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大紅燈籠高高挂,舊郎夜夜換新家。
當迎着一股脂粉味道踏入那風月之地時,李老道看着樓上樓下那群莺莺燕燕,心裏微微歎了口氣。
而能讓他歎氣的原因很簡單。
他聽到了後面那群牛犢子咽口水的聲音。
然後……
就沒他什麽事了。
如果青樓有段位,那麽想來這群人的段位應該都在鑽石以上。
而李臻最多算個青銅。
不需要道人說什麽,無論是和老鸨溝通,還是讓龜奴帶路,幾個飛馬城的闊大爺門兒清。
天下青樓是一家,來了,就是要妹子要酒的,不要搞什麽彎彎繞繞的。
去,一人倆。
過十八的不要。
随着商沖一拍錢袋子,聽着裏面瓷實的響動,老鸨眼睛樂成了一條縫。
這會天才剛黑,按照青樓的規矩是剛剛營業,這群大爺這麽闊,今晚的賞錢肯定是少不了了。
趕緊安排。
得趕緊安排!
至于明明是第一個進來的李老道……
嗨。
穿着一件平平無奇麻衣道袍的道士,能有什麽存在感?
……
這群人逛青樓還是一個套路,逮住酒往死裏喝,逮住人家姑娘便宜往死裏占。
不過其他的不講,在李臻這裏覺得,洛陽的青樓比飛馬城逍遙樓這些地方強多了。
最大的優勢就是在地理上。
臨河,臨水。
他們挑了一個靠河的屋子,隻需要擡頭,就能看到洛陽北城那萬家燈火,偶爾在聽着洛河飄響的浪花動靜,搭配這一屋子絲竹之聲……還别說,真挺有點滋味的。
前提是自己旁邊這姑娘能别老借着倒酒倒茶的機會,想讓咱老李把她摟懷裏的話。
今天他做東,但卻沒坐主賓的位置,而是撿着靠窗邊的位置。
身邊的倆憐人容貌也算尚可。
如果抛開拱在人懷裏就不出來的這群牛犢子那煞風景之舉,可能會更風雅一些。
不過李臻也瞧出來了,這群人心裏應該都有着一股火。
或許真的是那場打的很窩囊卻得到了勝利的仗,又或者是一些其他事情。總之,進屋後,大家夥基本沒聊什麽家長裏短,各自是左右開弓,玩的不亦樂乎。
而酒也是一杯一杯的喝着,三五句話的功夫,手裏的壺已經空了。
這酒,一壺就是一兩銀子。
菜不要錢。
李臻心裏倒沒什麽心疼之類的感覺,反正一會錢不夠就從他們兜裏掏。
而借着換酒的功夫,這些憐人按照職業素養,已經打探清楚了這群人的來曆。
飛馬城。
雷虎門,外門弟子。
闊大爺。
今晚這差使……美了。
……
李臻這倆姑娘也不是他挑的,而是最後剩下的。
普通人來玩,喊一個姑娘陪着喝酒聊天就得了,青樓不是暗娼,大家玩的是風雅。男人在外面辛苦一天,壓力頗大,身心疲憊。到這邊來喝上一壺酒,找個知心人說說話。
說話時,感受着那份把你當大爺伺候,端茶倒酒,紅袖添香,楚楚心疼的那份溫柔。
一般也花不了多少錢,一兩銀子足夠了。
一壺酒下肚,舒舒服服的回家去,解了壓能睡個好覺。
但叫一個以上的……那就不是什麽來解壓的了,純粹是喜歡玩而已。
這群闊大爺便是如此。
老鸨給面子,喊了兩批最上乘姿色的憐人,其他人可勁挑,最後留下了幾個,李臻随手一指,倆到了他身邊。
這裏不需要玩什麽清高,合群才是最重要的。
“道長,奴與道長飲一杯吧~”
“……”
正瞧着自己這些朋友放浪形骸的李臻聽到了這動靜,扭頭看了一眼左手邊的女子,眼裏有些恍惚。
但下一刻就恢複了平靜。
禮貌的端起了酒杯:
“多謝梅香居士。”
客套了一聲,與她飲了一杯酒後,等右手邊的蘭芝再要倒酒時,卻被他擺了擺手,指了指自己的茶杯。
而蘭芝呢,也不逼迫。
尋常客人或許她還會撒着嬌,說什麽“和妹妹喝了卻不和奴家喝”之類的話語。但是,幹這行時間長了,一個客人什麽樣,幾乎可以一眼觀之。
有些看起來禮貌克制的公子哥,她們也見過。
有的,是真沒興趣,志不在此。來到這裏隻是逢場作戲,交際而已。
有的則……雖然談不上道貌岸然,但等幾杯酒下肚也就原形畢露了。
在倆憐人看來,這位容貌俊俏的道長還挺有意思的。
态度不鹹不淡,但也不是什麽瞧不起人的模樣,隻是有着一種疏遠。
這種疏遠或許放到普通人身上,是對她們的瞧不起。
可對于這種出家人來講……反倒理所應當了。
于是,客人喜靜,她們也就安靜陪同。聽着屋子裏其他客人的聊天,又不用喝酒,也樂的清靜。
就這樣,在李臻的特立獨行,與一群人往人家姑娘懷裏拱的胡音靡靡中,第二壺酒也空了。
在李老道聽來聒噪的音樂終于撤退,第三壺酒上來。
雖然沒折騰夠,但也算腦子裏清醒許多的商沖瞧着李臻那副衆人皆醉我獨醒的模樣,這時才想起來……哦對,今天是和道長一起來青樓的。于是勾着姑娘一臉賤模樣:
“哈哈哈,道長,這一杯,慶咱們重逢!”
“……”
“……”
“……”
屋子裏的動靜忽然一靜。
在李臻那眼角都忍不住抽搐的模樣下,其他人也如夢初醒。
“啊,對對對。”
“吸溜~嗯,道長請!”
“得滿飲!”
“來來來,咱們敬道長,兄弟們終于又坐一起喝酒啦!”
“請!”
“幹啦!”
雜七雜八的動靜,順着一股脂粉氣撲了過來。
一群剛想起來自己今天是和誰來了的牛犢子們舉起了杯子。
李臻歎了口氣,同樣舉杯:
“諸位飲勝。”
行吧。
這樣也挺好,看起來哥幾個今天也沒和他聊什麽正事的意思。在加上眼前這群喝了一杯後,又重新往人姑娘懷裏拱的牛犢子們臉上那迫不及待……兩袖清風的李臻覺得自己仿佛是個局外人……
而就在這時,他忽然注意到商年面前多擺了一個杯子。
抱着姑娘不撒手的他抽空飲酒時,還會和那杯子溫柔的碰一個。
“……?”
這酒,可不像敬給活人的吧?
興許是察覺到了李臻的目光,臉上還有這胭脂殘留的商年扭頭看了一眼,看到道長那眼神裏流露着探尋的味道後,卻并沒有任何解釋的意思。
隻是沖着李臻苦澀一笑,接過了憐人們重新倒滿的酒,沖着李臻遙遙一敬,又和面前的杯子碰了一下後一飲而盡。
李臻一下就明白了他在幹嘛。
把杯子裏的酒同樣一飲而盡。
看着重新鑽進憐人懷裏的哥們,心裏歎了口氣。
這酒的後面,又有多少答應了要和這群人一起到洛陽逛青樓的人……失約了呢?
或許……這也是大家這次如此反常的原因吧。
……
“咚咚咚。”
“……誰呀?”
聽到了動靜,小夥計從被窩裏出來,警覺的問道。
“在下李濟安。前來拜會道長。”
“嗯?”
對于這幾日唯一花了錢進來聽故事的客人,張文冠自然印象無比深刻。
對方可是将領,可不能怠慢。
于是趕緊走到了門口,把門栓打開,接着就看到了這位李将軍。
對方這次沒穿铠甲了,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儒衫。
憑心而論,他覺得這可比那铠甲看着順眼多了。
“小的參見李将軍。”
先行禮,接着主動問道:
“将軍可是來找我家先生?”
“嗯。”
李世民點點頭,問道:
“守初道長可在?”
“不巧,我家先生友人來訪,出去赴宴了。”
“赴宴?”
李世民一愣,又問道:
“去往何處?”
“這……”
小夥計能說麽?
自然不能說的。
因爲他确确實實也不知道先生去哪個青樓了。
所以隻能搖頭:
“小的也不清楚,走時隻是說讓小的看家,并未告知去往何處。”
“……好吧。”
見狀,李世民也知道沒辦法,洛陽城這麽大,難不成他一家一家酒肆去找人?
不現實。
隻能說道:
“那等你家先生回來,還請告知一聲,明日李某再來拜訪。”
“啊?”
“……?”
看着這小厮那臉色,李世民納悶的問道:
“又怎麽了?”
“明日……”
小夥計想了想,覺得還是得說清楚,不然對方要是再過來,白跑一趟,萬一生氣了,那不是給先生找麻煩麽。
于是說道:
“回将軍,今日下午時,有……修煉者的神通來通知我家先生,讓明日一早便讓我家先生去尋他。小的下午時和先生說了,先生也沒說是誰來找,也沒說明日去哪,隻是應了一聲。不過……明日先生總是要出去的,不若這樣如何,李将軍告知小的您的住處,等我家先生回來後,小的把地址告知,倒時讓我家先生再去拜訪可好?”
一聽這話,李世民想了想,覺得有理。
雖然他是沒看出來這位守初道士竟然這麽忙,但人家話說的有理,也規矩,他也不是什麽不通情達理之人,便點點頭:
“好,那等你家先生明日回來了,便說李某有事尋他,請他前往北城右骁衛将軍府,李某設宴,請他一叙。”
“右骁衛将軍府……右骁衛将軍府……”
念叨幾聲記住了這個名字後,并不太了解這是個什麽官職的小夥計躬身應道:
“是,小的記住了。”
“嗯有勞。”
同樣客氣一聲,李世民掉頭而走。
而剛走了幾步,忽然,他一扭頭,看向了一處無人的巷子……
眼神動了動,原本想要直接回家的路線悄然轉變,看似漫無目的的閑逛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