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中年男子似是帶着幾分醉意,還有幾分不滿,輕輕敲打桌面。
“郭垣,你就說說,這文安縣,怎麽就打不得了?”
中年男子挑眉:“老子此一番的最終目的是打下霸州,就算打不下,那也叫那明廷人心惶惶,人人自危,霸州且打得,如何就不能打文安?”
對面,郭垣面色有些古怪,一時又不大好解釋。
因爲眼前這名主将非同一般,乃是那闖王的得力大将,劉宗敏。
此人骁勇善戰,先後兩次幫助李自成脫困,其中最嚴峻的一次,李自成被那洪承疇打的隻剩下十八鐵騎,後因此人一路爲李自成呐喊助威,才有了而今打入河南的李自成。
故,此人說是李自成的第一得力戰将也不爲過。
面對這樣一個人,他當然是不敢胡亂言語的。
“李老哥,這話是我家天王說的。”郭垣解釋了一嘴。
“你家天王?”
劉宗敏哼笑一聲:“什麽狗屁玩意都敢自稱天王了,我家大王最多也就是個闖王,他膽子倒是不小……”
說着,斜瞥了郭垣一眼,自知言語不大妥當,便改口道:“成,就按照你家天王的意思,文安縣,暫時就不動了,攻打霸州要緊。”
郭垣不住的點頭。
他當然有許多話可以說,如那文安縣穩固如鐵闆一般,莫說是否可以打下來,甚至都有被反打的危險。
但,不能說!
而今,自家天王雖是與闖王大抵算是合作的關系,卻也不可完全信,得留一手。
假以時日,兩方決裂,那文安縣的作用可就大了。
“不過呢……”
劉宗敏又突然開口:“如隻是繞過文安,老子順不過這口氣,區區一屆知縣而已,教你們傳的如此神乎其神?”
郭垣想了想:“劉老哥,真的,那個地方,去不得的,咱們大事要緊啊!”
劉宗敏當即揮手打斷:“大事固然要緊,老子的心情就不要緊?去,派人傳信給那文安知縣,叫什麽來這?範什麽玩意是吧?教他來,給老子敬一杯酒,以後老子便認得他了!”
認得了,日後也就可以講一番人情關系了。
隻是……
郭垣微微縮着脖子,低聲道:“劉老哥,霸州至關重要,我等能否成大事,權看此番能否奇襲成功了。”
劉宗敏挑眉:“老子不知道嗎?叫他範什麽的東西過來喝杯酒,很過分嗎?老子又不殺他!”
郭垣便不好再多說,心底歎息,總感覺大事要不妙。
文安縣,一個小縣城而已,可能在李自成、劉宗敏眼中算不得什麽。
因爲這樣的縣城,他們已經攻破無數個,如霸州那種大城,也攻下了許多。
此一番,隻要拿下開封,再向北,可能就隻剩下霸州一處關隘了。
而若這一批将士提前在霸州一帶造勢,就算打不下,也可吸引無數民衆參與進來。
再等待着李自成大軍過來,勢如破竹,拿下京城都不成問題。
但關鍵是……憑借這數千兵力,想要動那文安縣……怕是動不得啊!
轉來翌日。
天色剛剛放亮,範旭還在大睡,就被人吵醒。
“作甚?”他一臉的不悅。
“大人,衙門外來了一人,教大人您出去接見。”趕來的衙役低聲道。
“教我去接見?神經病吧?”
一股起床氣在範旭心底醞釀着,整個人已經很不舒服了。
多日訓練下來,好不容易才睡個懶覺,就這麽被人吵醒了,誰不起?
“走走走!”
他幹脆起身,不耐煩的來到縣衙外,很快見到一名身着紅色長袍的年輕男子,直接問道:“作甚?哪裏來的?霸州?”
長袍男子笑了笑,抱拳道:“見過範大人,小的自任丘而來,我家劉侯爺想請您喝兩杯。”
“滾!”
範旭開口,轉身而去。
什麽狗屁侯爺!
戰事當前,當朝僞國丈田弘遇都被他強行留在文安了,至于所謂侯爺,還是在任丘的,算個屁?
眼前,隻要不是霸州亦或是朝廷來人,完全不需要給面子。
“慢着!”
後側,紅袍男子:“範大人,看來您可能還不大清楚,我給您簡單說道一番,我家劉侯爺,大名劉宗敏,此刻已在霸州候着您了。”
嗯?
範旭腳步漸漸定住。
劉宗敏?
這名字……好是熟悉!
李自成的第一号手下?
也就是說闖王李自成與那六七天王的聯合大軍,已是趕到任丘了?
距離文安隻有幾十裏的距離?
他暗暗側目,逐漸冷靜下來。
這等行軍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啊!
要知道,行軍打仗,是要攜帶糧草的。
按照那田弘遇的估計,叛賊最快的速度,将會在七日内左右抵達。
當下,也才六日左右,賊人竟是抵達任丘了!
再有一日,也就是七日左右,剛好抵達文安。
好快!
這一路,平推無阻嗎?
頓了頓,他轉過身來,斜睨那紅袍年輕人:“然後呢?幾個意思?你家劉侯爺叫我去飲酒?”
紅袍男子點頭:“都說您是個英雄好漢,不知您可否有這個膽!”
範旭笑了:“你們就不怕我将此事彙報朝廷?”
紅袍男子卻是渾不在意:“若是害怕,咱也不至于來了不是?”
範旭想了想,點頭道:“好,那就定在今晚,地點,五官澱,不見不散。”
大戰将臨,兩軍主将見面倒也是常事。
而五官澱與白洋澱類似,其位置夾在任丘與文安中間,剛好是一個安全的見面地點。
“好,就這般說定了。”
紅袍年輕人應了一嘴,轉身離開。
不多時,朱徽娖走至縣衙大堂,二話不說,直接問道:“怎麽回事?”
範旭攤手:“什麽怎麽回事?”
朱徽娖道:“晚上,你要去哪裏?去做什麽?”
範旭哈哈一笑;“還能去哪裏,不過是與好友約定好,一起去醉春樓喝點酒而已。”
朱徽娖:“……”
這渾人……就沒幾句好話!
她直接道:“别以爲我不知道,你晚上要出去,趕赴五官澱,是要見那賊人頭領嗎?”
範旭搖頭:“不是……”
“閉嘴!”
朱徽娖直接呵斥:“你傻啊?那賊人實力不簡單,貿然過去,很是危險的,萬一他們要強行将你留下,我我……文安縣怎麽辦?”
範旭笑了。
一些個簡單的謊話已是不能騙過這妮子了。
比如說去醉春樓!
這妮子竟是半點不信!
那麽也就隻能說實話了。
他見左右揮退,想了想,認真道:“如果我此番去五官澱出事了,那是好事,你當效仿老祖宗朱老爺子,這文安便将是你的興龍地。”
朱徽娖瞪眼:“你不能出事……”
範旭忙是點頭:“知道的,我隻是說,萬一我出事的後續做法而已,事實上,我很惜命的,放心吧……”
朱徽娖又是打斷:“可你若出事了,我怎麽辦?”
範旭想了想:“我……給你留一份保證書?”
朱徽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