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營地的路上,李苟始終是心緒不甯。
家……沒啦!
他唯一的希望,也就沒了!
自此之後,隻得苟且在叛賊之中,生死難料,前途未蔔。
這下……當真成了狗了啊!
在兩個衙役的看守下,他來到小白河跟前,也顧不得拖鞋了,直接淌水過去。
河中的水不多,才堪堪到腳脖,倒也無礙。
一直回到大營之中,他将範旭那封書信遞了過去。
郭垣接過,似笑非笑道:“範大人怎麽說?”
李苟如幽魂一般道:“什麽都沒說,隻寫了這信件。”
郭垣會意,緩緩展開信件,見其上面隻有一個大字,微微思考,跟着大笑起來。
“好,果然很好啊!”
郭垣一陣暢快。
雖隻有簡單的一個“好”字,卻是代表着那位範大人答應了他暫留些許日子的請求。
這是很難得的。
換成其他縣官,面對他們這種叛賊,大多情況下,應該是一番嚴厲斥責吧?
畢竟官、賊本就是互相對立的。
跟着,他微微擡頭,看向李苟。
斜瞥的李苟忙是收回視線,腦中一片茫然。
書信上的那個字,他看到了,隻有一個好字!
這……幾個意思啊?
先前,這兩個人到底說了什麽?乃至于教郭垣說出天下鬼神皆繞行、你不配等話語?
“想知道我給範大人寫了什麽嗎?”郭垣突然問。
“啊?”
李苟微微錯愕,忙是搖頭:“不,這等私密的事情,非是我可以知道的,我不配。”
“現在你大概配那麽一點點了。”
郭垣哼笑出來:“我在書信上與範大人說,你與他有舊怨,我将你派過去,任憑他處置,包括殺了你。”
嗯?
李苟豁然一顫,雙目睜大,滿是駭然。
跟着,他也來不及多想,噗通跪在地上:“郭大哥,饒命啊,饒命啊,我……我……”
郭垣随意踢過去一腳:“你可還記得我說過的話?我說,我覺得你有點用,非是你本身有用,明白?”
李苟伏跪在地,瑟瑟發抖:“饒命,饒命啊,大哥,我對您忠心耿耿,誓死追随您……”
說着,咣當一頭扣下去。
他本以爲憑借自己的一點學識,或可得到重用。
卻不想,這郭垣自一開始就沒把他當個人,随時準備殺掉。
郭垣看得一陣厭煩:“你可知你的三個妻妾一個兒子,而今在哪裏啊?”
李苟忙道:“不知,不過……她們在哪裏半點不重要了。”
郭垣冷笑:“老子與他們吃喝玩樂一通也可以?”
李苟不知點頭:“可以,當然可以,大哥您能看上她們,是她們的榮幸。”
咣!
郭垣又是一腳。
“沒種的狗東西,”
他一臉厭惡道:“範大人留你一命,我便也留你一命,滾吧,帶上你的妻兒。”
李苟豁然松了口氣,小心起身,見李苟倒也沒發怒,賠笑道:“大哥,她們能跟着您,是她們的福分,跟着我,隻會給我帶來災難。”
方臉的郭垣撇嘴:“果然是無毒不丈夫,滾吧!”
李苟徹底放心下來,轉身過去,忙邁着大步離開。
就在此間。
唰!
一道寒光閃過。
李苟嗷的一聲,一手抱着左臂,忙是駭然的看着郭垣。
“滾!”郭垣低聲喝道。
李苟再也不敢多做停留,搖晃着流血的左臂,瘋狂逃命而去。
不多時,安靜下來。
郭垣坐在營帳中,微微閉上眼,長長歎息。
縣衙那邊沒了問題,他們在此駐紮大概也安全了。
而就在郭垣思索間,一道黑色身影悄然走入營帳中,郭垣見了忙是起身,深深鞠躬:“見過大恩人。”
黑衣身影點了點頭,沉聲道:“沒與文安縣起争執吧?”
郭垣忙道:“沒有,範大人答應下來,允許我等駐紮數日。”
“還好。”
黑衣身影目光凜冽,不滿似的道:“虧得你冷靜,若膽敢攻擊,必将覆滅,那範九陽……很不簡單的。”
聞言,郭垣也是一陣後怕。
在出發之前,這位大恩人就曾嚴肅告知他們,無論遇到任何情況都不得去碰文安縣。
一開始,他自是遵守告誡,一路向霸州而行。
結果,好死不死的在半路上碰到了李苟,跟着又被李苟忽悠跑了過來。
也幸虧他時刻提防着,未聽那李苟的意見,若不然,此一刻怕不是要全軍覆滅了。
“糧食,應該明日就到,你帶着糧草,直接回白洋澱吧。”黑衣身影說道。
“明白!”
郭垣忙是應下。
也是此間,京城。
崇祯皇帝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
旁邊的王承恩眼觀鼻、鼻觀心,想了想,沒敢輕易作聲。
蠡縣、容城縣、河間一地,出現了叛賊。
其主要原因在于這些地方灌溉農田所用的水,多來自白洋澱。
而今歲,白洋澱大旱。
沒有水源,百姓們就沒有收入,隻要有歹人稍加蠱惑便會行那反叛之事。
非是白洋澱,而今中原大地,多地幹旱,其中最嚴重的便是河南。
可以想象,到了秋日,一旦顆粒無收,河南一帶必定會鬧的更大,再加上蠡縣等地的叛亂,中原不太平啊。
“告訴蠡縣、容城等地衙門,務必要嚴防叛賊。”
崇祯皇帝吩咐了一嘴,也是暗自無奈。
南邊、西南,都不安定。
西南,那張獻忠已經入川半年,四處晃蕩,先後攻下了襄陽、樊城、随州,跟着又入河南地界攻打南陽與信陽。
兵部尚書丁啓睿總督湖廣、河南、四川等長江南北軍務,命平賊将軍左良玉繼續讨賊。
然,那左良玉敵進我退,敵退我進,不敢正面迎戰,緻使賊人張獻忠越發做大,已是有了尾大不掉之勢。
至于南邊,那李自成已經開始攻打開封,一路向北而來,卻又不知那孫傳庭可否擋得住。
這隻是朝内事宜啊,想想便教人煩悶。
崇祯皇帝不禁歎了口氣,随口道:“蠡縣、容城距離文安并不遠,文安那邊可發現賊寇?”
王承恩眼睛一亮,躬身道:“陛下,文安那邊出現了一夥賊人,大概在千餘左右!”
“嗯?”
崇祯皇帝詫異。
賊人的勢力,竟已是蔓延到文安縣了?
如此之快嗎?
還有便是,公主和太子而今可都在文安呢,這……該不會出事吧?
他不禁看向了王承恩。
“陛下,說來範爺真乃神人也!”
王承恩繪聲繪色道:“千餘賊人趕至,那範爺非但沒緊閉城門,反而将城門大開,唱了一出空城計,吓得那賊人動也不敢動!”
呀!
崇祯皇帝頓時提及幾分精神。
空城計?
賊人不敢攻?
好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