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禍引東流

那是一個遙遠的時代,從人們的穿着打扮來看,阿方索覺得距今至少都已經有上千年了。

那時候的艾翁還是弗雷爾卓德一個勇猛嗜血的戰士,甚至還得到了無情者艾翁這樣的稱号,可随着冰裔的崛起,弗雷爾卓德已經再也沒有他們的容身之所,被逼到了冰與海的邊緣。

無奈的艾翁決定帶着他的同伴們踏往傳說中魔法的出生之地——艾歐尼亞。

隻有魔法才能打敗魔法,他們企圖在那裏可以尋找到能擊敗那些冰裔術士們的力量,于是他們組建了浩蕩的隊伍,從弗雷爾卓德最東邊的冰凍港出發。

在海上經曆了重重磨難之後,他們的路線已經偏移,沒有踏上艾歐尼亞大陸的土地,卻來到了這座龐大的島嶼。

艾翁帶領着同伴屠殺了這裏的一些土著,破壞了這裏成片的森林,直到踏足了奇美拉的領地……狂暴的奇美拉以不可抵擋之勢摧毀了他的軍團,可不屈不撓的艾翁最後還是在這裏找到了心心念念的力量——帝柳,一株神樹,也是艾歐尼亞傳說中的聖物。

據說隻要用它的樹幹做成铠甲,就可以免疫一切魔法傷害;隻要用它的枝條做成鞭子,就能馴服這個世界上最狂烈的烈馬,也能抽掉惡魔的靈魂!

艾翁高興極了,他試圖将這株大樹砍倒,再将之搬運回弗雷爾卓德去,可當他将巨大的斧頭砍入帝柳的身體時,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他的斧子牢牢的卡在了樹幹上,他的雙手則是融進了斧柄的木頭中,且四肢迅速伸長,皮膚表面變得又幹又硬,乃至于全身,都随之飛快的變化,很快就将它變成了與那帝柳一樣的樹木!

艾翁驚恐極了,也正是在此時,他聽到身體深處傳來了一個聲音:“看……”

他本能的順着那聲音的指引往四周看去,可還沒等他看到地上那些腐化屍體所加速的菌群和草叢生長起來,一個年輕的男子卻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你好。”那年輕人微笑着說道:“我叫阿方索,你很快就要失去自我了,或許你某個時刻會覺得這也很不錯,但在那之前我想問問,你真的打算把自己變成一顆大樹嗎?”

艾翁一怔。

變成一顆大樹?那可怎麽呼吸、怎麽吃飯、怎麽戰鬥啊?

“不……”他的話音未落,表情卻猛然扭曲了起來。

此時它的半個身軀已經樹化,但至少上半身還能勉強動彈,它痛苦的捂住了腦袋,似乎有什麽東西要從它的腦子裏鑽出來。

很快,它從痛苦變成了猙獰,然後猛然擡起頭,沖阿方索咆哮道:“你要做什麽!你這個凡人,從我的腦子裏滾出去!”

阿方索壓根兒就不在意它的咆哮,這是精神世界,即便是再強大的神明,也傷不了他分毫:“這是你的意識世界,我能做什麽?隻是給你自己多一個選擇而已,這很有趣,不是嗎?”

可事實上壓根兒就用不着阿方索去回答,那猙獰的咆哮隻頃刻間又化爲了驚恐的哀嚎:“什麽?變成樹?我不要,我不要變成一根木頭!”

“閉嘴!”猙獰又回到了它的臉上,它沖阿方索吼道:“這是我的世界,這是我的意志!你無法動搖它,你沒有可能做到!”

“對啊,我很清楚這一點。”阿方索笑了起來。

“那你這是在做什麽呢?你以爲你能把我變回幾千年前的狀态?哈哈哈哈,真是荒謬!”

“幾千年?已經過去了幾千年?我的天呐,我不要這樣活着。”

“你給我閉嘴!你這個蠢貨,你什麽都不懂!你被那個人類蒙蔽了!”

“人、人類?你在說什麽?我就是人類啊!”

他的表情切換開始變得順暢起來,不再那麽痛苦,更加順暢。

但是,也更加頻繁,就仿佛一個人在那裏扮演兩個角色,演繹着獨屬于它的獨角戲。

而當這種狀态出現時,阿方索的眸子一閃,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有一點,艾翁沒有說錯,阿方索無法動搖它的意志,更無法将它變回幾千年前的樣子。

翠神艾翁和阿特瑞斯是不同的,後者的身體裏栖息着的是兩個靈魂,一個星靈、一個凡人,而翠神艾翁,他的身體裏自始至終都隻有他自己一個人而已,兩種思維代表的隻是他在兩個時間段内的不同想法,僅憑這一點,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策反’他的意志之類,隻要稍稍給點時間,‘年長的艾翁’必然會說服‘年輕的艾翁’,畢竟他自己就是從‘年輕的艾翁’成長起來的。

但那本也不是阿方索的目的,他要的,隻是艾翁在這一瞬間陷入的自我混亂!

退出!

在艾翁那兩張不停變換的臉開始交替切換時,阿方索猛然退出了它的意識。

此時意志回歸身體,立刻就能感受到先前那股包裹着他的‘生命之力’消散了,而頭頂上方的帝柳枝條也停止了擺動,就仿佛靜垂的珠簾般一動不動。

那是一株上百米高的巨柳,它太大了,光是樹冠挂開的枝條,就起碼覆蓋了方圓兩三公裏範圍。

而再看四周,先前看到的那些突然長出來的參天大樹隻是幻象而已,不過滿地的草叢和菌群卻是真真實實的存在着,隻是沒有想象中那麽美好明豔。

整片土地通紅,就好像浸泡滿了鮮血般,正散發着一陣陣滲人的血腥味兒和腐敗味兒,那成片菌群上也彌漫着陣陣或墨綠或濃白的霧氣,吸之讓人昏昏欲睡。

阿方索立刻屏住了呼吸,陷入土中的腿也不再癢酥酥,而是回到了原本身體正常感知的程度。

他不敢耽誤,即便老艾翁說服小艾翁需要花點時間,但對比起精神世界與現實世界的時間流速而言,那時間或許将會轉瞬即逝。

此時猛然發力,将陷在土地中的雙腿拔了出來,随即關閉了阿賴耶識。

雖然剛剛才被艾翁将魔法力恢複完滿,但阿賴耶識的開啓仍舊是消耗了阿方索大半的魔法力。

此時感覺身體狀态還好,而估摸着自己被困在此地的時間至少也在十幾個小時以上,因爲即便透過頭頂帝柳那漫天的垂枝,仍舊還是能看到些許閃亮的金色陽光,從柳枝的縫隙中透射下來,應該已經是第二天中午的時間。

他深吸口氣,雙腿上猛然一陣金光閃耀。

大荒星隕!

艾翁不可能在自我意志中糾結太久,自己要是靠兩條腿兒的話,是絕對無法在它醒來前跑出它感知範圍的,唯一的機會就是大荒星隕。

轟!

阿方索猛然沖天而起。

噗噗噗噗……

他穿過了重重柳枝的覆蓋,當穿出樹頂時,空中刺眼的陽光險些閃瞎他的雙眼,可阿方索的心裏卻隻有無盡的喜悅。

總算是逃出來了!等等……

下方的枝條也在此時猛然動了起來。

啪啪!

兩條細長的柳枝猛然上甩,一下纏住了阿方索的雙腿,想要将他拉下去。

可大荒星隕已然啓動,這是連星辰都能鬥轉的法術,又豈是那兩根兒柳條所能拽住的?

嘩啦啦~~

下方的巨柳被猛然一拽,巨力的作用下,它就像是被突然拽掉了魂兒。

緊跟着,上百米高的巨柳竟在瞬間化爲了隻有約莫三米高。

它的頭頂生長着許多綠色的苔藓和菌群,樹幹上竟然還有‘臉和五官’存在着,兩隻手卻是牢牢的拽住了阿方索的腿,被他帶着沖天而起。

原來那百米的身軀隻不過是唬人的幻象罷了,眼下,這才是艾翁的真身。

不過,真身也很恐怖啊……因爲在系統的掃描中,它所呈現出來的狀态可沒有絲毫的削減,仍舊是那滿屏的問号!

“我讨厭暴力,本是想處理得更溫和一些的。”艾翁的聲音充滿了憤怒,和此前的溫和完全不同:“但你激怒我了,人類,我要把你變成最茁壯的人樹,栽在奧米卡亞蘭的世界之心中!”

幾乎隻是一瞬間,它的身體開始飛速的成長起來,長出了新的枝幹、原本一人就可合抱的樹幹,此時也已經變成了至少三人合抱粗細,且整個身體的重量也在飛快增加。

阿方索倒抽了口涼氣。

和此前的幻術不一樣,這次,它是真的在長!

捆綁了重物,而且還是一個在不斷的、飛速增加着重量的重物。

大荒星隕的速度已經開始出現減緩了,而随着艾翁的身體繼續長大,阿方索很清楚,他們恐怕很快就将從空中跌落下去。

這跑也跑不掉,甩又甩不脫,打感覺更打不過……

此前阿狸給他介紹艾歐尼亞的幾個險地時,阿方索還有些心不在焉,可現在看來,至少這座芝雲尼亞島,阿方索覺得他這輩子都絕對不想再來第二次了!

眼下該怎麽辦?要是被它拖下去的話,那不管是被殺死還是被變成樹,鐵定就都是死路一條,可是……等等!

阿方索突然想到了什麽,然後目光一轉,看向了此前他險些撞上去的那片山峰,此時距離他不過僅僅隻有數公裏之遙。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阿方索的腦子裏浮現出來。

坦白說,危險系數很高很高,但至少,值得一試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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