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向西,一道門戶隐匿靈霧之中,肉眼不可視。
門戶另一方,遠山如霧,林海如濤,青山僅露一角,亭台樓閣時隐時現。
風卷霧散,奇珍異獸嬉戲奔走。
有飛瀑傾瀉,疑似銀河綢緞,瓊漿飛濺,飄零玉珠散作輕煙,化虹降下七彩長橋,一幅畫卷好似仙境。
皇城秘境。
武周朱家問鼎天下之根基,憑此秘境,八百年江山延續至今。
秘境之中,有皇室先輩潛心修行,比如老皇帝朱邦淳,将皇位傳于朱齊攸之後,久居秘境不出,偶爾才和太後、太妃等人相聚。
武周沒有太上皇的說法,準确來說,沒有太上皇這個職位。
道理大家都懂,國不可有二主,有太上皇,就有太太上皇,時間長了必有父子相弑的禍患。
朱邦淳此人,堪稱一代雄主。
他當皇子的時候,皇極宗勢大,權勢滔天可左右朝政,他退位的時候,皇極宗爪牙盡數被斬除,皇室政權得以穩固。
雖無開疆擴土之功,但在皇族之中威望極高,縱然屢屢吃虧的皇極宗也對他極力推崇。
曾有朱姓大長老感慨,若無皇極宗掣肘,耗費朱邦淳大量心神,武周在他的經營下,國力必然蒸蒸日上更上一層樓。
深究原因,昔年某月,外出遠遊的朱邦淳将兩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帶回京師。
一在明,帝師太傅,殺伐果斷,内政手段強硬,是朱齊攸、朱齊瀾等皇室弟子的授業老師。
二在暗,玄陰司幕後BOSS兼代課老師狐二,玄陰司在她手中起死回生,不隻皇極宗看了咬牙切齒,一口一個狗賊,周邊鄰國亦深深忌憚。
得此左膀右臂,朱邦淳繼位後迅速站穩腳跟,朝堂之上的皇極宗勢力沒撲騰幾下便冰消瓦解。
有皇極宗大長老不服,上門約戰,信誓旦旦要将兩個女人帶回皇極宗地下室,教導她們什麽叫做正義。
失蹤許久,被人發現時半瘋半傻,衣衫褴褛如同乞丐,休養十年才恢複神智。
此後,這名大長老閉死關不出,對戰鬥經過三緘其口,隻說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再然後,又是三名大長老上門,表示要文鬥,不傷和氣的那種。
回家之後就閉關了。
連跪四名大長老,皇極宗整整乖巧了四十年,眼睜睜看着玄陰司勢力急劇擴張,形成了現如今糾纏不清的局面。
當然了,這都是表面,皇極宗見硬的不行,轉換策略,各種陰招損招盡出。
皇極宗和皇室矛盾加劇,外部局勢不穩,隐隐危及武周朱家統治地位,朱邦淳當機立斷站了出來,退位傳于朱齊攸。
這一招以退爲進,看似息事甯人,實則落子無悔,皇極宗的勢力再難像曾經一樣左右朝政。
朱邦淳功成身退,輔助朱齊攸半年,後徹底放權,一門心思放在了修煉上。
……
風卷靈霧,幾隻白狐在山間奔走。
朱齊攸此行目标不是老父親,而是狐二,後者和帝師太傅護國有功,在皇城秘境之中各有一座行宮。
在皇極宗的帶節奏下,帝師太傅名聲一般,因其物理毀滅的講道理方式,黑點一抓一大把,很多人都覺得這娘們不是好人。
狐二的名聲更爛,據小道消息,她和老皇帝朱邦淳有一腿,以美色相誘,使得朱邦淳對她言聽計從。
不管别人信不信,前皇後,現如今的太後對此深信不疑。
一個輪回,現如今的皇後亦對此深信不疑,一想到挨千刀的狐狸精,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無他,但凡是個女人看到狐二都沒有安全感。
老太監前方開路,遇白狐阻攔,從袖口摸出蘋果作爲買路錢,短短三裏路,硬是砸出去上百個蘋果。
最終,他以三十個蘋果爲代價,買通此地的山大王,避開設立關卡的小狐狸,抵達了位于半山腰處的行宮。
青丘宮。
白狐領路,主仆二人相随,樓閣品茗片刻,一道靓影移步而來。
女子玉面朱唇,素雅蛾眉遠山含黛,眉下美眸宛若秋水,柔順長發绾起,更顯無暇粉頸修長皙白。
移步而來,宛若畫中走出,清麗明媚人間無二,堪稱絕世美玉。
狐二。
有關她的身段容貌,此處不做過多描述,短則半年,長則一年,官方論壇上便會湧現大量神秘鏈接。
一觸即發的那種。
陸北作證,鏈接屬實,圖文并茂繪聲繪色。
隻要知道,狐二衣着正式,普普通通一件黑色繡裙,全無刻意誘惑可言。但那纖細腰肢,那曼妙身段,直讓朱齊攸趕忙将移開視線,爲表示對老師的尊重,目不斜視不敢有半分逾越。
老太監就比他淡定多了,見狐二走來,躬身稱了句二先生。
狐二對老太監點點頭,眉角帶笑看向正襟危坐的朱齊攸,有心調戲一下小皇帝,又怕把人吓跑了,朱唇親啓,略帶沙啞磁性:“今個兒吹得什麽風,陛下竟想起了我這麽一位老師?”
“二先生莫怪,實在公務纏身,不然的話,定當每日都來向恩師請安。”朱齊攸朝老太監遞去一個眼神,後者心領神會,将玉簡和情報遞向狐二。
狐二接過玉簡,神念一掃,美眸異彩連連:“好俊的一隻鳥,兩位女子是何人,可是陛下傾慕……”
“咳咳咳。”
老太監咳嗽打斷,提醒道:“二先生,與白虎相伴的那位是長明公主,你還曾教導過她學業呢!”
“居然是長明,都長這麽大了。”
狐二恍然大悟,而後又道:“陛下何意,覺得長明和另一位女子雙修有損皇室顔面,打算讓我出手除掉她?”
裝,你接着裝!
朱齊攸一臉苦大仇深,直言道:“二先生,明人不說暗話,你派狐四接近長明,欲意何爲?”
“狐四……”
狐二眉頭一挑:“陛下所說的狐四,可是我幹兒子陸北?”
“什麽,你幹兒子?!!”
朱齊攸驚訝不已,這事他還是頭回聽說。
“……”x3
場中一片寂靜,老太監閉目神遊天外,朱齊攸發現自己情報不足,細下心來捋了捋。
狐四是狐二的幹兒子,也就是自己的小師弟,這麽一算,倒也是自家人,門當戶對配得上……
啊呸,朕敬你是老師,是長輩,你卻暗中使壞,讓你幹兒子去壞朕皇姐的清譽,到底安得什麽心?
狐二打開禹洮搜集而來的情報,一目十行飛快掃過,面帶淡笑将其合上。
怎麽回事,狐三不是說狐四剛剛先天嗎,這才多久,半個月而已,怎麽就化神了?
難不成他也是轉世仙人?
化神就化神,壓着煉虛境暴打又是怎麽回事?
這大鵬……
我兒是妖身,我怎麽不知道,上次看着還不是啊!
還有,他幾時和長明搭上了關系,還雙修了……沒有壞人家身子吧?
啧啧,色膽包天,皇帝的長公主姐姐都敢霍霍,這不是嫌命長嗎!
狐二七竅玲珑,心思靈敏,猜出朱齊攸上門問罪,暫且壓下滿腹疑慮,面上依舊淡笑:“不錯,不愧是狐家的好孩子,修行資質不俗,化神可敗煉虛,這點随我。”
說完,見朱齊攸面露怒容,狐二搖頭道:“陛下想說什麽,我已知曉,這件事确實是長明的不對,但她終究是皇室長公主,縱有錯在先,也不能掃了天家威嚴。我們狐家吃個虧,我替我兒做主,陛下擇個良辰吉日将親事定下來吧!”
“什麽?!”
朱齊攸倒吸一口涼氣,氣到變聲:“二先生,我敬你是師長,豈能颠倒黑白,分明是你義子壞了朕皇姐的清譽!”
“不講道理的是陛下,我兒方才二十,還是個孩子,懂什麽男歡女愛?長明都多大歲數了,她好狠的心,竟能對一個孩子下得去手。”狐二恨恨出聲。
朱齊攸氣到臉色變形,咬牙切齒道:“二先生,你究竟是什麽意思?”
“陛下莫要多慮,我敢以血脈起誓,沒有陰謀更沒有詭計,如有虛言,天打雷劈。”
狐二斷定出聲,先打消朱齊攸的疑慮,繼而道:“退一萬步來說,眼下的情況,即便不是長明辣手摧花,壞了我兒大好的修行前程,也是我兒不谙世事,着了長明的道才和她兩情相悅。”
“咳咳咳———”
這次不是老太監咳嗽,而是朱齊攸,被氣的。
“陛下何至于此,我兒修行不足一年,便可以化神之身斬殺煉虛,放眼天下,有幾人能做到?”
狐二嘴角微微勾起,舉了幾個例子:“想起來了,有不朽劍主,一柄凡鐵棄離經,有輕世妖皇,屠盡天下不從人。我那孩兒乖巧懂事,人又老實,殺性遠不如他們那麽重,成就方面或許比不得他們,但說句不偏不倚的話,配上皇家長公主,的确是長明高攀了。”
“乖巧,就他?還老實?!”
朱齊攸不想在陸北的修行資質方面進行展開,啪一下奪過檔案,指着天真笑臉,氣道:“二先生,你再仔細看看,這是老實人的嘴臉嗎?”
“白白淨淨,挺好的呀!”
那你就是睜着眼睛說瞎話了!
朱齊攸大怒:“皇姐資質出衆,有白虎命格,他日必定……”
“我兒修行不足一年,便可以化神之境斬殺煉虛。”
“皇姐冰清玉潔,雲英未嫁何等清貴,豈能……”
“我兒修行不足一年,便可以化神之境斬殺煉虛。”
“皇姐……”
“我兒修行不足一年,便可以化神之境斬殺煉虛。”
“……”
“我兒……”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你兒子最厲害,是長明高攀了,這總行了吧!”
朱齊攸擡手打斷,心知狐二不講理,說再多也沒用,揮袖而去,打算找老皇帝出來主持公道。
“陛下慢走,長明修爲已至煉虛,我那乖巧孩兒修行不足一年達到化神,二人進展神速都不合理……”
狐二緩緩出聲,給了朱齊攸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沉聲道:“以陛下之謀,定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朱齊攸:“……”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陛下所言甚是,他倆在一起雙修有段時日了,木已成舟,我勸陛下盡早定下親事,否則……有損皇室威嚴啊!”
“……”
說了不想知道,你爲什麽還說?
朱齊攸胸口一痛,隻覺天昏地暗,世間再無光彩可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