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呼嘯,瑩瑩白光起伏不定。
向慕青有白玉蓮台護身,萬分兇險之間尚可自保,重昱霄和閻君就慘了,二人被扔出駕駛室,放眼皆是黑暗,入手皆是魔念。
閻君的身體狀況本就不好,道、魔、佛、妖四種力量成天在體内交換意見,和朱暹對放大招拼了個重傷,此刻魔念入體,更是岌岌可危。
好消息是,他解脫了,以後不用擔心四種力量在體内激烈交換意見,魔念強勢崛起,把道、佛、妖全部幹趴下了。
壞消息是,沒了三種力量制約,魔念就像脫缰的野馬,馬不停蹄、策馬狂奔、龍馬精神,馱着他朝萬丈深淵高歌猛進。
好馬不吃回頭草的馬。
看架勢,是停不下來了。
一長一短兩柄長劍護身,水潑不進難擋魔念糾纏,閻君周身炸裂黑色縫隙,眼白染至漆黑,再看前方舞動闊劍,艱難抵禦魔念的重昱霄,心頭作出一個決定。
“師兄,我以斷劍之法争取片刻時間,你去找向仙,以你二人手段,定能破開一條生路。”
聽聞話語中的堅定,重昱霄身軀一滞,頭也不回道:“師弟莫要胡思亂想,那女子邪道中人,爲兄信不過她,你我聯手才是上上之策。”
“師兄所言甚是,但我的時間不多了……”
閻君歎息一聲,揮手招來短劍,見其嗡鳴顫動,眼中閃過一抹不忍,顫巍巍将其折斷兩截:“師兄速速離去,日後退避三舍,切不可再和天劍宗另起争端,我青乾蟄伏千年,不懼再來千年。”
“師弟!”
察覺身後磅礴劍勢,重昱霄咬緊牙關,雙目赤紅滿是恨意,刹那間魔念環繞心頭,長發烏墨飄揚,面上顯化數道紅芒。
嗡嗡嗡————
炙白劍光沖天而起,好似熱刀化開黃油,分割憧憧黏稠魔氣,在黑色天幕中劃開一道天塹。
白玉蓮台順勢遠離黑海,逃出生天,重昱霄仰頭看向前方,将持劍的蒼白身影刻入腦海,沙啞低吼一聲,身化流星,禦劍朝蓮台方向奔去。
斷劍之法,劍修版本的魔門爆種大法。
曾經,梅忘俗以此法重創陸北,若非後者有壓箱底的回溯技能,下場可想而知。八峰好友齊聚三清峰開席,特色燒鵝吃得人人淚流滿口,九竹山上空,唢呐聲連響七天。
閻君渡劫期強者,短劍渡劫期法寶,經曆三次雷劫洗禮,施展斷劍之法的威能遠在梅忘俗之上,雲泥之别也難以形容其中差距。
他全身轉至蒼白,破碎的劍體重新愈合,吐納之間迸射劍氣,唯有雙眸漆黑,一縷紮根元神的魔念無法祛除。
絕世好劍出鞘,鋒芒難擋,陸北雙目刺痛,隻看到閻君殺破黑暗,飛速朝自己靠近。
其實不錯,就是有點慢。
陸北撇嘴冷笑,身軀融入黑暗魔氣,騰挪閃爍徐徐不急,帶着閻君在十目大魔體内四處溜達。
他領教過斷劍之法的厲害,一時之勇不必頭鐵硬碰硬,等閻君洩了氣,再收拾也不遲。
想到這,十目大魔仰天狂嘯,轟隆隆朝遠遁的白玉蓮台殺去。
另一邊,太傅見向慕青和重昱霄逃出黑暗魔海,輕輕揮了揮衣袖,太乙衍天圖所化世界空間凝固,令二人逃無可逃。
出于謹慎,她雙手食指連點,推演陰陽遁之術,陽遁逆行十二支,陰遁順行十二支,天空大地緩緩合并,壓縮一方世界牢不可撼。
如此,兩人若是還能逃出去,她也無可奈何了。
“厲害,不愧是搞過雙修的人,配合起來真有默契,他在前面頂,伱在後面推,這濃情蜜意……懂了,故意在我面前顯擺是吧!”朱修石啧啧稱奇,在作死的邊緣反複橫跳。
也就太傅脾氣變好,換以前,這話她隻敢心裏想想,決計沒膽子說出來。
“你若再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便把你綁了,扒光了扔到魔頭面前,讓你也品嘗一下走火入魔的苦頭。”太傅冷冰冰道。
毛頭小子亂不了她的心,但豬隊友着實可恨,一次次往她心坎裏攮刀子。
“我把你當姐妹,你卻想把我變姐妹,這姐妹不做也……别瞪了,我不說就是咯!”
話到一半,見太傅殺氣騰騰看來,朱修石急忙捂住嘴,聲音透過指縫,又捅了一刀:“我的好太傅,說真的,你的道真的圓滿了嗎,以後不用再找他了嗎?”
太傅面色陰沉轉過身,擡腳輕踏地面,四道缭繞符光的鎖鏈竄出,捆住咿呀亂叫的朱修石,将其拖入了地下。
太乙衍天圖雅座一位。
十目大魔内,閻君左右追不上陸北,迫切危機襲上心頭,翻手取來長劍劈開黑霧,逼迫陸北主動現身。
這招很好使,十目大魔看似天魔降世,實則魔念具象化的産物,十餘劍劈落,便殺得十目大魔身影渙散,無法繼續追殺白玉蓮台。
“找死。”
一聲呢喃自身後傳來,閻君漆黑雙目爆開白色劍芒,想都沒想,長劍攜絕強殺意陡然橫斬,直奔前方黑暗領域。
光輝大放異彩,刹那鋪天蓋地,炙白劍光如水銀傾瀉,蕩漾一大片森寒劍勢之海。
縱橫交錯,割裂天地,白光縫隙透過十目大魔軀殼,溢散照亮黑暗。
劇烈轟鳴聲中,黑暗領域煙消雲散,顯露陸北手持鐵劍的身姿。
看到這柄鐵劍,閻君心頭便是一緊,他不顧多想,壓住下克上的畏懼,持長劍迎擊而上,萬劍轟鳴如雷霆激蕩,以絕強劍術将陸北圈入劍網。
棄離經曾說過,陸北的劍術就跟沒有一樣。
锵!!
“好劍術,慢吞吞的,養生呢?”
陸北獰笑上前,鐵劍格擋架住長劍,蠻力壓迫閻君的同時,一隻大手橫壓而上,死死扣住了閻君的面門。
要說此時,閻君施展斷劍之法,速度力量皆上升到了一個往常難以企及的程度,碾壓重昱霄、秦放天輕而易舉,可對比陸北,還是差了一些。
五指扣住面門,掌心爆開不朽劍光,陸北人劍合一欺身壓上,無視劈砍脖頸的長劍,手中鐵劍直刺閻君心窩。
呲呲啦———
噗嗤!
長劍劃開不朽劍體,爆開一片火星,吱喳聲令人磨牙。
不朽鐵劍貫穿劍體,白光綻放,狂暴劍意融入閻君體内,殺了個七進七出,層層削弱,步步緊逼,壓得九劍劍意俯首稱臣,隻一招便放棄了抵抗。
怎麽回事,這就得手了?
陸北眉頭緊皺,甩手将閻君扔在地上,劍鋒斜指:“九劍劍意……怎麽,你活夠了,找本宗主想求死?”
閻君握拳咳血,艱難拄劍而起,雙眸轉至漆黑,魔念無法根除,已到了失心暴走的邊緣。
他悶哼一聲,自斷元神,整個人無力飄在半空,将手中長劍法寶緩緩推向陸北:“閻某有一弟子名爲邵伊,視若己出,爲宗主所擒。閻某自知宗主殺我心切,今日難有活路,願一命換一命,爲我弟子搏一個前程。”
長劍飄至身前,元神烙印随風而散,隻存一縷靈光,陸北面無表情握住劍柄,揮揮手将其收入随身空間。
原九劍長老大嚴天邵伊,被牧離塵囚禁于地下室,因涉及師祖的私生活,陸北對邵伊關注不多,也不清楚現在是否鬧出了人命。
“前程如何,不在我,在她選擇,本宗主隻能保證給她一個公平。”
“多謝宗主,劍上有閻某遺言,她看了便知。”
閻君如釋重負,黯淡眼眸回望人生的跑馬燈,垂目道:“閻某雖是青乾人,卻也是天劍宗弟子,求劍一生隻爲不朽劍意,宗主可否憐憫将死之人,讓我領略一番不朽?”
你說給就給,你算老幾?
陸北不做言語,閻君元神隻在彌留之際,随時都會随風散去。
罷了,這點憐憫,給了又何妨。
“斬!”
炙白光柱拔地沖天,于無邊黑暗之中,好似一條仰天咆哮的白龍,震蕩八方,睥睨大千。
白光散去,閻君灰白面孔崩開裂紋,身軀緩緩沙化變作灰燼。
陸北袖袍一卷,将這片骨灰送至随身空間,陣營不同,矛盾不可協調,注定他不喜歡閻君,但也承認此人重情重義,是條漢子。
“求劍之心尚可,天劍宗,有你一塊碑。”
……
天地一角,白色蓮台垂落萬千霞光,絲絲縷縷的氤氲蕩開順逆十二支,抽絲剝繭一般解題,求證離開此地的公式。
向慕青汗透衣衫,青絲鬓角染上一層白霧,隻靠她一人無力破開太乙衍天圖,但有重昱霄在旁協助,勝算大大提高,再給一點時間,這道題她就解開了。
生路近在咫尺,向慕青蒼白面孔浮現笑意,感慨隻要你會算數,天無絕人之路。
就在這時,負責狂暴輸出的重昱霄目眦咳血,悲怆望向十目大魔的方向。
“師弟!!!”
重昱霄心頭絞痛,木頭一般單手持劍指天,停下對太乙衍天圖的狂轟濫炸,任由魔氣瘋狂湧入元神。
之前,閻君斷劍争取時間,他猶豫不決,因放不下複國抱負,心中還有僥幸,咬牙沒有出手制止。
直到閻君生機徹底消失,失去的東西無法挽回,才明白孰輕孰重,也不想着逃命了,隻想和陸北同歸于盡。
按理說,這時候想着怎麽活下去,才不辜負閻君拼命争取的時間,但看重昱霄雙目赤紅,面上橫七豎八的鮮紅紋路,可知他已陷入了走火入魔,智商跌至生活不能自理線,腦子裏什麽都沒有,隻有一道執念。
報仇!
在向慕青絕望的注視下,解至最後步驟的難題重歸迷霧,低頭再擡頭,面前換了一題,比剛剛還難。
明明隻差一步就推出了正解!
向慕青恨恨看向重昱霄,暗道劍修都是瘋子,以後她和誰組隊都不會和劍修組隊。
不說了,趁重昱霄拖住十目大魔,趕緊解題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