般朝着自己壓過來的少年,李臻忽然歎了口氣。
說起來古怪。
明明騰空撲下隻是瞬間的功夫,可偏偏……這一瞬間,在二人眼底,卻像是被放慢了無數倍一般。
倆人清晰的看到道人眼底的那一絲諷刺。
諷刺自眼底而生,面部而動,最後化作了一絲嘲諷笑意出現在上揚的嘴角。
然後……
一個有些佝偻的薄霧人影出現在了道人身前。
那人影平平無奇,看起來行将就木,可偏偏面對那惡鬼,直接遞出了自己的一拳。
南天神拳!
一開始,李元霸并沒在意。
那煙霧軟綿綿的,什麽玩意嘛。
可随着那一拳遞來,忽然,他眼底閃爍出了一絲興奮至極的光芒,竟然毫不躲閃,原本撲向道人的兩隻手化作了一隻拳頭。
拳對拳!
“嘭!!!”
氣浪瞬間掀飛了屋子裏面的一切,以及周遭的窗戶。
無數木屑絹布碎條翻飛之中,李元霸看着站在一地岩石湮粉之中的道人有些發愣。
在李世民忽然皺起的眉頭下,他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的手指……不知何時已經變型了。
食指與中指擰成了一個古怪的弧度。
而李臻同樣也皺起了眉頭。
看着霧氣緩緩重新彙聚的燕大俠……心裏升騰出了第一個想法。
不可力敵!
燕大俠的嫁衣神功,是可以将一切武學招式的威力轉移給大地,已經大圓滿的功法。
用時猶如不動明王,任你刀兵如何鋒利拳腳如何狠辣,打我不傷,動我不破。
可是……
剛剛李元霸那一拳,竟然直接把燕南天打散了半個身子?
雖然對方的指骨也折了。
但最關鍵的一點是,對方竟然沒有動炁。
一絲一毫的炁都沒有。
在他的感知中,這個如同惡鬼一般的孩子,就是用最單純的肉體力量,竟然打散了擁有嫁衣神功的燕南天半個身子!?
這時,忽然門窗破碎的房屋内響起了一聲怪笑:
“咯吱吱……夠勁啊!再來!”
随着話語,天地之炁忽然一陣躁動,隻見那少年用那隻完好的手“咔吧咔吧”的掰了兩下,兩根手指便完好如初的他晃動了一下脖子。
長發如蛇一般飛舞着,沖着李臻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
沒有什麽章法,也沒有任何古怪的招數。
他隻是再次一步踏地,跳起了半空中,右拳大開大合,朝着李臻重新砸了過來!
而這次,李臻沒用燕南天來抵擋,隻是肩膀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嘭!!!”
“嘭!!!!“
“嘭!!!!!”
一拳落空,砸到了地面。
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院中的李老道皺眉看着那拳頭之下的凹坑。
凹坑有三重。
中心那一圈,是純粹的肉體力量。
砸出來了一個大概磨盤大小的深坑,深坑往外擴,是那化作了無數碎石的第二圈。
而第二圈之外的第三圈,所有青石闆已經全部化作了砂礫一般的碎粉。
三重勁力?
難怪,明明第一拳的燕大俠還維持着完整的身姿,但馬上就如同被人從内部爆破一般炸裂開來。
這孩子看起來跟個馬大哈精神病似的。
想不到……
你特麽也挺老六啊。
這時,府中聽到了動靜的護衛們早就已經趕了過來,裏裏外外的堵住了李臻的所有去路。
看得出來,布置這些護衛之人是個懂行的行家,整個偏院地方不大,而護衛的兵卒們卻已經出現在高牆、門口,後房處。高牆之上的護院手持的是長矛,後房的護院們則是弩箭!而所有入口以及石牆院邊緣的人手裏則長劍短刀什麽都有,甚至還專門有人手裏拎着幾張鐵網和繩索。
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而李元霸這時也沒有在追出來,因爲二哥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他身邊。
先是看了一眼弟弟的手,确定沒事後,他一步一步走了出來。
“守初道長。”
當着護院的面,他忽然給李臻拱了下手:
“元霸性子喜歡玩鬧,讓道長見笑了。”
說着,他揮揮手:
“道長與元霸在切磋,沒你們什麽事,下去吧。”
“是!”
衆人一聽似乎并不多意外……
幾批人如同潮水一般退卻,臨走時還有幾個人對李臻流露出了同情之意。
顯然,他們都清楚三公子瘋起來是個什麽揍性。
這也是爲什麽三公子會住在偏院的原因。
要是放到後院……
開玩笑,等着他把家拆了嗎?
而等人都走了後,李世民這才向李臻繼續問道:
“道長,在下誠心邀請,爲何偏要如此?”
“誠心?”
李臻眉毛一挑,忽然笑了:
“就不。”
甚至都懶得廢話,他身前擺出了幾道霧氣的影子。
并沒有試圖逃跑。
因爲在他眼中,禹步的天地八卦範圍内,除了死門外,其餘方位……
全滅。
這是他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可同樣的,既然能遇到這種狀況,說明各個方位的路也都被堵死了。
避無可避。
逃無可逃。
那就不逃了。
唐太宗就這個吊樣,隋唐第一好漢又咋了?
爺就不信你們敢在這洛陽城裏鬧出多大的動靜來。
這裏,可是北城!你家勢力再大,貧道發起瘋來真武一下凡,老師不說要替貧道背鍋麽?貧道不信她不來!
來啊,接鍋!
而這幾團霧氣的飄出,也證明了李臻的态度。
見狀,李世民終于不再多說什麽了,隻是讓到了一邊,對弟弟來了一句:
“動靜小點,速度快些,不然爹回來又該罵人了。”
“嗯!”
李元霸應了一聲,沖着李臻咧嘴一笑。
兇芒畢露!
……
北城,白馬寺。
自北魏的永熙之亂後,白馬寺已經落寞了許多年。
可說到底,它依舊是天下無數佛門弟子心中的聖地之一。
晨鍾暮鼓。
在鼓聲響起後,白日忙碌的白馬寺也逐漸恢複了甯靜。
此刻,大雄寶殿之中,玄奘正跌坐在被刮去了金身的佛陀雕像之前閉目誦經。
他的聲音低沉,幾乎聽之不見。
可整座大雄寶殿中卻一種無形的力量,讓每個踏入此中的僧人心底,都能出現一道經文的念誦之聲。
這情況對于寺廟之中的僧人,已經見怪不怪了。
與菩提禅院不同,白馬寺雖是佛門聖地,可真要說起來對佛法的研修,菩提禅院甚至還要差上一些。
來此的僧人多爲行腳僧,自持心中佛法,來此挂單,研習佛法。
用後世的話來講,白馬寺就像是研究院一樣的存在。
比起菩提禅院不同。
它更純粹。
而自從這位玄奘法師到來後,更是如此。
對方對佛法的理解,已經不弱于寺院主持方丈,從不再洛水河上講經後,不分白日黑夜,坐于大雄寶殿之中,無論是香客、僧人,何人而近,隻要心有迷惘,都可以從他這得到醍醐灌頂一般的點撥。
以至于連方丈都不得不感慨“佛門興盛在即”。
而到了夜晚,玄奘則會隔絕與一切僧人或者留宿香客的往來,繼續坐于大雄寶殿之中自省。
原本,這隻是個平靜的夜晚。
偏偏就是這一刻,大殿之中那發自心底的誦經聲卻斷了。
慈眉善目,可俊秀如同妖孽一般的僧人睜開了眼眸。
往某個方向看了看,他忽然直接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大雄寶殿外,有幾個還在擔水的小和尚見他出來,趕緊雙手合十行禮:
“見過法師。”
按照輩分,他們都是玄奘的子侄輩,不敢直呼其名。
玄奘點點頭,繼續往外走。
但剛走幾步,他忽然腳下一停,扭頭看向了一個小和尚:
“你叫什麽名字?”
“……啊?我……弟子……”
小和尚有些結巴,就跟追星族一樣,不利索的說道:
“弟子明心。“
玄奘點點頭:
“明心,與主持說一聲,我出去一趟,今夜若晚了,便不回來了。”
“啊?”
明心小和尚或許也是真有點懵,聽到這話後,下意識的問道:
“幹嘛去?”
問完他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玄奘大師的行蹤又豈能是自己能問的?
玄奘也有點愣神。
可看着小和尚那後悔的雙眸,他忽然笑了。
輕笑了一聲,柔和說道:
“朋友有難,去幫忙。”
“……”
說完,騰空而起,踏步在月光之下,白衣飄飄……
徹底看傻了明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