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徒,過來給爲師捏捏肩膀。”
“說你呢,成天裝聾作啞,還苦着一張臉,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越看你爲師越氣,早晚把你賣了!”
在陸北的呵斥聲中,昌青雨龜速移動,不情不願将手放在陸北肩上,而後卯足了全身力氣捏了起來。
陸北皮厚,舒服得直哼哼,昌青雨聽在耳中,隻覺分外憋屈,忍不住開始磨牙。
這種不要臉的東西居然能打敗彥王姜素心,蒼天無眼,這對姜素心是何等不公!
對她,又是何等不公!
往日的畫面不堪回首,越想越氣,一臉死了師父的悲痛。
“賢徒,怎麽手上一點力氣沒有?”
陸北單手撐着下巴,轉頭回望昌青雨,倚着石桌凹了個銷魂又欠揍的姿勢,挑眉道:“還有,伱這是什麽表情,令尊昌老哥去世了?”
“師者爲父,徒兒豈能不痛!”
昌青雨憤憤道,有些人還活着,但在她心裏已經死了。
一天死八百次,不重樣,次次都是她笑着安葬的。
“啧啧,爲師就喜歡你強顔歡笑的樣子,打不過、沒幫手,氣個半死卻又無可奈何,最後隻能忍着心如刀割被爲師呼來喝去。”
陸北陰仄仄開口,四下看了看,确認周邊沒人,小聲道:“不瞞你說,爲師要離開昭秦,你的好日子要來了。”
真的?
昌青雨心頭大喜,看似面無表情,實則高興得快要蹦起來了。
老天開眼,不枉她忍辱偷生,可算把該死的小白臉伺候走了!
在旁人看來,姜素心是橫壓昭秦千年的絕代強者,能擊敗姜素心的陸北更是強者中的強者,這等人物哪怕不是名師,随便從指甲蓋裏漏點東西出來,也能讓後進末學受益匪淺。
跪着都找不到的門路。
昌青雨不這麽認爲,隻想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有朝一日手刃恩師。
見昌青雨嘴角難以壓制地勾起,陸北的嘴角亦忍不住上揚:“你有福了,爲師決定遊曆天下,挑戰各地強者,順便将你帶在身邊日夜使喚。你随爲師行萬裏路,眼界開闊了,修爲境界自然也就上去了,莫說渡劫可期,便是大乘期也是可以展望的呀!”
昌青雨小臉煞白,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别怕,你還有第二條路可選,強扭的瓜不甜,爲師很開明的,不會硬要你順着爲師的意思。”
陸北拍了拍肩上的小手,不輕不重捏了捏,正直道:“今夜子時,來爲師房裏,我告訴你第二條路該怎麽走。”
昌青雨花容失色,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吓得抽回手,一邊抹淚一邊跑遠了。
“嘿嘿,有趣。”
陸北樂得直咧嘴,小院綠蔭雅緻,師慈徒孝,羨煞旁人。
剛走出靜室的顔笑霜不這麽認爲,在陸北的招手下,不情不願接過捏肩膀的重任,皺眉道:“你既收她爲弟子,就該恪守師德,爲何總是出言戲弄她?”
“養徒弟不就是用來玩的嗎?”陸北詫異道。
“……”
顔笑霜無言以對,爲姜素心感到不值的同時,也對棄離經予以了默哀。
“準确來說,本宗主這不叫戲弄,是調教!就跟養狗一樣,師父要有師父的威嚴,不把徒弟辦得唯唯諾諾,怎麽讓她乖乖聽話指哪咬哪?”
“所以呢,你就摸徒弟小手了?”
“這叫言傳身教。”
“……”
顔笑霜大爲不滿,目睹陸北實力強大的一面,深以爲這等強者要有匹配實力的德行,可偏偏……
總之,她覺得自己也挺委屈的。
陸北聳聳肩,顔笑霜站着說話不腰疼,不清楚昌青雨對他有多大偏見。
什麽原因造成了這般結果,他不想提,也不願想,正所謂好漢不提當年勇、梅花不提前世繡,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成年人都知道立足于當下,着眼于未來。
眼下是當徒弟的不對,他這個當師父的要負起責任,未來是想辦法将偏見糾正過來。
正所謂又說了,偏見是一座大山,任你怎麽努力都休想搬動。既如此,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來個以毒攻毒,負負得正沒準就治好了。
治不好也沒關系,反正好感度都刷到負數,不能再低了。
關于昌青雨,陸北沒打算将其帶走,他得了天明子的道書,喜提‘天人合一’意境,願意幫對方完成遺願。
昌青雨剛好合适,有資質又不缺悟性,重振無量劍派的重任就托付在她身上了。
皇室劃了地皮,昌家出錢出力,要不了幾年,無量劍派的框架就齊全了。
至于新生的無量劍派以後是皇室說了算,還是昌家說了算,陸北表示他們說了都不算,一切交給野蠻生長,長成啥樣算啥樣。
正想着,捏肩的雙手離去,顔笑霜走到樹下,四十五度角望天,黛眉微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悟道模樣。
這時,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踏入小院。
姜離。
姜别鶴。
出人意料,姜别鶴不是二五仔,和保黃派陸北一樣,從頭到尾都沒換隊。
“陸宗主、顔宮主,打擾兩位雅興了。”姜離抱拳拱手,姜别鶴亦跟着施禮。
“不妨事,天還沒黑,不算打擾。”
陸北大手一揮,熟練坑了顔笑霜一把,兩人就坐,不一會兒,柳神昌文鴛聞訊而來。
四人對坐,隐有要事相談,顔笑霜識趣離開。
“陸宗主,你要的東西。”
姜離取出木盒,一臉肉疼推在陸北面前。
小錢錢大都皇室自掏腰包,他隻出了一成,暗地裏吃點回扣或許還賺了。
但修仙就是這樣子的,有時候,隻有你疼了,對方才覺得自己賺了。
陸北推開木盒,當場驗了驗貨,十二枚乾坤戒,幹貨滿滿,看得他牙花子都樂了出來,比起動辄幾十上百億的資質,這些能摸到、能看到的實物更加讨人歡喜。
此行不虛!
“信王不愧是信王,言而有信,真乃大丈夫!”陸北收錢賣貨,取出‘指點蒼生’的字畫,放在了姜離手中。
姜離抱着三米長的畫卷,屏氣凝神擡手撫摸,看他小心翼翼的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在摸姜素心呢。
确認是真迹,沒有掉包,姜離既驚又喜,萬萬沒想到頭一回交易就能把事情辦下來。
“陸宗主,陛下有感陸宗主勞苦功高,專程命姜某前來道謝,這是一點心意,準備不周,還望莫要推辭。”
說話的人是姜别鶴,他也有備而來,一個價值連城的玉盒推在了陸北面前。
皇室不僅出資購買了點蒼印原稿,還另備了一份謝禮,前者是冤大頭的自覺,後者是人情世故,處置得體,頗有大國風度。
陸北點點頭,暗道一聲應該的,昭秦要是不給,他敢把天劍宗搬去京師隔壁,讓昭秦大帝寝食不安,夜夜無心造人。
接過玉盒,推開後,裏面東西不多,隻有一枚乾坤戒。
陸北眉頭一挑,指尖輕觸,神念感應了一番,當即受寵若驚:“這……陛下他,使不得,使不得啊!”
嘴上說着不行,身體動都沒動。
姜别鶴搖了搖折扇,謙和笑道:“陸宗主莫要客氣,陛下說了,小小一份謝禮,比不得陸宗主不遠萬裏前來昭秦相助,情誼才是無價之寶。”
“陛下他……”
陸北抱拳看向京師,目中泛起光點:“這讓陸某如何自處,受之有愧啊!”
“給孩子的。”
“陸某膝下無子。”
“早晚的事。”
“既如此,陸某就收下了。”
陸北唏噓歎息,都說了給孩子的,他還能怎麽辦,隻能厚顔收下了。
幾句閑聊,确認陸北傷勢養了七七八八,不日便會離開昭秦,姜離和姜别鶴面上露出些許喜色。
昌文鴛則皺了皺眉,柳神有神木護身,生機無限、耐力長久,眼下傷勢全部複原,詢問陸北他家的大小姐該何去何從。
以前,陸北拿天明子的身份裝瘋賣傻,昌家覺得有得賺,爽快把孩子賣了,現在……
更賺了!
明眼人都知道,區區一個天明子,給未來的棄離經提鞋都不配,昌家套住了這棵大樹,少說也有千年無憂。
姜别鶴收起折扇,插嘴道:“我姜家有一位公主,國色天香,知書達理,修爲造詣亦是不俗,曾有一言,非真英雄不嫁。聞陸宗主擊敗彥王,救昭秦千載江山,心生愛慕,讓姜某送上信物一件。”
陸北大喜:“什麽樣的信物,快取出來看看,值錢的話,陸某剛好賣給信王。”
“……”x3
姜别鶴打斷失敗,皇室綁架人質的計劃還沒開始執行便無疾而終。
昌文鴛繼續詢問,陸北說出心中所想:“昭秦人族大國,決定國運的一戰豈能假借外人之手,沒理由爾等拼死拼活,聖地都出動了長老,結果三個沒打過姜素心一個,反被他百般羞辱、各種戲耍,輸得一敗塗……”
姜離眼皮直跳,忍不住道:“陸宗主,咱們能說說關鍵點嗎?”
“關鍵是,陸某不過一個路人,和昭秦沒有半點關系,彥王不該由我來擊敗!”
陸北視線掃過三人,字字敲在三人胸口,壓低聲音道:“幾位可曾想過,此事傳遍天下,會對昭秦的國威造成怎樣的影響?”
“……”x3
想過,他們當然想過,可事實就是事實,他們又能如何。
“陸宗主不知,你擊敗彥王的事迹,已經傳出去了。”昌文鴛開口道。
“小道消息,當不得真!”
“那……請陸宗主賜教,應當是何人擊敗了彥王?”
“天明子,昭秦無量劍派修士。”
“這,恐怕不妥吧?”
姜離三人面面相觑,有可能的話,這是最好的結果。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陸北臉色一正:“三位無需多慮,名望與我如浮雲,本宗主志不在此,願将名望讓于昭秦。”
名望隻會影響他撈經驗,百害而無一利,不可取。
“此言差矣,功就是功,該是陸宗主的,就是陸宗主的,豈有假言相傳天下的道理,此事若是被有心人揭穿,那才叫有損昭秦國威。”姜離不依。
天明子算什麽東西,也配擊敗姜素心?
他第一個不同意,必須是棄離經的傳人,下一個一世無敵才有資格!
“信王言之有理,姜某也這麽認爲。”
姜别鶴沒好氣瞪了眼姜離,嚴肅勸道:“陸宗主三思,你與昭秦有恩,昭秦若奪了你的名望,便是恩将仇報,和那些忘恩負義之徒有何區别?”
“不妨事,加錢就行。”
“……”x3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