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香山下來,李臻才想起來……他忘記問那條魚的事情了。
嗯……算了。
小丫那等着,等爺修煉到和光同塵天地不朽的時候,非弄死丫!
嘟囔了一句,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裏提着的包袱。
那裏面是一套老師親自注解過的《道德經》。
雖然今日來的平平無奇,可二人心底都明白,這應該是李老道近期最後一次來香山了。
至少在河東歸來之前。
啧……可惜了。
貧道終究還是對老鄭失了約,也不知道那個同樣有着玲珑心思的水官在整頓完了隊伍,回到京城發現咱老李把他給鴿了會不會罵街。
哎,老鄭,記得啊,貧道欠你一壺酒。
一邊想着,他騎上了吃的肚子溜圓兒的老馬,在黃昏中踏着輕快的步伐,朝着洛陽城中走去。
老馬一路小跑,到洛陽時太陽還紅彤彤的。
而進了城的李臻直接往春友社走,打算把這套《道德經》放家裏後,直接去找狐裘大人……啊不是,李禾……嗨,叫這不順嘴。
先這麽喊着吧,等狐裘大人啥時候穿比基尼了,到時候再改口。
啧啧,那娘們可真Zun呐~
心情好,他的思想就開始跑偏。
一路回到了家,把老馬挂在了門口後,他喊了一嗓子:
“文冠,文冠!先生我回來啦!”
上了台階進了門,就瞧見了小夥計直奔自己而來:
“先生!您回來了!昨夜……”
“嗯,我知曉。”
擺擺手示意小夥計不用多說後,他直接說道:
“晚飯你自己吃,先生我還要出門一趟。”
小夥計一愣:
“……先生遇到李将軍了?”
“……啊?”
李臻也納悶了:
“李将軍?……誰啊。”
“李濟安将軍。前天來的那位~”
“……”
道人步伐一頓:
“我爲何會遇到他?”
“……?”
小夥計也懵了。
合計倆人驢唇不對馬嘴的,自說自話呢。
“先生,昨夜李将軍來找過您。我說您不在家後,他本來想今日登門拜訪,但昨日不是遇到了那位……大神通的修煉者找您麽,小的擅自做主,問李将軍留了住處地址,本來打算昨夜告訴您的,結果……那位上官就把小的送回玲珑那了。”
聽到這個解釋,李臻頗爲納悶。
李世民找我?
幹啥?
……難道要讓貧道去府上做客卿,專門給他講故事?
哎呀!
那不……發達了!
以後不得混個國公當當?
思緒開始翻湧,不過這想法也就一笑而過,李臻直接問道:
“你怎麽和他說的?”
“我說了先生您今天要去拜訪那位修煉者,不知何時回來。然後……我瞧着他不是很好惹,就讓他留了住處地址,說先生回來後再去找他。”
“……嗯。”
李臻點點頭。
這孩子别看年紀小,但待人待事還真不糙。
最起碼這事兒做的沒毛病,把李世民的面子給托住了。不至于鬧出來個什麽“三顧茅廬”之類的笑話。
可問題是……他這會兒是去見狐裘大人。
昨夜那位睡着了,沒法問。他現在着急的是河東那邊……孫靜禅已經到洛陽三天了,這三天别說她了,連紅纓都未曾過來。
有些舉動……人家就算不明說,李臻也懂。
畢竟,他手底下還沾着人命。
所以今天得去問問狐裘大人到底準備怎麽弄。
擡頭看了一眼天色,李臻心說那得抓緊點了,于是把裝着道德經的包袱遞給了小夥計,又從兜裏掏出了二兩銀子。
“這個放我那屋,你晚上上街吃去吧,順帶去置辦一把油紙傘,到南城布莊找一個姓劉的裁縫,告訴他守初道長要兩套新衣裳。在買幾張新油紙,用來包書用的。火折子備幾個。”
交代清楚了,在小夥計的點頭下,他問道:
“那個李将軍住哪?”
“北城右骁衛将軍府。”
聽到這稱呼,李臻更确定了對方的身份,于是點點頭:
“好,去忙吧。”
說着他直接走出了院門,騎上了老馬朝着洛水橋走了過去。
一路過了橋,他輕車熟路的往狐裘大人那走。打算先問清楚後,李世民年紀輕輕的,肯定喜歡熬夜,到時候再拜訪也不遲。
下馬,叩門。
等了一會,李忠打開了門:
“守初道長。”
“福生無量天尊,李管家,不知侍郎大人可在?”
聽着李臻的招呼,比起之前臉上少了份客套,多了份真摯的老管家搖頭:
“不在,小姐走之前便知曉道長會來,托我給道長帶句話:河東之事,她會想辦法解決,道長勿要再過問了。”
“……想辦法?”
李臻一呆,但馬上就問道:
“這麽說……侍郎大人之意是,她也不确定?”
李忠再搖頭:
“那老夫便不清楚了。不過……”
看着道人那納悶的目光,李忠想了想後,才說道:
“老夫倒是想給道長一個忠告。”
“您說。”
聽着李臻的客氣,李忠壓低了聲音:
“河東毋端兒雖已身死,但陛下那邊并未傳出來開恩的旨意。也就是說……對于百姓們是否曾經落草爲寇,依舊要追查下去。那邊的情況混亂,但隻是表象,其中還有些錯綜複雜的東西,絕非表面上看着那麽簡單。道長是方外之人,心有慈悲老夫能理解,可縱觀道長爲人,有些時候還是太過爽直了一些,我家小姐不讓道長摻和河東之事的根本原因便是出在這。所以……請道長切莫挨的過近,聽小姐的,把事情交給我們處理便好。”
“呃……”
他聽得懂李忠說的意思麽?
自然是懂的。
不過,全對麽?
也不是。
姑且不論百姓們能否及時得到救治赈濟,或許狐裘大人有通天手段能做到,但别忘記了……
老杜還在河東等他。
原本以爲狐裘大人可能還要幾天才能回來的,可誰知倆人就錯了半天的功夫。
哥們有難處,需要幫忙。
這是義不容辭的事情。
更何況……雖然這位李管家話說的隐晦,但實際上李臻聽的很明白,無非就是有人想在河東做文章罷了。畢竟它的地理位置擺在那,龍門門戶,卡在帝王喉嚨裏的一根刺。
現在隋朝的野心家遍布大江南北,但你們怎麽想的和我沒關系。
河東有多大的戰略價值、利益、或者是能用來做什麽,這些都無所謂。因爲無論怎樣的一種利用價值,都不應該是以犧牲那些苦哈哈的在土地裏刨食的苦命人爲代價。
事到如今,已經窮盡所能卻想不到怎麽能讓一郡之民一整年“餓不死”的李老道心裏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救一個人。
或者說,一個一個的去救。
說句難聽的,河東那“六十萬”左右的人,姓張的、姓李的、姓王的……說不準裏面就有他李老道的祖宗呢。
眼睜睜的看着六十萬條人命,餓殍遍野易子相食?
扯淡呢。
所以,這位李管家的話能聽麽?
能聽。
但能聽了後就不做麽?
不能。
好哥們在等着,他要去。
“祖宗”在盼着……雖然說起來是個玩笑話,可他也要去。
但這時候李臻卻不想多說了,因爲倆人注定看事的角度不同,所以争辯起來也沒什麽意義。
或者說……他也想不通天下人那麽多,狐裘大人幹嘛非抓着咱老李不放,讓咱别管了?
吃飽了撐的?
于是,表面兄弟李老道點頭稱是:
“嗯嗯,是,李管家說的有理,貧道知曉了。那什麽……今天時候不早了,那貧道就回了。”
拱手告别。
李忠臉上有些意外……
他……真的聽進去了?
……
“哥,你那個親兵怎麽還不來啊。”
看着坐在兵器架子上發呆的李世民,指尖滴溜溜的轉着一把銅錘,看起來跟打街球一樣的李元霸有些等不及了。
“……”
聽到這話,李世民收起了手裏那代表自己親兵身份的兵信牌,搖搖頭:
“應該是晚上吧……元霸,阿姐的話都記住了吧?”
“嗯!”
可能是食指賺累了,又開始中指接着轉銅錘的半大孩子點點頭:
“替阿姐看住他!天天讓他講故事!敢亂跑腿打斷!”
“沒錯。”
李世民一點頭,說道:
“阿姐就是這麽吩咐的,但你可記住了……他要是聽話,你就不能傷害他,知道麽?不然阿姐會生氣的!”
“知道啦~”
寬口闊鼻,面黃肌瘦的李元霸擡頭看了看快沒影子的殘陽,興許是耍球兒耍的沒什麽意思,又或者是自己那個玩具還沒來的原因。已經等了一下午的他實在有些無聊了,對哥哥問道:
“哥,我餓了。”
“……再等等吧。”
李世民同樣擡頭看了一眼天色後說道:
“他如果晚飯時候不來,那咱們就等爹爹和大哥回來後一起吃……但這件事不許對爹爹和大哥說,知道嗎?要是被大哥知道咱們見過阿姐了卻沒帶他,他肯定會生你氣的!”
“唔……”
李元霸眼珠滴溜溜的轉了幾圈,臉上逐漸出現了那尖牙利齒的笑容來:
“嘿嘿嘿嘿……咯吱吱……”
笑聲與牙齒的摩擦聲中,他用力一點頭:
“嗯!不告訴大哥!氣死他!嘿嘿嘿……咯吱吱……”
正笑着的時候,忽然,門口兩名軍卒走進了院中,對李世民一拱手:
“報!!禀二位公子,門口來了一個道人,自稱道号守初,前來拜會。”
“!”
“哈哈~”
在李世民那挑眉的動作下,尖牙利齒的孩子笑出了聲。
玩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