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大奶奶,畫道兒不啊?……這孩子還在探頭探腦的往裏面瞅,可卻沒注意,身後,不知什麽時候,出來一人。那人就這麽一個眉毛高,一個眉毛低的看着他。……列位,如果光隻是看還則罷了。可他手裏,還拎着兩顆血粼粼的……人頭!”
“咚~”
“咚~”
“咚~”
忽然,兩個耍把式的緊挨着人堆敲響了鑼。
“诶呀!”
“誰!”
“啊!!”
這一聲鑼鼓把這人群裏不少人都吓了一跳。
冷不丁的冒出來這麽大一動靜,他們各自反應激烈的程度雖然不相同,可都有個同樣的動作。
那就是回頭。
像是自己後面站了一人一樣。
可等面帶驚慌的确定自己後面……沒個什麽神秘人,手裏拎着倆血粼粼的腦袋後,這心裏剛踏實下來,一股子邪火又冒出來了。
“直娘賊!大白天你敲什麽鑼!等着給你娘送葬嗎!”
“吓死爺爺了!誰敲的鑼!?誰敲的鑼?!!!啊!?信不信弄死你啊!”
“……誰讓你倆在這賣藝了!滾!滾蛋!吓死爺爺了!”
看着倆無辜耍把式的藝人,一群人開始罵街。
耍把式的也無語了。
他們吃了中午飯出來,眼瞅着這條挨着東市的街上人多,想着是個好營生。
沒多想就過來了。
走這一路,還聽見什麽“畫道兒啊?”、“小力巴兒”之類的話語。
那口音明顯也是外地的。
也就沒多想,琢磨估摸是哪個同行占了個好地兒。
嗨。
要是以前,一行有一行的規矩,人家既然已經占住腳了,那麽自己兄弟二人就不能往上湊了。
搶人家的飯碗,砸人家的鍋。
犯忌諱,不合規矩。
可問題是這洛陽城裏賣藝耍把式的沒個一千也有八百,内卷的要死。别說嗆行了,現在這幾天都發展成明搶你觀衆你能咋地的地步了。
兄弟倆最近幾天行情不好,眼瞧着這會兒忽然聚了這麽多人,爲了肚子裏的那口吃的,也顧不上這麽多了,就想着敲鑼打鼓的開始搶人。可結果沒想到,這群平時都是給錢看熱鬧的大爺們怎麽忽然這麽暴躁?
看着群情激憤的衆人,兄弟倆也有些怕。
更何況……
“啪嚓!”
“賣藝不看地方啊?趕緊滾蛋!在敢出現在這條街上,老子打斷你倆的狗腿!”
一個明顯不是善茬的壯漢,大冬天的披着一件溜光水滑的毛皮袍子,在這酒肆二樓丢來了一隻碗。
就落在倆人面前,摔了個粉粉碎。
聽這位爺爺的口氣,倆耍把式的哪裏還敢留……可又有些不死心,往人堆裏看了一眼。
但看不真切,沒辦法……這人太多了。
這家酒肆的門口就不說了,連酒肆一樓都滿了,一群人眼巴巴的都盯着人堆。
實在鬧不清演什麽。
可瞅着觀衆是真捧啊!
而有人帶頭,一群沒進酒肆的人也開始起哄:
“趕緊滾蛋!”
“誰也别敲鑼啊!在敢吓唬爺爺,爺爺弄死你!”
“就是!吓死爺爺了!”
“呼……幸虧沒人……”
一群人吵鬧着,而頭頂那剛丢下來一隻碗的壯漢卻在二樓對着下面喊道:
“道爺,繼續說啊!聽着正過瘾呐!”
這話一開口,這人堆就又換了另一波節奏。
“是啊是啊,趕緊說。”
“那人誰啊?”
“别管是誰,我看着小力巴兒要死。”
“我估計是馬三兒。”
“是賈老大吧?有錢人心腸最壞了!”
“你傻啊?有錢人誰親手殺人?都是雇人殺人。”
“你咋知道的?”
“……回家問你娘去!”
“彼其娘之……”
眼看着倆人就要吵起來,這時,那清朗的聲音又起:
“且說,那小力巴兒還在那喊。列位,他哪裏是喊?那明顯占便宜呢。你想啊,大清早,被窩裏露出來了兩條白花花的腿,屋子裏還帶着香味……”
這聲音一起來,兩個要對着罵街動手的人立刻消停了。
人群齊齊的扭過了頭,一個個耳朵都豎了起來。
嗯。
世界和平。
……
“這老西兒把門打開。幹嘛去?挂幌子去,你想啊,他得營業不是?……老西兒在前,小夥計在後。倆人一出來,就這麽一擡頭……嗯???”
随着聲音,不少人下意識的擡頭看向了那酒肆。
酒肆二樓的人也抻頭往那牌匾上瞅,好懸從窗戶上掉下去。
“這,這,這……老西兒哆哆嗦嗦的拿手一指牌匾。”
“一顆、兩顆……三顆!血粼粼的……人頭!”
“啪!”
什麽動靜?……不是,幾顆?
三顆?
哪裏來的三顆人頭?
衆人都懵了。
下意識的跟随着這拍巴掌的聲音,目光落在了年輕的道人身上。
就見他一拱手:
“列位,日頭快落了……”
“……”
聽到這話,大家下意識的擡頭看了看天。
哪裏特麽有太陽?
“這故事,怕是說不完了。”
“啊?”
“這……”
“别啊……”
顯然有人不同意。
可卻見那道士搖了搖頭:
“列位,這故事可不是那麽簡單的。您各位琢磨琢磨,明明是兩顆人頭,這多出來的一顆……是誰的?難道是貧道我的?……對吧?這故事奇就奇在這,後面還有好多光怪陸離的事情。但要真敞開了說,怕是“一天一夜”也說不完。
诶,你說巧不巧?貧道出來京城,已經在這京城之中安家落戶了。家裏開了一個小小的茶館營生,就在東城珍獸欄旁邊,那有一處宅子,名爲“春友社”,特别好找,您各位到了珍獸欄的附近,就能瞧見。
今日時候不早了,咱們就說這麽多。明日,明日巳時(9點左右)開始,貧道會在那春友社繼續說這個故事。您各位若是想聽,直接去那找貧道便可。明日的茶水貧道請了,管夠!不要錢!
各位記好了啊,珍獸欄旁邊,一戶地勢比較高的宅子,上面挂着“春友社”的匾額。想聽便去那邊就成。貧道與各位不見不散,福生無量天尊,預知後事如何,咱們春友社,下回分解!”
“……”
“……”
“……”
就在這些人腦子裏亂哄哄的,一邊心想“春友社是個什麽玩意”,一邊琢磨“這怎麽可能就是仨人頭?我漏哪個了”的時候。
這道士一溜煙的擠出人群……
跑沒影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