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秦京師,車水馬龍,人流如織,往來皆是繁華。
在皇室和彥王的極力克制下,内戰僅存于修仙界,風波并未擴散至俗世,大街上往來的行人并不清楚,天子山正在進行一場決定昭秦歸屬的博弈。
更不清楚,失蹤數月的儲君姜和返回了他忠誠的京師,因出入證件過期,被欽天監拒之門外。
轟隆隆~~~
巳時未至,天象大變,滾滾雷鳴自遠天而來。
前一刻還萬裏無雲的好天氣,突然黑雲壓下,籠罩了整個京師上空。
一時間,雄城之中,上到修士,下到平民百姓,哪怕匹馬牲畜都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壓抑。
“發生了何事,叛黨打到京師了?”
“莫要胡言亂語,我昭秦曆代明主,又有彥王保駕護航,坐擁萬裏江山,有三千年國運加持,流寇盜匪罷了,說成亂黨都擡舉了他們。”
“是這個道理,不過啊,我聽說彥王和陛下最近鬧得很僵,陛下氣不過,已經好些天沒上朝了。”
“我也聽說了,不過陛下不上朝,是勤于修行。”
“你們兩個别亂嚼舌根了,分明是後宮之中出了亂子……”
壓抑來得快,去得也快,多年未逢戰亂的京師子民很快便忘了這一茬,該喝茶的喝茶,該聽曲兒的聽曲,該施粥的接着施粥。
京師外。
陰雲彙攏于局部,小範圍降雨。
兩方身影默默對視,一方爲黑衣欽天監,爲首的女子芙蓉如面柳如眉,一襲黑衣錦袍修剪體态娉婷。
大碑咒,薛央。
另一邊,依計行事的姜和被三名大乘期護着,作爲誘餌的他全無怯意,隻是感應着藏于暗中的強大氣息,心下多少有些不安。
太少了,欽天監的家底遠不止如此。
“薛大人。”
“四皇子有禮,下官甲胄在身,恕不便行禮。”薛央冷淡道。
她一襲輕便黑衣,身上連一件皮甲都沒有,甲胄之說不知從何談起。
姜和不是陸北,是個有素質有節操的儲君,不會嘴上耍賤,蒼蠅搓手要幫薛央托起前置裝甲,聞言也不氣惱,對三位大乘期保镖點點頭,獨自一人踏步朝前走去。
“四皇子止步,下官有命在身,若有再進,隻得将你拿下了。”薛央橫起直刀,輕顫刀身,蕩開雲氣垂流。
随她直刀出鞘,上百欽天監黑衣皆拔出兵刃。
欽天監雖領着皇家的饷銀,但他們隻對彥王負責,不認皇室這個名義上的天子,所以,哪怕姜和有儲君之名,薛央也隻承認他皇子的身份。
給改口費都不行,除非彥王先點頭。
“薛大人,可否告知彥王還下了什麽命令?”姜和拔劍而出,道韻加持劍身,周身騰起淡淡金光。
氣運金龍。
以合體期大圓滿修爲,直面大乘期修士威壓,全賴這道龍氣護體。
見得龍氣,薛央眼中殺機迸發,和十成十的欽天監黑衣一樣,她自小視彥王爲偶像,一心想讓彥王問鼎神器,視姜和爲眼中釘肉中刺,直欲除之而後快。
最終,薛央沒有動手。
她閉目散去殺意,冷冰冰道:“彥王有令,天子山一役定乾坤,四皇子勇氣可嘉,彥王願保你登基大鼎。”
姜和愣在原地,藏于劍鋒的道韻緩緩化去。
換家戰術被彥王提前獲悉,成功,也失敗了。
他遙望天子山方向,單手負後,對三位大乘期打了個手勢,他死活已無區别,速去天子山增援。
“爾等若走,休怪本官手下無情。”薛央冷哼一聲,走一個,姜和今日死無葬身之地。
三位大乘期苦笑搖頭,說得好像他們想走就能走一樣。
空間被封鎖,虛空被徹底斬斷,四個藏于暗中的大乘期虎視眈眈,每動一下都要承受巨大壓力。
姜和心下煎熬,煎着煎着,索性原地坐下眯了起來。
當皇帝累,當儲君又何嘗不是,早說了彥王比誰都合适,非要把他趕上去,這不是擾人清淨嗎!
……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姜和一行成功被欽天監堵住,魚餌釣上一尾大魚,但又沒有想象中那麽大,在他們都不知道的局外,一道黑影緩緩注視着一切。
黑色衣袍,黑色面具,衣襟繡着一朵紅蓮,妖異綻放紅光。
“昭秦無愧三千二百載傳承,牽扯皇位都能止住同室操戈,但沒有流血的變革,算不得改朝換代,玄武,還是讓我幫伱一把吧!”
紅蓮斂去猩紅,黑色面具亮起兩道紅線,神秘人摸了摸右手大拇指上戴着的扳指,周身溢散濃郁魔氣。
就在這時,一道白光打開,頃刻間泯滅黑暗。
力道控制進準,不多不少,沒有半點多餘的能量逸散。
“白虎,你太多事了。”
陸北在守墓人裏的上司,平闆青龍踏步走出虛空,望了眼京師外的對峙,神色淡然道:“你不該出現在昭秦,應龍讓你來的?”
“你也不該,姬皇讓你來的?”
白虎轉過身,上下審視着平闆青龍,笑道:“這副死人面孔,你用了多少年,準備戴着入土嗎?”
“應龍讓你來的?”青龍加重語氣。
“當然不是,我和玄武親如兄弟,他家中遭了難,我這個當兄弟的豈能袖手旁觀。”
“你會這麽好心?”
“桀桀桀,還是青龍姐姐懂我!”
白虎沉聲笑了幾聲:“現在的昭秦死氣沉沉,全無大國風範,隻怪玄武太死闆,把好好的一個國家治理成了現在的模樣。”
“白虎,我隻說一遍,不論此戰勝負如何,昭秦的未來都姓姜,你不該多此一舉!”
“那我也說一句,這兩個姜背後的意義截然不同,應龍不會允許玄武失敗!”
“你果然奉了應龍的命令。”
“怎麽,你想和我過兩招?”白虎雙目放光,大有戰個痛快的意思。
“确有此意,但不是因爲昭秦,而是你我之間的私怨。”
“還有這種事,小弟向來遵守規矩,何事得罪了大姐?”白虎直呼冤枉,仿佛他真的很冤枉一樣。
“雄楚!”
青龍冷聲開口:“你越界了,不該把手伸到我的地盤。”
上次雄楚秘境,白虎調來兩個星宿,奎木狼爲雲中閣寇爽一道分魂、婁金狗爲韓妙君邪性一面,按守墓人劃分地盤的規矩,這兩人理應被青龍吸納,在她手下辦事。
“原來是雄楚秘境,兩個用完就扔的廢物,意思意思走個過場,不會吧,青龍大姐不會當真吧?”
白虎更加無辜:“按你的道理,朱雀也幹了,你怎麽不去找他呢?”
“白虎,真當我不知道你的想法?”
青龍微眯雙目:“雄楚是聖地十分看好的千年神朝,極有可能接替玄隴成爲一方霸主,這一點,應龍也承認了,你不該去雄楚興風作浪。”
“桀桀桀桀,青龍錯怪我了,我這般布局正是爲了迎合姬皇的心思。”
白虎爽朗一笑:“一山不容二虎,姬皇看好雄楚,不喜玄隴,我便給兩國加一把火,好讓他們有機會一決雌雄,何錯之有?”
“輪不到你多事!”
“老女人,叫你兩聲姐姐,别真把自己長輩兒了,某做事,輪得到你指手畫腳?”白虎目光如電,紅芒迸發殺機。
青龍不甘示弱,眉心裂開紫光豎紋。
霎時間,二人周身空間崩塌,雙雙堕入無盡虛空。
左手邊,黑暗身影頭角猙獰,魔霧宣洩無度,攪動地火水風,爆發出毀天滅地的恐怖魔威。
右手邊,虛空大幡吞吐混沌,有聖潔虛相若有若現。
黑白泾渭分明,雙方皆是寸步不讓,大戰一觸即發。
忽然,白虎退了半步,收回魔軀法相,沉吟片刻後道:“小弟适才走火入魔,幸得青龍姐姐幫忙降火,雄楚之事我不會再參與,之前留下的爛攤子,有勞青龍大姐自行處理了。”
言罷,扭頭就走。
“又犯病了……”
青龍定定望着白虎消失的背影,深知此人身具魔、邪兩面,魔性爲主,是天下一等一的狂徒,邪性爲主,是天下有數的惡人,時常抽起風來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不過這一次,青龍多少有些遺憾。
來之前,姬皇賜下一件法寶,如果白虎當時沒有退走,她遵守守墓人之間的規矩,持法寶打殺了白虎,便是應龍也挑不出毛病。
“可惜了。”
……
“可惜了……”
姜素心立于空蕩蕩的皇城上空,擡手抹去嘴角血漬,驚歎道:“這手合擊之術威力不俗,若非本王閑暇無事時,讀了幾本煉體法門,肉身小有成就,便被爾等得手了。”
對面。
姜離灰頭土臉,法衣破碎滿身是血;
昌文鴛墨發散落,雙目緊閉,血淚垂落兩側面頰,好在美男子底子厚,形容狼狽也九十以上的高分;
左子越手中長劍折斷,一條手臂耷拉垂下,腳步虛浮,踉踉跄跄險些跌倒。
三打一的勝局,鎖定了。
但鎖定勝局的人不對,和計劃略有出入。
姜素心沒有出言譏諷,懷中摸出一門道書,上書筆鋒遒勁,有四個返璞歸真的大字——天下蒼生。
“芸芸衆生、朝朝暮暮盡在此書之中,本王不才,願以一生感悟領教聖地高招!”
他雙目一凜,周身氣勢沉穩如山嶽,定睛看向左子越:“左長老,把姬皇賜下的底牌亮出來吧,若不能說服這位天子中的天子,本王便是拿了昭秦也難免後患無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