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之上,劉宗敏已是等待許久,眼見城下來了人,目光微微一頓。
好家夥!
好小子!
膽子,當真不小!
敵我雙方,各地對立,本是生死大仇。
在這等關節下,竟然……還敢來赴宴?
膽子,不是一般的大!
“看得清嗎?”劉宗敏問。
“看不大清,不過……”
旁邊,郭垣一臉的嚴肅:“看朝廷大軍的主将……似是……有些年輕啊!”
他驚心不已!
正常來看,而今戰事不明。
敵我雙方,實在是沒有必要相見。
一言而言,敵我主将相見,多是在戰事膠着,很難分勝負的情況下,雙方簡單商議一番,繼而再分你我與生死。
當下,朝廷大軍剛剛趕來,還未開戰,形勢不明,那朝廷大軍主将面對邀請,就……這般趕來了!
這膽子,着實不是一般的大!
“開城門!”劉宗敏高聲道!
很快,城門大開!
騎着馬匹而來的朱慈烺隻是微微側目,跟着便率領數名護衛,一路入城。
不多時,一行人來到縣衙。
酒菜已然備好,也有下人、小厮招待。
可等待許久,也不見主人家出現。
“卻是有些意思了!”
廳堂間,朱慈烺自顧自似的喝着酒:“那劉宗敏請本将喝酒,他自己卻是不敢出來,這便是鼠膽嗎?”
兩側的下人、小厮噤若寒蟬!
跟着,後堂驟然傳來一道聲音。
“哈哈,哈哈哈……妙哉!”
劉宗敏大笑着,走了出來,沖着朱慈烺抱了抱拳:“方才有事耽擱了,這位兄弟莫要在意,抱歉,實在抱歉。”
朱慈烺擡頭看了看:“你,便是劉宗敏?”
劉宗敏點頭:“看來咱還有些名氣,連兄弟你都知曉咱的姓名!”
朱慈烺卻是哼笑一聲:“區區賊人,猖狂無度,一再挑釁朝廷,尤其是你家大哥李自成,自号闖王,還準備給你封一個侯爺?可是好笑啊!”
劉宗敏賠笑着,仔細看了看眼前這實在是不能再年輕的年輕人,暗自驚心。
這小子……不大簡單啊!
一上來便将他們的老底說了一通,俨然有站在朝廷大義之上指責的意味。
什麽是侯爺?侯爵?
那是朝廷封的!
而今,闖王大軍還未稱王稱帝,擅自封王、封侯,本是極其不符合規矩的!
至少……在大義上說不過去!
“小兄弟……抱歉……”
劉宗敏笑道:“方才有些事情耽擱了,快請坐,老哥我來晚了,不好的,自罰三杯!”
說着,便接連喝了三杯酒。
對面的朱慈烺隻是淡淡看着,直至劉宗敏喝完,才點了點頭:“世人皆言無你劉宗敏,便沒有而今闖王,倒是有幾分道理的!”
劉宗敏微微錯愕,不知覺間笑了出來。
這話,也是不簡單的啊!
總的來說,确實有幾分道理。
因爲,大哥李自成之所以能有而今的勢力,他劉宗敏功不可沒。
如先前,自家大哥被朝廷打擊的隻剩下十八鐵騎了。
之後呢?
若非他劉宗敏一路幫忙吸引衆多百姓參與進來,哪裏又有而今的闖王大軍呢?
表面上看,這小子似乎隻是陳述了一個事實,實際上,卻是殺人誅心,挑釁他劉宗敏的野心。
這是一個簡單的離間計!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劉宗敏笑呵呵:“先前,老哥我本是不信的,現在見了小兄弟你,老哥我,信了!”
朱慈烺哼笑一聲:“你信與不信,于我有屁關系?給個痛快話吧,新城,你守與不守?”
單刀直入,簡單直接!
正常的兩軍主将見面,本應是互相寒暄、乃至于訴苦的。
互相試探,所有的正事多旁敲側擊,萬不會如此直接。
眼前呢?
卻是一反常态!
或許是所謂的初生牛犢不怕虎,或許是這年輕心智簡單,竟是直接問是否要守城。
這守城與否……換做任何一個主将,豈會如實告知?
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城池,你朝廷大軍來,直接就問老子守不守?
開玩笑吧?
老子打下來的城池,自己不守,難不成要送給你?
“怎麽守?”劉宗敏似是而非的問。
“你守不住的!”
朱慈烺幹脆道:“劉宗敏,我甚至願意叫你一聲劉老哥,實話告訴你,你守不住,試一試?”
言語激烈,咄咄逼人!
劉宗敏笑了:“可以,小兄弟,你來說說如何攻打新城,若你隻言語有道理,老哥我便不守了!”
朱慈烺卻是一臉的不屑:“我若打,你注定守不住,所謂數萬大軍,不過是一群烏合之衆。”
這……多多少少帶着些許貶低的意思。
數萬大軍,皆是烏合之衆?
瞧不起誰呢?
“我,爲什麽敢這麽說呢?”
朱慈烺繼續道:“也很簡單,因爲……你們就是不行啊!你又好奇了對不對?”
劉宗敏認真點頭:“确實有些好奇。”
朱慈烺哈哈大笑:“仍舊簡單,因爲……不破不立啊,你,隻有兩條路可以走,一個逃命,另一個便是……”
說着,卻是頓住了。
劉宗敏眨了眨眼:“是什麽?”
朱慈烺嘿嘿一笑:“該說的,我都說了,剩下的……便看你是否識趣了!”
劉宗敏一陣默然。
不知爲何,眼看着這個年輕人,方才十四五歲啊,竟是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那一句句誇張且目中無人的言語,實在是太過誇張,可不知爲何,卻是給人一衆怪異的壓迫感。
“小兄弟,你……隻有一萬大軍而已!”
劉宗敏嚴肅的問:“單憑這些人,可破新城城池?”
朱慈烺搖頭:“破不了!”
劉宗敏繼續問:“那你還敢如此威脅我?”
朱慈烺反問:“那你……可否有那麽一點點怕?”
劉宗敏再度沉默。
倒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突然之間,就有點看不懂了!
按照他先前的預想來看,朝廷的主将是萬萬不敢赴宴的。
結果呢?
這個年輕的小子非但來了,而且态度相當強硬,宛如一個涉世未深的毛頭小子似的。
天憑什麽如此嚣張?
又憑什麽如此目中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