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上,簡單整頓之後,李大老虎又開始琢磨起來。
“範兄弟,這人一看就非富即貴,你說要他多少銀子?五千兩?一萬兩?”
“這……”
範旭側目。
這是索要贖金。
可不知爲何,他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那女子太漂亮了,膚質吹彈可破,絕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
還有那家的主子,相當嚣張跋扈,怕不是某位當朝大佬吧?
這要是引來朝廷大軍,他們這些人就别想好了,有一個算一個,都得死。
當下,朝廷不理會他們這些人,是因爲内憂外患,偶爾幾個山賊跳一跳,朝廷爲了大局考慮,也就裝作看不見了。
但,一旦玩的太過跳脫,朝廷不可能坐視不理。
他想了想,道:“李老哥,先探明他們的身份,萬一來路紮手,還是放了吧。”
李大老虎聽了,倒也覺得在理,便命人去探查這夥人的身份。
不多時,兩名手下來報:“大當家的,問出來了,那人自稱是國丈,叫做田弘遇。”
李大老虎:“……”
他瞪大眼,緩緩看向了範旭。
範旭整個人也是懵的。
相比于國丈這個身份,他更在意那個年輕貌美的女子。
與田弘遇有關,又是在崇祯十四五年,又是江南女子,那女子,難不成是……一代紅顔?
“李老哥,我……尿急,先出去一趟!”
範旭呼吸顫顫,徹底不好了。
如果當真的那個女子的話,那這點子……可就太紮手了。
一路回轉,他來到山洞内的簡易牢獄,恰好那貌美女子也剛好醒來。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做出溫和的樣子:“姑娘,你先别怕哈,我們不會将你如何的,我問你,你姓甚名誰啊?”
年輕女子欠了欠身:“奴家姓邢名沅。”
範旭:“……”
他不禁喉嚨湧動,一陣傻眼。
完了!
完犢子了!
邢沅啊,這是赫赫有名的秦淮八豔之一的陳圓圓!也是大漢奸吳三桂引清兵入關的重要人物。
好死不死的,怎麽把這個人給抓來了?
他一陣頭疼,有點想跑路。
又是歪脖子皇帝的老丈人,又是陳圓圓,這還有好?
這是逼着那歪脖子皇帝用兵呢!
來不及多想,他快步回到大宅之中:“李老哥,這夥人來曆紮手,放人吧。”
李大老虎卻笑了笑:“範兄弟,莫急,已經放人了,老二親自去放的,八千兩銀子,沒這個錢,管他什麽國丈不國丈的,照樣要給老子死!”
範旭:“……”
他以手扶額,一陣頭疼。
完犢子了!
李大老虎面色不改,努頭道:“範兄弟,你要時刻記得,咱們是賊,入了賊道,可就沒有退路了,難不成你還想着跑路?”
範旭頓時一個激靈。
跑路?
跑就得死啊!
他忙開口:“怎麽可能呢,我在想,咱們應如何發展壯大。”
李大老虎似笑非笑:“這還差不多,咱們兄弟中有學問的不多,日後你便充當咱們的軍師吧。”
範旭點頭,算是應下,跟着又是一陣愁苦。
這是要綁在一起的節奏啊!
剛出虎穴,又入狼窩!
什麽日子啊!
————
京城紫禁城,養心殿。
這裏是一處偏殿,可偏偏這數日來,崇祯皇帝一直呆在此殿之中,未曾早朝,甚至未曾踏出半步。
更可怕的是,這數日來,連朝廷諸多重要奏疏都未曾理會。
吃喝拉撒,皆在此殿。
這一日,崇祯皇帝似是有些感慨,突然開口:“咱是一位好皇帝嗎?”
下側,侍奉一側的太監王承恩噗通跪地,瑟瑟發抖,許久不敢言語。
這是皇帝陛下幾日來第一次開口,開口,便是“咱”,要命啊!
要知道,這大明諸多先皇,除了那位太祖皇帝,這般自稱者,幾乎是絕無僅有的。
這是一位君王的自稱?
“咱不是一個好皇帝!”
崇祯皇帝哼笑出來,陰沉而冷漠。
有些事情,若無人提點,他這個君王或蒙與鼓中,可隻要有人那麽一說,又立刻通透了。
大明,是真的危險了啊!
甚至有覆滅之危!
這大明若亡了,他這個君王,又能算作什麽呢?
亡國之君?
呵!
翻來覆去的思考幾日後,他算是徹底明白了,于是索性什麽都不做。
“有什麽要事嗎?”他問。
“這……”
王承恩頓了那麽一下,突然之間,竟是琢磨不透這位皇帝陛下,仿佛變得陌生了一般。
他垂着頭,低聲道:“總督洪承疇……”
崇祯皇帝擺手打斷:“遼東不急,教洪承疇慢慢打,越慢越好,不要急,實在缺銀子,咱殺幾個人,抄幾個家,大概夠了,還有孫傳庭,也放出來,教他去陝西,還有嗎?”
王承恩冷汗簌簌冒出,暗說就這麽兩件大事,您三言兩句給敷衍過去了,那……哪裏還有大事了啊?
忽的,他想到什麽一般,壓低聲音:“爺,那位……跑了!跑到霸州一帶,被賊人給抓了去。”
“嗯?”
崇祯皇帝眉目變幻,立刻來了精神。
跑了?
這……跑的好啊!
“膽大心細,好小子!”
他琢磨着,越想越覺得有意思。
這事,換作一般人敢跑嗎?
笨法子想也知道,拜把子後既然放心直接離開,那就是不怕你跑,有暗哨眼線盯着呢。
結果那小子明知道有暗哨,竟還頂着風頭跑了。
非常好!
你若是不跑,咱還不知道怎麽安排呢。
這下好了,直接跑賊窩去了。
若不死,必定爲賊啊!
如是想着,崇祯皇帝嘴角漸漸泛起一抹弧度,有些期待。
下側的王承恩偷偷瞥了一眼,隻覺得心裏慌慌,頭皮發麻。
這位陛下不笑倒還好,一笑起來,尤其滲人啊!
也是這時,有小太監來報,貴妃田氏請見。
“快快,叫進來……”
崇祯皇帝瞬間變得和煦,跟着,又忙迎了出去。
大殿大門打開,外面的田氏噗通跪地:“陛下,臣妾……懇請陛下救家父于水火,家父他……”
跟着,将原委說道一番。
崇祯皇帝逐漸明白過來。
感情那田弘遇也被人給擄了去,正索要贖金呢。
隻是……霸州一帶?
有意思。
“愛妃盡管放心!”
崇祯皇帝大手一揮:“大膽賊子,連國丈都敢擄掠,還有王法嗎?大伴,傳下去,告知内閣與兵部,務必将這夥賊人剿滅,保證國丈安全。”
下側,王承恩又懵了。
捉摸不透!
以前,皇帝陛下放個屁,他都知道陛下是喜是悲,可眼下,完全看不懂了。
言語上大義凜然,甚至将田貴妃之父稱之爲國丈,實際呢?
陛下這是真的想救田弘遇嗎?
要知道,若真要出兵剿滅所有賊人,那田弘遇焉有活路啊?而且還要傳告内閣與兵部?
他一陣頭疼,隻覺得四十多年的日子白活了,白他甯的挨那一刀子了。
琢磨許久,他也是拿不定注意,最後找上了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
“怎麽弄?”解釋一番後,劉承恩問。
“這……”
駱養性猶豫了。
這事有些麻煩啊!
若隻是救那田弘遇,倒也還好,動點腦子便是。
可問題是那位也被賊人抓了去,陛下對此半字未提,意思隻救田弘遇,不救那位?
要知道,那位可是與陛下拜了把子的,雖是有些兒戲,陛下卻也跪天跪地了……
轟!
想到什麽似的,駱養性一個激靈:“公公,那位若是死了,咱們也危險了。”
唰!
頃刻間,王承恩也是面色慘白,一瞬間通透過來。
那位若活着,那拜把子的事兒便是秘密。
可那位若死了,這世上便隻有知道秘密的人了!
“那那那……怎麽辦啊?”
王承恩吓的呼吸都顫了,拜把子的事,除了駱養性等四人,他是唯一的知情者。
“駱大人,咱要侍奉陛下身邊,這事可就全靠你了,你小心着些,這幾天,咱怕的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