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是沒有朋友的,尤其是京城,除了牛八老哥、以及錦衣衛的馬兄,不認識幾個人。
眼下突然到來一人,京城田姓,不出意外應該就是田弘遇了,也就是田貴妃的老爹,僞當朝國丈。
那麽,這老貨跑來作甚?
“請進來……”
範旭說了一嘴,卻是直接起身:“我去迎接。”
來到衙門外,正有一人笑呵呵的站着,正是田弘遇。
“不知是哪陣風将田大人吹來了,有失遠迎,恕罪,恕罪!”範旭抱拳。
“哈哈,範老弟客氣了。”
田弘遇主動走上前去,上下審視:“哎呀,一别數月,範老弟風采越發不凡了,少年英雄也!”
範旭自是順杆子爬:“田老哥太過獎了,請進請進。”
二人一番簡單的寒暄,酒菜已然準備好,地點不是後堂,而是過堂。
所謂過堂,位置在大堂後面,多是用來縣官臨時的休息處。
如開堂審案,最後準備宣判當慎重又慎重,不得輕易判的,這個時候縣官便退到大堂後面的過堂,簡單休息與斟酌。
而之所以将擺酒地點設在過堂,主要還是考慮到後堂太過私密了,有所不便。
很快,酒菜上來。
田弘遇斜瞥端菜過來又禮貌退去的劉怡然,眼角閃過一抹笑意:“看不出來,範老弟你竟有如此雅緻,當世孟德也!”
嗯?
範旭微微訝異。
孟德?
曹孟德?
他不禁斜瞥剛剛離開的那道倩影,一陣苦笑:“田老哥莫要多想,她主動跑來照顧我的,除此之外,别無他事。”
田弘遇不住的點頭:“懂,懂的,範老弟無需過多解釋,大家都是男人嘛。”
範旭便也沒有繼續解釋。
有些事……越描越黑。
田弘遇看了看,心思微動:“說來,範老弟你年紀也不小了,而今,尚未婚配吧?”
“還不曾。”範旭搖頭。
到得此刻,他也大概明白這田弘遇的來意了。
估摸着……沒憋什麽好主意,極可能想将那陳圓圓許配給他。
于是又急忙問道:“卻不知田老哥來此有何要事。”
田弘遇見了,也就不要繼續就婚配一事說下去,隻得一聲歎息:“還不是白洋澱一帶賊人鬧的,陛下很生氣,教咱來讨賊。”
範旭微微一定。
竟是來剿賊的?
正常來看,白洋澱一帶的賊人尚未成氣候,傳言中或又萬餘兵馬,實則裏面的兵、将多是貧苦瘦弱的百姓,毫無戰力。
再加上目前朝廷内憂外患,分身乏術,本是沒有精力搭理這夥叛賊了。
然而,朝廷卻是十分怪異的派出了大軍!
這……不大合理啊!
還有便是,那歪脖子皇帝很是生氣?
區區這點賊人就令歪脖子皇帝生氣了?
那張獻忠投降後又反叛,那北邊四處擄掠的皇太極豈不是能氣死歪脖子皇帝?
“說來啊,範老弟,你這知縣當的,這個……”
田弘遇很鄭重的豎起大拇指:“陛下……都對你贊口不絕!老哥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窩巢!
範旭暗自驚心。
好家夥……自己竟是被那歪脖子皇帝注意到了?
不至于吧?
這這這……麻煩大了!
被歪脖子皇帝注意到,就意味着日後會有無數雙眼睛盯着文安縣啊!
原本,他這邊還準備搞點生鐵鍛造家夥事呢,這……還怎麽造?
一旦被抓住……極容易掉腦袋的!
“範老弟,不是老哥誇你,你當真配得上那少年英豪!”
田弘遇笑呵呵道:“所謂美女配英雄,老哥我呢,有一個女兒,雖非親生,卻也勝似親生,她叫邢沅,先前你們二人曾書信交流,還記得吧?”
範旭:“……”
能不記得嘛!
那可是陳圓圓啊,紅顔禍水中都鼎鼎有名的存在。
眼看着田弘遇又要說親,他忙提起幾分精神道:“圓圓小姐,貌美如花,有詠絮之才,小弟實在配不上!”
田弘遇眼睛一橫:“放屁!我範老弟乃是少年翹楚,天上的仙女也配得,配咱家女兒,更是綽綽有餘,老弟,你不必自謙,喏,這是圓圓給你的書信,你且看過。”
範旭怔了怔。
看這意思是要……強配?
開什麽玩笑!
他暗自無奈,接過書信,也不掩飾,幹脆展開來看。
信上,陳圓圓說已然得知文安縣出現賊人一事,對于他這個知縣更爲仰慕了,盼與君見。
更直白的翻譯過來,大概便是……我喜歡你。
于一個女兒家而言,能見話說到這個份上,已是相當羞恥的事情了。
由此可見陳圓圓的态度……還是比較直接的。
如若再加上這田弘遇當面且不加掩飾的撮合,他若再行拒絕……多少有點不知好歹了。
怎麽辦?
娶陳圓圓?
不可能!
不存在的!
可……也不好再行拒絕啊!
“哈哈,說來老哥我一路勞頓,竟是有些疲乏了。”
田弘遇似是看出什麽似的,心底一喜,故作疲憊的樣子道:“範老弟,你慢慢回信,老哥就在這裏睡一覺。”
說着,倒頭便睡了過去。
範旭則是轉而回到後堂的主房中,開始琢磨起來。
再拒絕是不行的,也不能直接答應。
那麽……便也隻能拖了!
拖字訣!
他提筆而行,首先提及自己其實也是比較喜歡陳圓圓的,隻是奈何身份低微,配不上陳圓圓。
但,通過諸多書信往來,已是感受到陳圓圓的情愫,便再也不顧諸多,願與卿合。
然……而今大明四方不穩,自己作爲男子漢,當立報效朝廷之志,待天下太平,方能與卿結秦晉之好。
最後,爲了表示心意,他琢磨許久,附上一行小詩。
——似此星辰非今夜,爲誰風露立中宵。
翻譯過來便是:這樣的星辰,也不是隻有今晚才有的,我站在風露中等待一夜爲了誰、在思念誰呢?
再直白些,大抵就是……星辰永遠依舊,我每夜想你。
“啧啧,太肉麻了!”
範旭不住撇嘴,甚至不敢看第二眼,将書信折疊起來,正準備裝入信封中。
而就在此間,一隻素手驟然抄了過來,将書信搶走了。
“作甚?”
範旭當即擡頭,帶着幾分怒氣道:“還我!”
朱徽娖冷哼一聲,倒退兩步,快速展開書信,一番閱覽後,臉色驟變。
“圓圓是誰?是不是她?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