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談完畢,林不偃先行離開陵園,面色陰沉,怒氣沖沖。
戲很真。
和以往不同,這次林掌門沒有演,從表情到肢體,俱都發自内心。
想想掌門信物大勢天,想想小棉襖白錦,咬牙切齒的恨勁兒深入骨髓,壓根用不着演,收斂一點就足夠了。
再說陸北這邊,杵在莫不修的墓碑前皺眉不止,根據手頭上的線索,便宜師父十有八九沒有死。
問題來了,如果人活着,在哪裏,爲什麽要假死?
“難道是招惹了強敵,修煉三五年也打不過的那種,需要假死脫身,閉關三五十年?”
陸北自言自語,看莫不修留下的三封信,以及屋頂長草的羽化門,可見便宜師父是個閑不住的資深驢友,闖南走北足迹衆多,絕不是能靜下心閉死關的修士。
而且,真要是假死脫身,也不會匆匆忙忙挑個路人傳下衣缽。萬一仇家上門,手無縛雞之力的弟子當場白給,意義何在?
“該不會……羽化飛升了?!”
陸北嘀咕一聲,墓碑前拜了一拜,轉身離去。
很快,他在老地方找到了大師兄林愈,這貨到了河邊手腳便不聽使喚,最後一杆接最後一杆,回回都是下次一定,完全忘了自家娘親在執律院等他投案自首。
不愧是你。
陸北暗暗點頭,飛起一腳将巨石踢落河中,炸了林愈的魚窩。
“師弟,你作甚!”
林愈大怒,扔下魚竿,轉身便要和陸北搏命。
陸北接過遞來的拳頭,反手扣住了林愈的胳膊:“冷靜點,大師兄,這個釣點上不了魚,咱們再換一個,我夜觀天象,換一條河你指定滿載而歸。”
“疼疼疼———”
兩人打鬧了一會兒,陸北負責打,林愈負責鬧,走走停停朝另一處寶藏釣點飛去。
“大師兄,那條河道不行嗎?”
“不可,距離禁地太近,觸及陣法,咱倆都會陷進去。”林愈連連搖頭,講述自己在河邊垂釣陷入困陣,最後被呂不妄撈出來的經曆。
“怎麽到處都是禁地,咱們淩霄劍宗也有禁飛區?”陸北困惑出聲。
“掌門的意思,他一直強調有備無患,萬一哪一天……”
林愈巴拉巴拉講述原因,對陸北毫無隐瞞。
因爲淩霄劍宗的内戰,林不偃接任掌門之位後,四處打洞掏窩,大陣套小陣,幻陣套殺陣,将北君山打造得固若金湯,若是有外敵舉兵攻入,随便一個山頭獨立出來都能讓敵人啃上半天。
而且,這還隻是後期布置的陣法,上兩任掌門另算。
在林愈的解釋下,陸北對淩霄劍宗的護山大陣有了一個大緻了解。
護山大陣有内有外,皆由負劍老人所立,兩陣嵌合,彼此互爲陣眼,威勢無窮,縱然是合體期修士闖入,也敢叫對方站着進來,尿着出去。
可惜的是,淩霄劍宗内戰的時候,内陣損毀,牧離塵耗費心力修複重建,威力大打折扣遠不如從前。
沒有穩固的後方大本營,林掌門寝食難安,掌權後下令加固堡壘,命門人弟子不惜一切代價填補内陣空缺。
最誇張的時候,掘地三丈布下陣法,決斷了外敵使用遁地術攻入的可能。
林不偃長袖善舞,在外經營了大量人脈關系,皇極宗大管事都願意賣他面子。加之淩霄劍宗自身實力不俗,是嶽州一流劍修門派,林掌門振臂一呼,群雄響應,号召力極強。
所以,嶽州境内不存在攻入北君山的勢力,所謂的外敵,說白了就是梅忘俗一脈。
感情淩霄劍宗的陣法是針對合體期修士的!
陸北抹了把額頭冷汗,無語道:“太危險了,窮兵黩武也得有個度,滿山都是雷,萬一某個門人弟子手腳冒失,豈不是當場開席。”
怪不得林不偃陰仄仄地讓他打探清楚,真要是疏忽大意,甯州丁某這回就要栽了。
“還行吧,習慣就好。”
林愈聳聳肩,指着遠處山頭:“好比那處殺陣,平時都處于閑置狀态,隻有掌門啓動地脈才會真正展現威力,一般情況下,落入陣中也僅是迷路,不會有生命危險。”
說着,林愈傳授陸北一套口訣,淩霄劍宗陣法綱領,落入陣中無須手忙腳亂,依照口訣便能找出生門。
當然,這是理論上,陣法變幻莫測,本就無迹可尋。真要是落入陣中,口訣也無效,不要慌張,大聲呼救等人路過。
“若是殺陣啓動,一個不留神陷入陣法之中,又該怎麽辦?”
“簡單。”
林愈直言不諱道:“找個陰涼的角落躺好,可以有效避免屍體發臭。”
陸北:(_)
看不出來,你個空軍佬還挺幽默。
林愈說了很多,除了一套理論上有用的口訣,提供的幫助并不多。
陸北回想了一下林不偃交代的話,懷疑淩霄劍宗的陣法核心隻有掌院級别的二代弟子通曉,哪怕是三代弟子大師兄、掌門親兒子林愈也未被告知。
不知道師姐有無内幕?
陸北心頭嘀咕,白錦正在鞏固境界的關鍵時期,貿然打斷恐其根基不穩,影響日後的修行,思來想去,貌似隻能去找呂不妄。
絕對不可能!
陸北對這位虎狼敬若師伯,找誰也不會找她,當即靈機一動,以好奇爲由拉着林愈滿山亂竄。
記下陣法的位置,到時躲着走,沒有陷陣,自然不需要破陣。
他爲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暗道早該如此。
作爲一名經驗豐富的空軍,林愈對北君山了如指掌,哪條河能去,哪條河不能去,早早摸清了門路。
在他的指點下,陸北很快便熟悉了北君山的河道分布情況。
“然後呢,水裏的陣法我知道了,山上的呢?”陸北瞪圓了眼睛。
“山上又沒法釣魚,我管那麽多幹什麽。”林愈理直氣也壯。
“……”
大師兄有理有據,小師弟無法辯駁,撇撇嘴将河道湖泊、大小支流記在心頭。
問題不大,以他的神速,專注河道足矣,反正沒人追得上。
這把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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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君山,藏劍峰,聚劍大廳。
一道劍光自遠處而來,男子鐵塔一般的身軀健碩有力,外貌剛棱冷硬,劍眉飛鬓,目光如炬,閃爍犀利威嚴。
截劍院掌院,司馬不争。
此時,聚劍大廳内已有三人等候多時,爲首的是掌門林不偃,其餘二人分别是藏經院掌院梁不肆、養心院掌院鍾不凡。
一個面容清秀,身姿略顯單薄,滿身書卷氣息,另一個體态微胖,白白淨淨,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
淩霄劍宗五位高層,隻差執律院掌院呂不妄了。
但今天,呂不妄不會出現,自家人知自家事,山門商議要事,林掌門拒絕二五仔出沒。
“掌門師兄,喚我等前來所爲何事?”
看到兩位師弟在場,司馬不争微微一愣,他在藏千山領隊巡邏,接到林不偃的傳訊,當即火速趕了回來。
見廳内氣氛凝重,心頭隐有不祥預感。
梁不肆和鍾不凡亦是不明,三人對視,齊齊升起一個念頭。看掌門陰沉的臉色,如料不差,應該是天劍宗那邊施壓,梅忘俗又蹦跶了。
“今日招三位師弟前來,所述之事關系淩霄劍宗傳承,你們聽在心裏,切不可傳于他人之耳,都明白了嗎?”
林不偃強調一聲,得到三人點頭答應,這才說道:“不瞞三位師弟,本掌門疏忽大意,遺失了掌門信物大勢天。”
“什麽?!”
“竟有此事?”
“掌門師兄,莫要拿我們尋開心。”
三位掌院大驚失色,想了很多,萬萬沒想到危機竟如此嚴重。
“敢問掌門,對竊賊的身份可有猜想,是不是梅忘俗幹的好事?”
“三位師弟先冷靜一下,竊賊的身份我已核實,大勢天此刻還在北君山,并未被賊人帶出。”
“何人如此大膽,難不成……”
梁不肆朝天劍宗弟子所在山頭方向指了指,詢問可是荊吉所爲。
“師弟莫猜了,本掌門也不瞞你們,是家賊,淩霄劍宗三代弟子陸北竊取了大勢天。”林不偃沉聲說道。
“怎會是他?”
司馬不争三人一頭霧水,臉色俱都古怪起來,據他們所知,掌門不是很喜歡這位小師侄,難不成……這事牽扯了一些私人恩怨?
“說來也是本掌門疏忽大意,前段時間……”
林不偃将秘境埋伏,以及大勢天借予白錦護身的事情一一道來,最後咬牙道:“可恨這厮,垂涎同門師姐美色遭拒,竟起了歹心,不但以法寶囚禁同門師姐,還趁機奪了大勢天。”
“豈有此理,這小子反了天了!”
“他現在在那,我去教訓他。”
“師弟冷靜,真要是輕易便可教訓,本掌門早就自己動手了。”
林不偃微眯雙目:“他持大勢天在本掌門面前耀武揚威,還口出狂言,威脅若是不将白錦下嫁與他,便帶着大勢天遠走天涯,更是讓本掌門退位相讓于他。”
“不對呀,掌門師兄,這不對呀!”
梁不肆疑惑道:“大勢天是掌門信物,代代親傳,和你之間的關系斬之不斷,你當時怎麽不收回來呢?”
“沒錯,是這個道理。”
司馬不争和鍾不凡跟着點頭,疑惑看向林不偃。
就你小子讀過書,就你小子長了嘴!
我要是能收回來,哪還用得着受那麽多委屈!
林不偃瞥了梁不肆一眼,嘴角勾起冷笑:“說的沒錯,大勢天爲師尊所授,和本掌門有千絲萬縷的關系,随時都能收回來,姓陸的小子自以爲是,真以爲本掌門奈何不了他。”
“掌門師兄的意思是?”
“這小子竊取師門重寶、圖謀掌門之位、私設囚牢威逼同門師姐、貪贓枉法魚肉鄉裏、在外敗壞本門名聲……諸多罪狀罄竹難書,實乃淩霄劍宗禍亂之根源,本掌門準備召集門人弟子,當衆将其拿下以儆效尤。”
“……”x3
就知道,這事多少摻雜了一些私人恩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