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是奴兒幹都司北邊的某個區域,後世産量排行第一,隻是如今那片區域已經不屬于大明了。
第二的,便是河南。
一直以來河南都是産糧大的行省,失去了奴兒幹都司,河南便成了最大的産糧區。
若單論繳稅而言,當然是江南等地繳的更多,河南差了些。
可不管怎樣,如此重要的産糧地大面積幹旱,便意味着到秋來收成銳減。
“意味着,整個北直隸,即将缺糧!”
“糧食短缺,價格就會上漲。”
“你莫看而今總體零售價格在三兩左右,可一旦到了秋天,糧食價格必定暴漲。”
“所以,這些糧販子哪怕費些功夫,在總的收糧成本大抵相當的情況下,也要跑來文安縣。”
範旭徐徐說道。
這也是他當初爲什麽願意給那陳文龍兩個選擇的原因。
單純的打廣告,他這邊也完全可以收一成左右的費用,若按照一兩七來算,一成便是一千七百兩。
而将糧食拿來,由縣衙售賣,可能……還未必賺一千七百兩。
那麽,爲什麽還這麽做呢?
糧啊!
縣衙,得屯糧!
或者說,他本身就想屯糧。
明年便是崇祯十五年了,不出意外的話,四處的戰線将大面積崩潰。
時值亂世,銀子當然重要,可糧食,更重要。
“學生明白了。”
朱慈烺喃喃自語一般。
他仔細琢磨半刻,才發現其中的關鍵。
糧食,即将短缺!
這是他未曾想到的,甚至于想都不敢想。
在宮裏,教授他的先生無一不是學問淵博的大儒。
在諸多先生的口中,而今的大明是強盛的,天下的百姓是富足的,吃喝不愁。
可僅僅出來這幾日,他便看到了另外一個大明。
真正的大明!
天下不安,糧食價格即将瘋漲。
想到這裏,他不禁有些難過:“先生,您說,咱這大明……會亡嗎?”
範旭側目看了看,見這渾小子眼眶泛紅,竟是有些感慨。
他一聲歎息:“想來……應該不會吧。”
他也是不想打擊這個孩子,嗯,應該還是個孩子。
年紀呢,倒也不小了,就是心智方面,欠缺太多。
又過了兩日,越來越多的行商以及米糧鋪子掌櫃趕來文安縣,先後購買糧食,而後……賣完了!
五千石糧,用了不足五日的時間,銷售一空,平均價格,大概在一兩九左右。
這一日,晚些時候,胡不歸與陳文龍被請到了縣衙。
近些日子來,胡不歸去了一趟京城,至于陳文龍則一直留在文安縣,時刻關注糧食的售賣情況。
随着宣傳廣告的打出,糧食售賣的極快,短短數日便賣出了五千石左右。
而後……縣衙這邊便宣布賣完了!
糧食總數是一萬石啊,還有五千石沒有賣呢啊!
“大人,您這……”陳文龍欲言又止。
“剩下的糧食,縣衙留下了。”
範旭解釋道:“當然,你放心,銀子,不會少你一分,都準備好了,一共一萬七千兩!”
陳文龍這才放心下來,卻也暗自疑惑。
這位縣老爺,好氣魄啊!
竟是留下了五千石糧!
換做其他縣老爺,莫說是自留糧食了,搞銀子還來不及呢。
這其中也反映出這個縣老爺的非凡之處,是真心實意的爲那數千流民着想啊!
因爲那數千流民沒有地,要一直供給糧食。
還有便是,在做生意方面,一碼歸一碼,分毫不差!
“範大人,話不多說,您這個縣老爺,咱服了……”陳文龍抱拳,旋即一飲而盡。
陪在一旁的朱慈烺看了看,也大概明白過來。
原本,他還好奇,明明有一萬石兩,爲什麽隻賣五千石便不賣了。
竟是給這位先生自留了!
價值八千多兩銀子的糧啊,說留就留,何等的氣魄?爲的又是什麽?
這一刻,他大概明白自己與姐姐爲什麽會被父皇丢到這一隅之地了。
書中的仁義道德,他看的太多了。
現在,在這現實中,他……真正的看到了!
一場簡單的酒宴過後,天色已然擦黑,趁着幾分酒興,範旭帶着兩份稿子趕至文安書坊。
後傳的第四冊準備排版。
與此同時,帝女花的第一冊,也即将排版。
有了先前的推廣的例子,這一次,準備排版的兩冊書中皆空出一片區域,上面印着幾個大字——廣告招商。
所謂廣告,也就是廣而告之,招商二字,自也容易理解。
說白了便是你可以花錢在此處打廣告。
一番交代過後,趁着夜色,範旭與朱慈烺回到了縣衙。
朱徽娖還未睡,見二人歸來,忙問道:“我那書,怎樣?”
帝女花的稿子,她改了數遍,終于是得到了認可,故滿心的期盼。
“書坊那邊連夜排版,明日應該就可以看到成書了。”
範旭說了一嘴,而後嚴肅道:“這兩天,我可能會出去一趟。”
出去?
庭院中,氣氛驟然一靜。
要知道,縣官是不可以輕易離開縣衙的。
先前弄走了那縣丞李苟,無人制衡這位縣老爺了,自是可以在文安縣随意走動。
可這個出去……意思是要離開文安?
“去做什麽?”朱徽娖直接問。
“這……”
範旭微微猶豫,輕哼一聲道:“那個……想來你也知道,就是那副畫上的那個女人,你看過吧,我去尋她!”
他說的是田弘遇送來的那副畫,畫上有一個極其貌美的不知名的年輕女子。
朱徽娖聽了,微微錯愕,旋即柳眉倒豎:“你……離開文安縣,就是爲了尋那個女人?”
範旭理所當然的點頭:“怎地,不可以?男大當婚啊,我還小光棍一個呢,怎地就不能尋她?”
砰!
朱徽娖驟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不行!你可以去喝花酒,也可以教那劉怡然暖床,就是不能離開文安縣!否則我……我……上書彈劾你!”
範旭:“……”
朱慈烺:“……”
二人皆是愣了愣,氣氛突然就有那麽一點怪。
尤其是朱慈烺,一時間目瞪口呆。
他對自家姐姐還是相對熟悉的,卻也從未見過姐姐如此發飙的樣子。
這……似乎哪裏不大對啊!
“你……随便彈劾吧,反正我要出去一趟,你呢……最好不要聲張,也不要洩露出去。”範旭随口說了一嘴。
一個落魄的皇室子弟,還彈劾?你有權利彈劾嗎?
他渾然不在意,起身便回了房間。
庭院中,逐漸安靜下來。
朱慈烺看了看,見自家姐姐臉色陰沉的下人,不禁有些心虛。
在宮裏的時候,這位姐姐曆來都是十分溫和的,來了這文安縣才多久啊,怎地性情變得如此古怪。
“你與他一起去!”
沉寂許久,朱徽娖忽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