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範旭所說的“你會死的很慘”,并非玩笑。
他自也是有着自己的門路,可有句老話說的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真要是被這位範大人給惦記上,鹿死誰手,還真不好說。
綜合來看,可能還是他這邊容易遭殃。
因爲這位範大人的背後有着錦衣衛的力量。
一旦較真起來,随便過來幾名錦衣衛,他這所謂的員外也就廢了。
“你應該慶幸的!”
範旭平靜道:“可能,在你看來我救濟那些流民是爲了名聲,實在是太小看我了,但你這邊卡着糧食,我很不開心。”
是真的不開心。
先前,這趙員外與那縣丞李苟沆瀣一氣,把整個文安縣搞的一團糟,就沖此一點,完全可以想辦法弄這老犢子。
再者便是前些日子關于張劉氏的事情,趙員外與那李苟苦苦相逼。
這些,都是賬!
有賬,那就得清算!
除此之外,這趙員外還是他前進路上的攔路人,因爲他既然想當一個爲百姓辦事的好官,本身便趙員外等鄉紳階層是對立的。
所以,無論怎樣,他都要弄這趙員外。
現在呢,既然趙員外“投誠”,倒也是好事一樁。
最起碼可以省卻一些沒必要的心思。
“明白的!”
趙員外認真道:“日後但有吩咐,大人盡管開口,前程往事便叫它煙消雲散吧。”
範旭點頭:“還真有個事要與你聊一聊,米糧的價格怎麽算?”
趙員外相當大氣:“您随意出價。”
這可是你說的……
範旭一臉的嚴肅:“一文錢一石糧?”
趙員外:“……”
哪有這樣壓價的啊?
他一陣苦笑道:“範大人,莫開玩笑,咱以後跟着您皮鼓後吃飯了,您……至少不能教咱虧了不是?”
範旭應了應:“那還是你自己說吧,最低可出多少錢?”
趙員外幹脆道:“一兩八錢,不能再低了,再低咱就真的虧死了!”
範旭會意。
米的市場價大概是三兩銀子一石。
因爲這年頭兵荒馬亂,又遭逢幹旱以及各種災難,糧食産量不足。
糧食少,價格自然會高許多。
先前,他曾将價格壓至二兩銀子,應該也是價格的底線了,眼下趙員外又降了二錢銀子,誠意倒是十足。
這個價格,甚至有可能虧本。
“可以。”
範旭點頭道:“這個價,我要一千石,改日便将銀子送來。”
一石一兩八錢,一千石,便是一千八百兩啊!
想到自己那點家底,範旭暗戳戳的肉疼。
“範大人,咱們談完了大事……是不是可以聊一聊風花雪月了?”
趙員外一臉奸笑道:“方才,您也看到了,賤内是個妙人的!”
範旭:“……”
這老犢子……還來?
剛才,他之所以想離開,原因就在于本談着正事呢,這老犢子卻玩那一套,小動作不斷,忒不是東西。
跟着他不禁有些好奇:“你們這些大戶人家……都這麽玩?”
對此,他大概聽說過,一些個文人雅士中的一些人,喜歡這等雅事!
被問及,趙員外有些尴尬,忙搖頭道:“沒有的,沒有的。”
我信你個龜龜!
範旭笑了笑,也未多想,起身離開了。
不多時,那豐腴婦人款款走出,似笑非笑道:“老爺,想不到咱們這位縣太爺還是個正人君子……”
啪!
話音還未落下,一記大巴掌狠狠的甩了過去。
豐腴婦人愣了愣,很是不解一般。
趙員外臉色陰沉:“縣老爺是否是正人君子,也是你能亂說的?你試探出來的?”
豐腴婦人當即閉嘴了。
“以後管好自己的嘴,休要背後嚼舌頭!”趙員外冷冷說道。
另外一邊。
範旭回到縣衙後堂,發現亭子中有着一道人影。
不是那朱興甯,而是老爹範大沖。
見了範旭,範大沖低聲道:“兒啊,談的怎樣?”
範旭坐下:“還湊合,算是将話說開了。”
範大沖點頭:“那就好,兒啊,爹跟你說個事,那個……朱興甯那丫頭挺好的,你加把勁,說不得能成就好事,你年歲也不小了……”
“停停停!”
範旭忙是擺手:“爹,您就别在這裏亂點鴛鴦譜了。”
他一陣無奈。
因爲他很清楚,他與朱興甯之間的地位是不對等的。
說不好聽些,那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是豪門之後,身份不凡。
而他呢?
自始至終,他都将自己當做一個泥腿子看待。
這可是亂世啊,動辄便有性命之憂。
把自己看的低一些,欲望便少一些,每日想的終究是那口飯碗,不至于樂不思蜀。
到現在呢,最多也就是稍有成就的泥腿子而已。
用後世的話怎麽說來着?
嗯,你很好,我配不上你!
大抵如此。
範大沖見狀,歎了口氣,旋即眼睛又亮了起來:“那張劉氏呢?雖是寡婦,卻也是良家,兒啊,你考慮一下,咱家就你一個,再不成婚,咱家就絕後了。”
範旭:“……”
他暗暗無奈,卻也可以理解老爹的心情。
老話說得好,不孝有三,無後爲大。
可問題是他現在還沒在這個時代站穩腳,所考慮的事情也都是如何活下去,且活的更好。
再沒有一定基礎之前,許多兒女情長都是多餘的。
“老爹,您就别亂想了,我累了,明日還要去監督造房子,先睡了。”
随口說了一嘴,範旭便朝着主房而去。
隻是,剛進屋,他便感受到一陣異樣,驚吓一跳。
因爲……床上,有人!
他不禁瞪大眼:“你你你……你做什麽?”
張劉氏側頭,臉上泛起一抹酡紅:“暖床啊,大人,老爺說了,日後我便是您的貼身丫鬟。”
範旭:“……”
他一陣崩潰,恨不得咆哮出來。
關于張劉氏,他是不想收留的,臨去趙員外家之前還吩咐叫那朱興甯将其趕走。
結果……非但沒将這個女人趕走,老爹那邊就自作主張,收下了這個女人,還成了他的丫鬟,還……暖床?
“出去,快快快!”他立即開口。
“這……”
張劉氏便有些幽怨,垂着頭,悄然穿好外衣,走了出去。
範旭則是坐在凳子上,大口喘着氣,到後來,一陣苦笑。
對于暖床一說,他大概了解。
在這時代,沒有暖氣,北方天氣又冷,再加上窗子多是紙糊的,封閉不嚴,室内相對寒冷,床是涼的。
所以,一些個位高權重之人在休息之前,多會教一些丫鬟将床暖熱,再休息。
“哎……”
範旭一聲歎息。
這該死的封建時代,竟有那麽一點點美妙了。
轉來翌日,範旭早早起床,囫囵吃了些東西,便出了城,監督草房的進度。
所謂人多力量大,在近萬青壯的幫忙下,百餘間房子已是營造大半,隻待心的泥磚成形、幹燥,便可上房梁,鋪蓋稻草蓋。
建房容易。
換而言之,這諸多先前的流民,在離開家鄉之前,又有幾人是沒有房屋住的呢?
“大人,房子即将建完,你說的教我等勞作,到底要做什麽啊?”那帶頭老者關切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