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一本成書,丢了。
被賊人給偷去了。
若隻是丢了一本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本書極可能被人利用印刷盜版啊!
作坊這邊排版被破壞,需要一日的時間重新排版,
而那些個盜版的人又得到了稿子,完全可以快速排版印刷,其速度,未必會比作坊這邊慢。
盜版本身的存在就已然極其惡劣了,若是再比作坊這邊提前問世……後果,不堪設想。
這是砸大家夥的飯碗啊!
更令人惡心的是,那偷書的賊人,就在這諸多原流民中。
“滾出來,到底是誰!滾出來!”
謾罵聲中,一個個原流民皆是氣壞了。
可罵着罵着,又逐漸歸于平靜。
氣憤歸氣憤,可問題,終究還是要解決的啊?
怎麽辦?
重新排版嗎?
可那位縣老爺并未下令啊。
“哎……”
不知過了多久,衆人皆是坐在了地上,一陣無力。
“範大人辛辛苦苦爲了大家找了一口飯碗,卻被自己人砸了,别教老子知道他是誰,老子弄死他!”
“若不能印刷賣書,這日子……可怎麽辦啊。”
“老子就好奇了,這人,怎麽就沒個良心呢?”
“就是,大家夥當初還不是活不下去,跑過來找口飯吃,現在倒是勉強能吃飯了,卻被自己人砸了飯碗?”
一些人言語着,憤憤不平,卻又是無可奈何。
終于,帶頭老者胡榮看向了吳牛馬,歎息道:“小吳啊,你……去與範大人商議一番吧,給他道個歉吧。”
吳牛馬緩緩搖頭:“範大人這會肯定很失望啊,這……咋道歉啊?晚些時候的吧。”
跟着便是一陣寂靜。
豈能不失望啊!
那位大人全心全意爲大家,換來的是什麽?
是背叛!
是某個雜碎的背叛!
不多時,一道倩影趕至,眼見諸多原流民萎靡不振,暗自着急。
她出聲道:“範大人呢?他在哪裏?”
胡榮擡起頭,眼睛一亮:“姑娘,範大人在休息室呢,您快去安慰安慰他吧。”
朱徽娖擡腿便走向了休息室,打開門,眼見範旭正在仰頭大睡,沉了口氣,走上前去,輕輕推了推。
“喂,醒醒。”
“嗯?”
範旭有些不耐煩的睜開眼:“幹嘛?”
朱徽娖用力抿着嘴,猶猶豫豫。
她也是聽說作坊這邊的第一冊成書丢了,才急匆匆趕來,可見了範旭,一時間又不知說什麽好了。
“你……”
她微微低着頭,弱弱道:“你昨晚……幹嘛去了?”
範旭:“……”
他差點被氣笑了。
這妮子,什麽腦回路啊?
第一冊成書丢了,眼看着就要被人盜版,作坊這邊也即将失去一條活路,你難道不應該安慰安慰我嗎?
跟着,他坐了起來,歪着腦袋道:“你是我的什麽人?我做什麽,又與你何幹?啊?”
朱徽娖急了,眼睛微紅:“你你你……你是不是去醉春樓了?喝了一夜的花酒!”
範旭輕點頭:“是的呢,然後呢?”
朱徽娖暗咬銀牙,一臉氣鼓鼓的樣子。
可看着這渾人笑盈盈、沒心沒肺的樣子,突然又有些心疼。
好不容易找到一條活路,而今眼看着斷了,他一定很難受吧?
“你……不要難過啊,會好的。”
她用力忍着淚水,道:“書沒了,我們可以繼續排版,繼續印,我們還有希望的,實在不行就賣的便宜些,總也能賺些銀子,不至于餓死。”
範旭哦了一聲,又是向後一倒,雙手抱頭,懶洋洋的閉上了眼。
朱徽娖則繼續道:“原稿不是還在嘛,教大家夥重新排版吧。”
範旭長聲歎息:“沒必要了,再等等吧。”
跟着,休息室便安靜下去。
朱徽娖本想出去帶領諸多原流民重新排版的,可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忍住了。
她取來一件衣服,披在範旭的身上,坐在一旁,久久無聲。
不知覺間,天色暗了下來。
範旭悠悠轉醒,四下看了看,有些詫異:“還沒來?”
朱徽娖愣了愣:“什麽還沒來?飯嗎?大家夥都吃完回去了,我給你打了一份,你等會,我去給你熱一熱。”
“不用。”
範旭拾起旁邊的碗筷,大口吃了起來。
朱徽娖則是猶豫了一下:“城門馬上就要關閉了,吃完,我們回去嗎?”
範旭搖頭:“今晚不回了,就睡在這裏。”
留在休息室嗎?
孤男寡女的,同處一室……
朱徽娖突的泛起一抹紅暈,低頭道:“那你留在這裏吧,我回去了。”
說着便離開了。
範旭也沒在意,叫了兩個衙役護送,自己則是大口吃飯,吃完便又倒下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突然傳來動靜。
“誰!”
休息室的衙役也聽到了動靜,豁然起身,走到門口處,警戒着。
咚!
一道悶響聲傳來,跟着又寂靜下去。
範旭揉了揉眼睛,笑了,大大方方的起身,打開了門。
夜色下,就着微弱的月光隐隐可見一道人影跪在地上,深深扣頭。
“這三更半夜的不睡覺,跑過來作甚?要謀殺本官啊?”範旭随口道。
“大人……”
地面上,吳牛馬哽咽着道:“我……我錯了。”
範旭一臉的疑惑:“錯了?怎麽就錯了?大半夜的不睡覺嗎?”
吳牛馬已是淚水橫流:“大人,書……是我的偷的,無論怎樣,都是我一人的錯,您,殺了我吧,煩請您下令繼續印刷,給大家夥一條活路吧。”
說着,咣咣咣的扣頭。
“哦……”
範旭拉長聲調,跟着,仿若沒事似的,轉身回屋,倒頭便睡。
吳牛馬則是一直跪在地上,動也不動。
不知覺間,天色放亮。
諸多原流民吃了飯,趕至作坊,便見吳牛馬伏跪在地,略微錯愕。
這是……怎麽個意思?
“吳大哥這是來求情的吧?”
“肯定是啊,吳大哥心地好,肯定是想爲大家夥懇求範大人的。”
“可這……一直跪着也不是個事兒啊,吳大哥,您先起來吧。”
“就是,吳大哥,大家夥都很難受,範大人更難受,您先起來,大家夥再想想辦法。”
眼見着吳牛馬身軀顫顫,衆人先後勸阻。
地面上,吳牛馬狠狠的咬着下唇,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