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女買水的速度很快。
香剛燒了一半,人就回來了。
小女孩凍的哆哆嗦嗦,捧着一碗水,來到了奶奶面前。
接着又哭了出來。
“莫要哭了。”
李臻停止了誦經,說了一句後,高聲喊道:
“生者回避!!”
除了一名歲數跟孫掌櫃差不多的擡棺八仙,其他人要麽是出屋,要麽是在院子裏扭過了身子。
李臻沒有。
他是道士,不在紅塵中。
而那名擡棺八仙的老頭要麽是啞巴,要麽是聾子……
總之必須得天缺一門,才能應下這個活。
等該轉身的都轉身之後,老人走上前來,單手壓住了老鄭婆子臉上的布,接着用一種巧妙的手法一頂,老鄭脖子的後背便懸空了。
接着,按在老鄭婆子臉上的手從腰間一抽,也不知道從哪就抽出來了一團麻布,蓋在了老鄭婆子的上半身。李臻這時才對娥女說道:
“把手探裏面,給奶奶淨身!”
娥女滿臉恐懼。
止步不前。
見狀,李臻柔聲說道:
“放心,奶奶會很開心的。洗去凡塵污穢,咱們也要讓奶奶走的安心一些。”
娥女這才哆哆嗦嗦的把手裏的布蘸濕了水,手探進了麻布裏面。
……
一番忙碌,從淨身到換上了一身體面的衣服,最後,八仙擡着屍首裝進了棺材。
而有的鄰居已經幫娥女鋪展好了一卷席子,上面還用一些破爛衣服做遮擋,好不至于讓她跪的時候那麽涼。
而等娥女一邊哭一邊跪下來後,李臻也重新坐到了蒲團上開始念誦經文。
鄰居們挨個上前吊唁,無論是鞠躬還是叩首,娥女統統以叩頭還禮。
接着,來吊唁的鄰居們在哭兩聲,最後起身作揖離去。
而全程,屋子裏的李臻口中都在念誦經文。
老鄭婆子已經耽擱了一天了。
他今天要念一天的經文,一直持續到明天一早。
因爲第三日是出殡。
出殡他可能還要跟着。
誰讓他應了這個活呢……
很苦,很累,很枯燥。
可是一想到在自己最彷徨無助的時候,這些伸手幫過自己的人們,他就沒法坐視不理。
而此刻的時間……已經來到了晌午。
……
同福居。
窗外雨雪交加。
酒肆的一樓氣氛更是冰冷無比。
曲掌櫃這一上午心肝脾胃腎都在顫,看着那坐在最靠近櫃台的桌前,一壺酒,一碟炒豆子,身披狐裘靜坐之人,隻覺得這會手腳冰冷無比。
那位大人……從酒館一開門就來了。
然後……就這麽坐了一上午。
一言不發。
可卻讓曲掌櫃仿佛身在地獄。
牛鼻子……不是,李道長……你怎麽就敢放那位的鴿子啊!!!
昨天不是說好的麽?
今天上午,三顆人頭!
你怎麽就敢放這位大人的鴿子!?
你……你……你……
你不要命了嗎!
而此時此刻這位大人酒壺以空,豆子倒是滿的,壓根沒吃幾顆。
可曲掌櫃卻不敢去換……
生怕這位大人抽出腰間那把一看就不是什麽凡品的寶劍,砍下了自己的頭。
甚至一上午都沒敢挪地方。
這會被尿憋的快受不了了。
可如何是好!?
而就在這時,就在曲掌櫃陷入到“要不要給這位大人續一壺酒”的掙紮之時,卻見狐裘大人忽然站了起來。
曲掌櫃的心頓時提到了喉嚨眼。
接着……
“哒哒~”
一顆不大的銀豆子落在了桌子上。
狐裘大人仿佛沒看到曲掌櫃一般,就這麽離開了。
“???”
曲掌櫃一懵……
可直到對方走了之後,心裏的那口氣仿佛洩掉了一般,直接癱軟到了櫃台後面。
“呼……呼……呼……”
他劇烈的喘息着。
身上,是半點氣力都沒了。
而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掌……掌櫃的!”
上氣不接下氣的張小二渾身濕漉漉的跑進了屋。
“……掌櫃的?”
沒瞅見人,張小二一愣。
忽然聽到櫃台裏面傳來了一聲虛弱的聲音:
“我在……這……”
張小二一探頭:
“哎呀!掌櫃的!”
趕緊繞到櫃台裏面,把自家掌櫃的攙扶起來後,他有些驚慌的問道:
“掌櫃的您怎麽了!!”
曲掌櫃搖頭,死死抓着張小二的手:
“那牛鼻子在哪!!!”
他咬牙切齒,面目猙獰。
張小二被抓的那叫一個疼啊……可卻不敢耽擱,快速說道:
“我剛打聽清楚,西市口那,專門給人洗衣裳那個駝背鄭老太太死啦!李道長去給人做法事去了!”
“……啥!?”
曲掌櫃這會兒真的恨不得殺李臻的心都有了。
死了一個駝背老太太……你個王八蛋竟然去給人做法事去了?
一個駝背老太太能給你多少錢!?
給那位大人聽高興了,銀錢不是大大的?!
現在倒好,人肯定是得罪了……
搞不好連帶着我也恨上了!
牛鼻子!
你可太不是人了!
我那隻雞白殺啦!?
可想歸想,他是真的怕。
趕緊對張小二說道:
“還不趕緊把人給我喊回來!!!”
“啊……是!”
張小二點點頭,趕緊又跑出了酒肆。
而曲掌櫃算是多多少少心安了一些,用手撐着櫃台緩了好大一口氣,他一步一晃蕩的來到了狐裘大人坐過的桌前,撿起了那顆桌子上的銀豆子。
這壺酒和炒豆子肯定是用不來這麽多錢的。
白賺了!
人也找到了……
隻要喊過來,不管是那位大人下午自己來,還是說……派人來抓,好歹,他算是有個說頭了。
要抓,盡管抓,事情是那牛鼻子惹出來的,和我可沒關系……
正想着,忽然覺得這銀豆子有點不對勁。
低頭一看……
“嘶~~~~”
隻見那銀豆子上,有一個清清楚楚的指痕輪廓。
難不成是那位大人捏的?
我的媽啊!
這得多大的力氣?才能把這銀豆子給硬生生捏出一個指印來!?
得多生氣,才會如此這般!?
想到這,曲掌櫃的臉色是越來越白,逐漸白的都沒血色了。
隻覺得這顆豆子似乎有千斤重一般。
同時……環視着因爲看到了這位大人,而不敢多留,導緻空蕩蕩的酒肆,在心裏暗罵了一聲:
“牛鼻子……你害苦我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