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紛紛,人心惶惶。
仿佛……屹立了兩百餘年的大明朝,即将滅亡了一般。
朝堂間,文武百官憂心不已,想要做點什麽,卻是有心無力。
眼下這境況,幾乎是無計可施的。
這偌大朝堂,沒有多餘的兵力了。
四川湖廣那邊有着張獻忠,實力漸大,有秦良玉秦老夫人勉強鎮壓着,倒也能勉強穩住局面。
河南一帶,又有着闖賊李自成,孫傳庭将其困于開封一帶,短時間來看,卻也未必能攻打過來。
再北邊呢,則是後金,卻不知洪承疇是否擋得住。
而今的大明已是四處漏風,眼前賊人突如其來的打來,京城以南幾乎空了,賊人可随意取之。
如此,稍微有個風吹草動,便會有賊人大軍兵臨城下。
“那賊人緣何打的如此之快啊?”
“區區數日内,竟籠絡數萬人馬,拔城八九座!”
“京城,應該守得住……吧?”
朝堂間,有百官言語議論着。
“一派胡言,區區賊人,隻是暫時得勢而已,休要胡言亂語!”經過的内閣首輔溫體仁呵。
諸多小聲談論者自是老實閉嘴了。
溫體仁看了看,這才沉下一口氣,直入養心殿。
“免了吧!”
崇祯皇帝随意揮手,直接問道:“賊人猖狂無度,随時會攻打京城,愛卿以爲如何啊?”
溫體仁又仔細想了想道:“禀陛下,臣以爲……或可招石柱宣慰使秦良玉入京勤王。”
秦良玉?
崇祯皇帝面目閃爍了那麽一下。
秦良玉正在四川、湖廣一帶清剿叛賊張獻忠,突然撤回來,豈不是要眼睜睜看着那張獻忠坐大?
四川、湖廣不要了嗎?
“不妥吧!”崇祯皇帝随口道。
“陛下,此乃當務之急啊!”
溫體仁一陣急切:“而今自京城至河南開封府,已是一片空虛,凡河南那邊出現些許變故,闖賊将一路至京城,危矣!當……行緊急之法啊!”
崇祯皇帝又看了看,卻是沒有再作聲。
事實上,他何嘗不知道這其中的危害呢?
京城至開封,大面積空虛,所謂的各府、各縣,幾近名存實亡。
這個時候,暫時放棄四川、湖廣一帶,緊急馳援京城,倒也算是良策。
至少可以緩解京城的危機。
但……那湖廣、四川也是老祖宗打下來的江山啊,就這麽舍棄了……豈不是愧對祖宗,愧對天地,愧對黎民百姓?
所以,暫時,還不能動。
再等等,再緩緩看吧。
京城,還能勉強撐一撐。
當然,這麽做影響也是極大的,闖賊與六七賊人逼近京城,教那北邊抗擊後金的将士們作何感想?
教那左良玉、孫傳庭如何想?
而今非常時刻,着實不易動的,牽一發動全身。
不多時,内閣首輔溫體仁一臉痛心疾首的退下了,恰好太子朱慈烺趕了過來。
“兒臣見過父皇。”朱慈烺見禮。
“嗯……”
崇祯皇帝收斂心神,認真看了看:“吾兒……近些日子在做什麽啊?”
朱慈烺想也不想:“父皇,兒臣最近在學鬼神之法?”
什麽?
崇祯皇帝豁然一驚。
這小子學什麽?
鬼神之法?
放着好好的書不讀,學那狗屁的鬼神之法?
他登時沉臉下去:“吾兒,你是太子,是儲君,未來,是要克繼大統的,理當通曉禮儀,博學廣識,斷不可輕信鬼神。”
“我皇明列祖列宗,爲父雖是不好多說,卻不得不告訴你,其人醉心煉丹、法術等歪門邪說者,爲數不少,你……萬不可走錯路啊!”
他苦口婆心的教導着。
沉迷到家煉丹術如憲宗皇帝、孝宗皇帝、世宗皇帝,比比皆是。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然而,下側的朱慈烺聽了卻是渾不在意:“父皇,這江山危險啦,您還沒看到嗎?”
崇祯皇帝:“……”
他堂堂君王,豈不知危險了?
可這話自太子嘴裏說出來,不知爲何,總感覺怪怪的。
“所以呢?”崇祯皇帝深深皺,隐約間總覺得這兒子……似乎哪裏不大一樣了。
“所以,這個時候,蒼生黎民固然重要,鬼神亦重要。”朱慈烺言辭鑿鑿。
“……”
崇祯皇帝愣了愣,一時間……有點懵。
不問蒼生問鬼神?
那鬼神可使得你江山穩定?
什麽狗屁道理?
“霸州失陷後,接連八九個城池被賊人所得,其大勢已成,京城,危在旦夕。”
朱慈烺卻是不緊不慢道:“父皇,您是不是……也這麽想的?”
嗯?
崇祯皇帝微微詫異。
個把月不見,這兒子,似乎……開竅了許多。
竟是将眼前的局勢看一清二楚,眼界,絲毫不遜色于在朝堂混迹幾十年的大員。
嗯,很好!
兒子,長大了許多啊。
于是他輕輕點頭:“吾兒說的有道理,京城,或者說這大明,确實危險了。”
“錯!”
“錯錯錯!”
朱慈烺豁然提高聲音:“父皇,表面來看,京城确實危險了,實際上,卻是安全了許多!賊人破霸州,乃是百年未有之大好事!”
崇祯皇帝:“……”
他呆愣許久,目瞪口呆,一時間……懵了。
好事?
百年未有之大好事?
他滿是不可思議。
京城以南,一片空虛,賊人雖是可以揮師北上,直取京城。
結果,自己的兒子、當朝太子說什麽?
如此危險的事情……竟是好事?
“這……”
他張了張口,認真看着朱慈烺,恍然間……變得很是陌生。
這……是自己的兒子?
是儲君?
未來的君王?
怎地……變得如此糊塗了呢?
啊?
遍曆古往今來大昏君,幾即再昏庸無道、無能者……也說不出這樣的話來啊!
這大明朝都面臨覆滅危險了,還說是好事?
豈不比那晉惠帝的何不食肉糜還要可怕?
“放肆!”
崇祯皇帝一聲大喝:“你你你……你真是朕的好兒子啊,你……盼着這大明朝滅亡嗎?啊?朕朕朕……”
說着,當即起身,四下快速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趁手的家夥事,幹脆扯過王承恩的拂塵,邁着大步走了過去。
拂塵揚起,就要落下。
朱慈烺挺直站着,目光平靜,仿佛絲毫不在意接下來這一頓毒打。
崇祯皇帝見了,揚起的手臂定住,怒聲喝道:“跪下!”
朱慈烺卻是突的挺直腰杆,嗓門比崇祯皇帝還要高兩截。
“父皇,挨打要立正,您,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