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聚會不歡而散。
梅忘俗甩袖離去,荊吉長老與其同行,臨走前小聲責怪了林不偃幾句,說着同門手足、上一代已經過去、握手言和、皇極宗狼子野心、與虎謀皮……
一番誠摯勸告,字字肺腑之言。
林不偃聽得動容無比,面上露出些許慚愧,直說受益匪淺,以前是自己狹隘了,大會結束便閉門思過。
原地推了會兒太極,荊吉笑呵呵離去,林不偃目送其背影消失,謙遜神色收斂,頗爲玩味。
這不是天劍宗第一次敲打他,也不可能是最後一次。
上代人的恩怨沒有結束,随着梅忘俗服刑期間表現良好,減刑提前出獄,淩霄劍宗内戰的恩怨被重新拾起。
此,權衡二字,禦下之道。
林不偃對此心知肚明,絲毫不慌,天劍宗想收回淩霄劍宗,無外乎看中了淩霄劍宗在嶽州的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他将整個淩霄劍宗經營如同鐵桶,決定山門上下的意志,既是眼中釘,又是拉攏對象,他不會死,更不會出事。
天劍宗第一個不同意。
林不偃擔心的是,梅忘俗此人剛愎自負,出了名的輸不起,淩霄劍宗遲早會迎來第二次内戰,在師尊牧離塵禁閉不得外出的情況下,山門之中的二代弟子無人是梅忘俗的對手。
主将不敵,沒得打。
唯有再拖幾年,白錦晉級合體期,持掌門寶劍方可與之一戰。
九劍·大勢天。
糟的是,時間已經不允許他打太極強行拖延,最遲明年,天劍宗就該允許梅忘俗用強了。
“想進秘境撿便宜,笑面虎直接安排便是,問我作甚,明知道我會拒絕……”
“多此一舉?”
林不偃雙目微眯,推斷第一層的威脅敲打之意,很快便推算出第二層的可能。
在天劍宗的接受範圍之内,淩霄劍宗‘不’字輩叛逆準備在秘境動手,廢了白錦晉級合體的可能,再狠一點,廢其修爲、奪其性命。
“啧啧,真是慈眉善目的好長輩……”
林不偃冷笑三聲:“幸好本掌門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們有算計,本掌門也有陰謀,論心狠手辣,你們肯定不如我。”
不過以防萬一,還得再加一張底牌。
想到這,林不偃擡手壓了壓陰險嘴角,一臉和善走出三層迎劍閣。
“掌門!”
“見過掌門。”
“掌……”
守衛弟子連聲招呼,林不偃一一予以回應,笑容令人如沐春風,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如是也。
衆所周知,淩霄劍宗林掌門持劍有禮,少與人争,是嶽州這潭污水中少有的正人君子。
不僅本地劍修門派多有受其照拂,就連駐守此地的皇極宗長老,也對他的人品頗爲信服,每每矛盾需要鎮壓,都會先找林掌門出面調解,實在談不攏才會刀劍相向。
什麽是清流,這就是清流。
當然,也有不少人說林不偃裝腔作勢,十足的僞君子。
可話又說回來,百年如一日地慷慨仗義,君子是真是僞,真的很重要嗎?
……
半山腰,交易步行街。
衛妤驚慌失措逃竄,貓着身子躲在一面牆後,一顆腦袋探出,小心翼翼查探有無小師叔一類的危險人物靠近。
還錢是不可能還錢的,好不容易才站起來一回,把錢還了,豈不是又成廢物了?
雖說她也知道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個時辰,可……
不甘心呀,興許就見鬼了呢!
這時,牆壁朦胧顯露人形虛影,一隻大手緩緩伸出,待接近目标的瞬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捕獲獵物,從後方捂住衛妤的嘴,将她探出的小腦袋拽了回去。
不好,遇到淫賊了!
衛妤張口嗚嗚難以發聲,驚恐的眼眸飛速積累大片淚光,以前常聽師姐們偷偷八卦俠女的故事,她不信,沒想到今天被她撞上了。
我隻是穿得像俠女,又不是真的,你去找别人啊!
“小妤莫慌,是你大師伯我。”
模糊人影現身,褪去釣魚的僞裝色,正是空軍界的隐形戰鬥機林愈。
“大師伯,你在這幹什麽,我都快被你吓死了。”衛妤大怒,雙手叉腰對釣魚佬表示不滿,順便心疼一下自己的眼淚。
白流了。
“小聲點,被你師父的師父聽到就不好了。”林愈大驚,擡手按住衛妤肩膀,帶其同步隐身,原地和背景融爲一體。
師父的師父,不就是你娘親嗎?
衛妤大緻明白了什麽,一定是大師伯偷偷釣魚,引來師祖不喜,逃無可逃才躲在了此地。
嘿嘿,真有意思。
“小妤,你在躲誰?”
“小師叔。”
“幹嘛躲陸師弟,他不是很疼你嗎?”
“那是以前,現在不行了,我欠他錢。”
“多大點事,大師伯替你……”
“六百萬呢!”
“大師伯替你說兩句好話,成與不成,以後都不要來找我借錢。”
兩人在牆角後嘀嘀咕咕,很快便閉嘴停下,屏住呼吸不敢有一絲動作。
一身影飛速而來,抹了把冷汗,探頭探腦朝牆外看去。
陸北:┬┴┤)
太誇張了,呂不妄過于熱情,大庭廣衆之下,說摟就摟,說抱就抱,一點也沒把他當别人家的孩子。
搞得他都迷糊了,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世,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他是呂不妄和莫不修的孩子?
就在這時,和牆壁融爲一體的身影陡然模糊起來,衛妤一臉懵逼看着自己現形,擡手往身邊亂摸,哪還能找到林愈的蹤影。
好狠的心,我可是你親師侄啊!
再看陸北轉來的陰笑面孔,衛妤咕嘟咽了口唾沫,也許是貧窮限制了她的想象力,也許是今年的折扣力度太大,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也沒花到十萬兩銀子。
尚有五百九十萬兩銀票沒花出去,她好不甘心。
然後,她看到陸北臉色一變,探手朝地上一按,整個人瞬間消失,和周邊融爲了一體。
空軍色!
衛妤:“……”
大緻明白了什麽,但又不是很懂,隻知道跑路的機會近在眼前,努努力,再花十萬兩不是問題。
她繞過陸北所在的位置,擡腳重重一踩,飛快竄出牆外,一溜煙消失在繁華的街道上。
“師侄,你藏在這裏做什麽,和我玩遊戲嗎?”
衛妤離開沒多久,呂不妄緩步而至,淡淡瞄了眼陸北藏身之地,眼角帶笑伸出手。
嘭!
一聲悶哼,陸北收起拳頭,和龇牙咧嘴的林愈同時現身。
他舉起釣魚佬擋在身前,嚴肅臉道:“不瞞師伯,我剛剛看到大師兄鬼鬼祟祟,料想他偷偷釣魚沒向您彙報,故而一路尾随,這不,當場把人揪住了。”
林愈捂住後腰,臉上一塊鞋印,讪讪道:“娘親,這麽巧,你也來逛街啊!”
隻看外貌,釣魚佬一臉滄桑,母子不像母子,更像是兄妹。
看氣質就更不得了了,空軍佬久經頹敗挫折,憂郁的眼神寫滿滄桑,淨是對人間不值得的控訴,兄妹不像是兄妹,更像是父女。
“哼,玩物喪志。”
呂不妄白了自家兒子一眼,教訓道:“把臉上的鞋印擦擦幹淨,調養精神好好準備,今天沒空和你廢話,等鐵劍大會結束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林愈聞言心有戚戚,背影蕭瑟離開牆角,而後腳下生風,飛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這下,又剩下陸北和呂不妄了。
呂不妄探手幾次,連續抓空,美眸閃過異彩,下手速度陡然加快,然後……
連續打出miss。
就在她準備拿出真本領的時候,一道聲音呵止了她爲老不尊的行爲。
“夫人,鐵劍大會已經開幕,人員皆至會場,你将師侄扣押此處作甚,還不速速放人離開!”林不偃面露不喜。
剛剛他看得很清楚,陸北爲保全自身無憂,反手就把大師兄給賣了。
可恨,那可是他的親兒子啊!
果不其然,小師弟這個物種,放在任何時代都是不穩定因素,理應盡早逐出山門。
這次交易大會,便是極好的機會。
原來他就是被二五仔包圍的掌門,好一張老白臉,不知道師父年輕時,二人誰更勝一籌。
陸北停下閃躲,退後三步看向林不偃,見得面如冠玉,一臉正氣,忍不住暗暗點頭,好一個一表斯文的僞君子,距離衣冠禽獸隻差一副金絲眼鏡了。
“怎麽,我和師侄親近親近,這也礙着掌門了?”
見林不偃前來找茬,呂不妄果斷爲陸北撐腰,探手一提,老母雞護小雞崽兒一樣将其攬在懷中。
陸北:))
掌門救我!
“掌門師公。”
“佘儇見過林掌門。”
林不偃正欲救下深陷險境的陸北,二五仔白錦攜佘儇而來,兩人閑逛交易步行街,知心大姐姐再添塑料姐妹标簽。
當着外人的面,林不偃也不好說什麽,對白錦微微點頭:“來的正好,我有事吩咐于你。”
說到這,他疑惑看向佘儇,客氣道:“這位姑娘是哪家劍修,我徒白錦什麽時候結交了新道侶?”
“師公,佘師妹是……”
白錦代爲解釋,重提了一遍先前的話語,着重突出佘儇的精明能幹,是陸北不可或缺的賢内助。
妙啊!
林不偃面露笑意,擡手便是一枚玉佩送上,和顔悅色道:“好孩子,看你面善與本掌門頗有緣分,隻恨相逢甚晚,不然收爲弟子也未嘗不可。這枚玉佩你好生拿着,昔年家師親自傳下,命我代爲轉交莫師弟發妻,他孑然一身,身邊并無親近之人,傳至此代,剛好由你……”
白錦:“……”
好眼熟的玉佩!
佘儇:“……”
似乎在哪見過。
呂不妄:“……”
好你個臭不要臉的死鬼,當初發誓玉佩隻有一個,天下無雙絕無第二,怎麽還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