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徽娖早早起來,見範旭倚在庭院的長凳上,走了過去。
“昨晚那人是誰?”她直接問。
“看來黃叔與你說了。”
範旭睜開眼,哼笑一聲:“現在,知道你是皇室子弟的人,可不止我一個了,逃吧。”
朱徽娖瞪眼:“我問你,那人到底是誰?”
範旭也未隐瞞:“是的,是叛賊,白洋澱一帶的六七天王大軍,那人是帶頭者,甚至可能是頭領六七天王!”
朱徽娖一臉的怒容:“你……竟然與叛賊有牽連?”
這是她怎麽也沒想到的。
按照昨日的說法,這渾人已是打算死守文安了,而且還口口聲聲說逃不了,别無選擇,隻能堅守。
結果呢?
在暗地裏與叛賊頭子偷偷來往?
這是堅守?
這是要投降于叛賊啊!
“範九陽,你……竟是這種人,成,算我瞎眼。”
朱徽娖憤憤跺腳,轉身而去。
不多時,她帶着黃叔等七八人,收拾好行囊,半句告别話語沒有,快速離開。
範旭看了看,莫名撇嘴,哼笑出來。
走了,倒也好。
以後這縣衙也就清靜了。
不多時,老爹範大沖返回,一臉的怪異:“吾兒……怎麽回事?那丫頭怎麽走了?你們鬧矛盾了?”
範旭搖頭:“沒,這不是賊人即将打來嘛,我再度勸阻她離開,她就走了。”
範大沖将信将疑。
昨日,那丫頭還信誓旦旦的要留下來,今日大早上的便離開了?
他倒也未多說,坐下後不住的呲牙。
亂世将至,那丫頭離開是非之地也是好事,可以理解。
唯獨可惜的是……這麽好的兒媳,沒了。
“老爹本想着,以後時機合适了,想辦法給你們成個家,哎,可惜啊……”
範大沖歎息,旋即想到什麽似的,湊前幾分:“京城那丫頭也不錯,兒,考慮一下?”
範旭:“……”
這朱興甯一個皇室之後且娶不得,娶那陳圓圓?
嫌命長嗎?
他忙是擺手:“爹,别想了,咱們這文安已經不安全了,先活下來再說。”
生逢亂世啊!
這天底下,就沒有個安全的地方。
當下逃到江南倒是還能苟活兩年,卻也不是長久之計。
因爲當下情況不明。
紛亂四起,社稷将傾,到後來誰能做主這片江山,還是未知的!
按照原本的發展曆程,李自成攻入京城,大明覆滅,後又有吳三桂引後金入關,江山再度更替,流血漂橹。
隻是,随着白洋澱一帶出現賊人,這一切,已悄然變了。
李自成的隊伍快速向北突進,京城以北已是岌岌可危,文安同樣不安全。
卻也隻能硬挺着!
不多時,有衙役來報,那田弘遇又來了。
“範老弟,你……考慮的如何了?”
田弘遇似是有些着急:“情況緊急,那叛賊突進速度極快,老哥險些被他們給追上,你可謹慎着。”
範旭笑了笑:“老哥昨日在哪裏住的?”
田弘遇微微錯愕:“在城内的客棧啊,怎麽?”
範旭指了指外面:“那就一起去看看。”
看什麽?
田弘遇有點懵。
決定生死的時刻,去看什麽?又有什麽好看的?
很快,二人除了縣衙,一路來到城頭,再放眼看去,田弘遇驚住了。
此一刻,在城下,足有數萬人,衣着雖是不堪,站立的姿态卻是相當的整齊。
單看這氣勢,竟是絲毫不遜色于京城大軍!
非但如此,在後側,還有源源不斷的青壯趕來,無需任何吩咐,皆主動站在後側。
“這……”
田弘遇暗抽了一口涼氣:“範兄弟,你這是……什麽意思?”
範旭認真看了看下側的數萬百姓:“這些,可夠?”
田弘遇一陣咂舌。
看這架勢,這位範兄弟的意思是……要組織百姓,對抗叛賊?
他緩和片刻,微微一個哆嗦,背脊透過一股涼氣。
“有魄力,隻是……”
田弘遇不住的搖頭,感慨道:“就是差了些家夥事,一旦這些百姓有了家夥事,簡直不敢想,牛!老哥我服了!”
家夥事?
範旭又笑了,沖着旁邊的衙役使了個眼色。
很快,有衙役提着一個麻袋走了過來。
範旭将麻袋丢在地上,咣當一聲,一柄泛着寒光的鋼刀顯現出來,尤其是那沉重感,看着便教人不寒而栗。
“田老哥,這些,可還夠?”範旭問。
“這……”
田弘遇是徹底懵了。
這……又是幾個意思?
難道要給這數萬百姓皆裝備此等鋒利的長刀?
那……得用多少鐵啊!
這一縣之地,又是哪裏來的如此多的鐵器?
田弘遇不敢再多想,抱了抱拳:“成,範兄弟,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兄弟兩個,日後有緣再見。”
說着,便要下去。
範旭手持長刀,用力晃了晃,頓時一股勁風呼嘯而過。
“田老哥,别急着走啊!”
他提高聲音:“賊人要想攻破京城,首先要過了我文安縣這一關,不若留下共同禦敵?”
田弘遇頓住腳步,嘴角堆起尴尬的笑:“這……還是不了吧?”
範旭卻是嚴肅幾分:“老哥,你大戰失利,回去京城注定受罰,不若立下,戴罪立功。”
田弘遇眼睛向下轉了轉,暗自洩氣。
這文安……就不該他姥爺的來!
更不該與這範九陽牽扯,提什麽投降的屁事!
現在好了,走不掉了。
怎麽走?
範九陽三番兩次的留他,他若再強行離開,莫說回去京城,估摸着離開這文安縣都困難,說不得走到哪裏就給弄死了。
“好!”
他一咬牙:“範兄弟,你魄力不凡,日後定将有大作爲,老哥我聽你的!”
範旭哈哈大笑:“什麽聽不聽的,咱哥倆共同禦敵,守住了,老哥你便可将功補過了。”
田弘遇不住點頭:“是是是,範兄弟說得對。”
範旭便沒有多說。
田弘遇此人,不能走!
作爲一個知道秘密的人,大抵隻有兩種結果,其一是與其同流合污,其二便是……死!
假若他直接将田弘遇準備投降後金的事情上報朝廷,田弘遇注定面臨被抄家的危險。
所以,一旦放這狗東西離開,勢必會第一時間扭過頭來反咬他一口,想方設法弄死他。
按下心思,範旭走到城外,開始在數萬百姓中挑選起來。
主要原則是身體康健,行動正常。
除此外,家中有父老的、獨子的,多被排除了。
最終,他在數萬青壯中,選取了約五千人,轉移至一個距離縣城四五裏路的凹地,在四周扯上籬笆栅欄,準備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