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類的長期貯存其實無外乎兩點。
一是足夠鹹。
二是足夠幹。
而“熏”的方法,這個時代可以說才剛剛萌芽,但說起來“蠟”在這片神州大地從春秋時期就已經被發明了出來。
不過,臘味太吃季節,皆是秋冬之時天氣寒冷,食物不易發黴後開始制作,對于春夏之日,好多人還沒意識到該怎麽保存這些食物。
這時候就體現出李老道這個穿越者的重要性了。
一袋子粗鹽,捕快們一邊指揮着農民開始搭建一個不大的小屋子,一邊按照道長的吩咐,把鹽倒進木盆裏。
一直放,一直加,按照道長的要求,一直加到了鹽沒法溶解的程度。
飽和鹽水就勾兌好了。
一簸箕洗的幹幹淨淨,掏空了内髒的河魚,死不瞑目的被放入了鹽水盆裏。
金光一閃。
塔大憑空出現。
對着河邊的雜草與小樹林就是一陣招呼。
老杜看着那刀刻斧鑿一邊齊的木頭樁子一愣一愣的。
雖然在弘農時,就見識過道長操持六丁六甲幹農活……可眼前看着那幾乎可以說能被當做建築用料的整齊木柴,他還是不得不感慨一聲……
這個叫做“塔大”的護法,真是太他娘的好用了。
木柴齊全,李臻帶着杜如晦開始和大夥一起搭建木屋。
說是木屋,其實規模也就是窩棚大小。
用樹木和草繩紮起來一個框架輪廓後,塔大對着河岸邊的黃泥地又是一頓旋,一坑細密絲滑的黃泥就做好了。
動手,按照道長的要求,一群人一層又一層的把黃泥抹在了這窩棚的下半部分。
下面被封死,上面卻可以通過木棍的縫隙飄散出來煙。
一個簡易的熏房就弄好了。
接着,塔大又把窩棚下面側方拱出來了一個坑。
坑挺深的。
主要是這玩意他之前也隻是知道個樣子,一知半解的,等窩棚弄好了才發現,如果直接往裏加柴火點燃,有可能直接就把魚給燎熟,所以臨時給更改的。
側面着火,煙道直通熏房,這樣光熏不燒,魚就不會被燒焦。
他不知道人家其他穿越者爲什麽那麽牛,無論是制鹽還是造火藥啥的,一拍腦袋,看着跟從某本TXT格式的書籍中複制粘貼出來一樣的一段話,就能搞出來那些标準化現代工業技術……
反正他這邊是一點點的摸着石頭過河。
想來也是正常,别人穿越前不是學物理就是學化學,在不就是什麽曆史系研究生……可自己隻是個說書先生。
懂的不如人家多也是應該的。
可不管怎麽說吧,熏房的BUG修複之後,他命人點了火。
然後又發現了一個漏洞。
這魚……是不是應該提前挂進去?
可問題是……沒草繩了啊。
這咋辦?
做的時候也沒留平台橫截面之類的。
思前想後,忽然,他計上心頭:
“你們幾個,把刀給我!”
“……???”
幾個捕快懵了。
“趕緊的!一會兒還你們!”
“……”
總覺得這個王八蛋道士沒安好心的捕快們架不住老杜那催促的眼神,不情不願的把七八把兵刃上交後,就瞧着這道士直接順着那窩棚的縫隙,捅了進去。
“……”
“……”
“……”
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要幹嘛的捕快們,當看到道士親自從鹽水裏面抓起來了兩條魚,鑽進已經開始冒煙的窩棚,平鋪到他們的兵刃上之後,瞬間不樂意了。
兵刃是我等的尊嚴,怎麽能讓你這個道士挂魚!?
可李臻倒無所謂。
就當附魔了。
【捕快長刀】
品質:粗糙
傷害:略
附魔:鹹魚突刺
鹹魚突刺:使用時可以讓敵人聞到鹹魚煙熏的味道,對魚類腥味過敏者傷害提高百分之十。劈砍時有概率觸發敵人“肚子饑餓,想要吃魚”負面狀态,使得對方意志瓦解,想要幹飯。
嘿,不挺完美的麽?
在杜如晦那同樣無語的目光下,頗有些不是東西的道人用一個木盆抵住了窩棚的門洞。
煙霧升騰,順着窩棚的縫隙開始往外逸散。
杜如晦忍不住問道:
“這就可以了?”
“嗯。”
李臻點點頭:
“熏的話,至少兩個時辰起步,四個時辰是極限,否則肉太硬,吃着廢牙。而這種被煙氣熏出來的魚,隻要不沾水,不捂,保持通風的情況下,三五個月絕對沒有任何問題。你到時候隻要記得,木柴不能太幹,因爲它是被煙氣熏烤而成的,明白這個道理麽?”
杜如晦自然不傻,隻需要稍加思考,便明白這種“熏”的法子,和蜀地江南的那種“蠟”的原理其實差不多。
一通則百通,瞬間明悟。
喃喃自語道:
“看來……還要備些鹽……”
“那肯定。鹽雖然貴,但被水一沖,其實比那種直接塗抹在魚身上的蠟制方法要節省很多。況且河東那邊不是有幾口井鹽麽?”
“……那都是屬于世家門下的,目前尚不清楚戰亂之後情況如何?”
“既然是世家的東西,誰又敢去打主意?”
“……”
李臻一句話,把杜如晦問的不吭聲了。
是啊。
杜家便是世家。
隻不過比不得五姓七家而已。
但這并不代表他不懂世家的規則。
道長說的一點都不錯,世家的東西,就是世家的。莫說土匪了……連皇家想要,都得做一番權衡。
“到時看罷……毋端兒鬧騰的那麽厲害,聚衆十萬,那幾口井鹽雖貴,但未見的不能放棄。”
“放棄了更好,趁着河東局勢未穩,先派人占了,斡旋一下,白嫖個幾千斤,到時候也是一大筆銀子……實在不行,我就去和紅纓開口,飛馬城的鹽礦多到牲口亂啃,放心。”
一邊說,道人一邊感慨着那片一望無際的草原得天獨厚的物質條件。
而杜如晦也松了口氣。
看着眼前濃煙滾滾的窩棚,卻忽然忍不住歎了口氣:
“唉。”
“又怎麽了?”
“……就連你我二人,對如何救一郡之民,都能想出來這些辦法。你說爲何他們卻……”
“……”
李臻無言,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
一晃,一個時辰的時間。
第一次手把手熏魚,心裏也沒什麽底的李臻想了想,挪開了木盆,從裏面拿出來了一把鹹魚突刺。
“如何?”
老杜走了過來。
先是看着道人嫌棄的把鹹魚突刺丢到了一邊,接着用手摳下來了一塊魚肉。
“……嘗嘗。”
看着已經幾乎便成了棕黃的魚肉,杜如晦點點頭,把有些燙嘴的魚肉放到了嘴裏。
入口微幹。
鹹香。
還帶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苦味。
苦味應該是艾草的味道。
剛才爲了維持熏房裏的煙霧,杜如晦親自往裏面丢了一堆艾草。
艾草有驅邪孤本扶陽之功。
這個時代的人認爲不管是疾病還是黴變之類的東西,都是“邪”在作怪諸如“風邪”、“熱邪”、“寒邪”之類的。而艾草對抗“邪祟”功效奇佳,所以丢裏面試試的。
而不得不承認,在習慣了這種艾草的苦味後,那種熏制的獨特風味,還真挺讓人上瘾。
看着把一條魚分給其他捕快們嘗嘗……尤其是看着自己那把怪味橫流的刀欲哭無淚的捕快,道人幹脆給了半條。
“味道……還可以。”
聽到這話,李臻搖頭:
“還沒熏到時候……在熏一會兒吧,在來一個時辰,肉會更幹。而越幹的肉,越不容易壞。總體來講,咱們成功了。”
“……”
揉撚着自己手裏逐漸開始散發豐腴脂肪香氣的魚肉碎,對李臻的話堅信無比的書生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呼……”
想了想,他對旁邊的捕快說道:
“爾等今夜辛苦一些,帶着大夥,把打上來的魚都給熏了。就按照道長教的法子。熏完,用車裝了,送到我那去。”
一聽要加班,捕快們其實也不樂意。
奈何官大一級壓死人。
隻能點頭:
“是。”
而李臻也瞧出來了他們的不樂意,甚至包括漁民們,一聽還要幹活,也無語了。
但他卻沒多說什麽。
這不是後世,你讓工人幹活就得給加班費之類的,還要照看工人情緒……拜偉大的楊廣所賜,類似徭役的“爲國家做貢獻”的服務,在這個時代的民衆心裏,根本就沒道理可講。
别說隻是熏魚了,就是杜如晦現在讓人去洛河裏徒手去抓一百斤魚,那再沒抓夠數之前,這群人也不敢反抗。
來到這個世界半年了,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官僚作風。
你說他不講人權吧……确确實實有點。
可卻不得不承認,在這種絕對的命令之前,大事不好說,小事還真的是方便。
而杜如晦吩咐完,擡頭看了看天色,主動對李臻說道:
“咱倆走吧?”
“……想去瞧瞧?”
“嗯。想來時間也差不多了,河東之事,李公居功至偉,我想走近仔細看看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聽到這話,李臻笑着點點頭:
“好。說不得你會認識幾個值得一輩子結交的好朋友呢。”
“……比如你這樣的?”
“呸,油嘴滑舌的書生!今兒個小嘴兒抹蜜啦?”
“哈哈哈哈~”
又一件大事心願已了,心情大好的杜如晦推着道人,那模樣就像是兩個十三四歲年紀的少年郎那般,帶着發自内心的喜悅,催促着一句:
“走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