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小姑娘，再怎麽說你這麽做也未免有些過火了。”
待那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消失之後，鍾洄也完成了自己從敵人到樂子人身份的轉變，這始料未及的一幕讓他心情複雜。
幾天前他去見高璐的時候，氣氛也尴尬到讓他有些難堪，方田這一對吵架的小情侶不禁讓他一時間想起了年少輕狂時的自己。
“聽我說啊，男人可是一種非常好面子的生物，就算你對他的做法有再多不滿，也不能當着一個陌生人的面表現出來，心裏有氣的話，回到家裏無論是踢他打他都……”
來自過來人分享經驗時語氣戛然而止。
他終于後知後覺地注意到了不同尋常的地方。
空蕩蕩的建築工地裏安靜得出奇，此時此刻，整個世界就仿佛隻剩下了磅礴的雨聲。
一道驚雷劃過天際。
借助一閃即逝的雷光，他終于看清了方田身上所出現的異象。
而當鍾洄覺察到異象的同時，也終于明白了對方“熄燈”的原因——拽住方田影子的力量隻是用來誤導他的假象，對方真正想要掩蓋的，其實是方田臉上挨了一下之後的變化！
就在剛才，他分明看見方田被林玖之前劃過的部分竟然憑空消失了，那憑空消失的部分在驚雷之下構成了一副極度詭異的圖景，消失的部分之下，并不是模糊的血肉、骨骼或是外露的神經組織，它就隻是單純意義上的消失，就像是你将一張定格照片中的人臉剪裁下來了一塊。
這……
究竟是怎麽回事？
極度的寂靜讓鍾洄久違地産生了極度不安的感覺。
他之所以沒能在第一時間覺察到方田的異常，除了受限于黑燈瞎火的環境之外，還因爲在臉上消失了一部分之後，方田并沒有痛呼驚叫，他依舊站在原地，維持着和此前相同的表情，仿佛絲毫沒有發現自己身體的變化。
而他那本應流淌于方田體内的意識，也有一部分随着方田臉上消失的部分一起不見了，但在另一方面，他卻又能感知到那一縷消失部分的存在。
鍾洄很快意識到，此刻除了方田和那個操縱影子的人之外，還存在着第三個能力者！
操縱影子，根本就不是眼前這個小姑娘的能力。
四分五裂，或是别的諸如此類的能力？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在好幾年前，遠港精神病院曾經來過一對雙胞胎姐妹，其中妹妹就擁有了能夠将人體頃刻間拆解的能力，她的能力在杜先的幫助下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出院時便已經能做到将分解的人體拼湊成别的物體的程度。
隻是，眼下的形勢已經不足以支撐鍾洄繼續猜測林玖能力的秘密。
因爲他注意到方田臉上消失的那個部分就像是觸發了某種連鎖反應一般，完整的人體刹那間分裂開來，那散落的人體零件并沒有落在地上，而是伴随着暴雨，化爲了某種他肉眼無法看清的物質。
這個小姑娘，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把他從方田的身體裏趕出來！
她現在要做的，是直接将方田完全拆解後帶去某個地方。
當鍾洄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他近乎于本能地逃離出了方田的身體，在随着那些物質一并消失的最後一刻融入了雨水之中。
“我明白，我終于明白了！”
融入夜色的刹那間，他終于想明白了一切，想明白了爲什麽方田……不，應該說高木恩克朗能給“公司”帶來這麽大麻煩的原因所在，也明白了爲什麽研究部門的人一度懷疑高木恩克朗是他們目前已知的唯一一個具有多重能力的人。
就在剛才，方田已經給出了他關于這個問題的答案。
因爲，高木恩克朗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個人！
操縱影子、分解人體、抹除印記，再加上今夜并沒有在此出現的，也是“公司”最爲忌憚的『氣象台』能力的擁有者……
也就是說，“公司”所面對的，至少有四個能力者。
當“公司”以爲他們是在和一個單獨的個體戰鬥時，就已經陷入了極其被動的局面。
這一次，鍾洄沒有敢在廢棄工地多做停留，他清楚地意識到此刻在這裏極有可能還隐藏着超出他預期的能力者，即使是他，貿然與這麽多未知的能力者交手，也沒法做到全身而退。
更何況，方田并不是在虛張聲勢，他已經找到了考題的答案。
當附身失去作用時，正面交鋒往往會帶來相當慘痛的代價。
不過，他今夜并非一無所獲，至少他帶回去了一個足以震動“公司”的發現。
雨更大了。
眨眼的功夫，不斷降下的雨水便将鍾洄帶回了臨時的出租屋中。
未關上的窗戶讓雨水被吹進了屋子，位于窗口前的桌子上濕了一片，就連手機屏幕上也被積水所覆蓋。
恢複人形的輪廓之時，他臉色慘白。
盡管在意識到不妙的第一時間他便脫離了方田的身體，但他其中一部分意識卻依舊不可避免地被吞進了某個他所不知道的空間裏。
他能感受到那些意識依舊存在，可卻無法知曉它們究竟被轉送到了什麽地方。
眼下，他也沒有時間顧慮太多。
他檢查了手機，見還能使用後便立刻把電話撥給了高璐。
“你最好告訴我你已經抓住了呂以橋了。”
接通電話的同時，高璐便開口說道。
“呂以橋的事先放到一邊，我需要你立刻幫我安排和老闆見面，我有一些非常重要的發現要親自和他面談。”
…………………………………………
與此同時，另一邊。
在鍾洄離開後，林玖的臉色沒有任何好轉，她注視着已經消失不見了的方田，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将自己無法解決的難題交給别人，這句話說得輕巧，實際上卻把所有的壓力都甩鍋似得丢給了她來承擔。
如果方田此刻還在她面前的話，她必須要用小拳拳錘方田的胸口來讓對方明白自己的心情。
可是對于此刻已經完全『數據化』了的方田，她做不到這一點。
這一回，和過去任何一次情況都不同，這并不是他們事先演練好的招數，而是一個未經任何實驗，隻停留在了空想階段的能力開發的猜想。
『數據化』隻是方田理論的第一個階段，恰恰也是最簡單的階段。
而如何将『數據化』的方田拼湊回來，才是這個猜想最爲棘手的部分。
“方田，大笨蛋！讨厭鬼！”
想到這裏，林玖咬牙切齒地跺了跺腳。
寂寥無聲的建築工地中，她的聲音很快便被暴雨掩蓋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