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副團長大人,可能是距離源之高牆的距離太近,【深海】的精神網絡鎖定了那艘主艇,進行了信号屏蔽。也可能是因爲有精神領域鎖定了海域。”
慕晚秋神色焦急。
監察室的技術人員比她更焦急。
“沙沙……”
一陣模糊聲響之後,畫面恢複,内海的艦隊已經完成了撤離,但在源之高牆附近的海域則是有好幾艘源能艇被捏爆,捏碎!
“中洲的本源強者,這就出面了麽?”
慕晚秋死死盯着黑色霧氣的盡頭。
那裏站着一道瘦高身影。
這幾年源之塔一直保持着極度神秘的形象,遠距離操縱着南洲和邊陲的兩座戰場,三洲會盟高層猜測,深海已經秘密培養出了好幾位“烈.雷諾”這樣的本源強者,但深海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五年拉鋸戰,沒有出動任何一位本源。
它将所有的力量都收斂隐藏起來!
而如今……
會盟攻破了高牆。
深海也不再隐藏自己的最終手段!
靜默的這幾秒,技術人員已經完成了此次任務的數據統計,他低聲道:“副團長大人,一隊成功撤離了四十七艘飛艇,四艘飛艇被擊墜。”
這個傷亡數據,在接受範圍之内。
聽到艦隊大部分完成撤離,慕晚秋并沒有放松,她現在最關心的,是一隊隊長仲原的安危!
她沒想到,本源強者出手速度如此之快,而且如此果決……始一出現,直接就将仲原所在的主艇擊墜!
“仲原還活着。”
中控室裏,傳來一道沉穩之聲。
精神鏈接的那一邊,多出了一位新的“接入者”,這位“接入者”的說話之聲還伴随着咕噜噜的水泡之音。
慕晚秋眼神一亮,心底緊張的情緒舒緩了許多。
……
……
黑海海底之下,一片巨大的漆黑之域,呈圓形展開。
費舍爾雙手腋下各夾着一人。
仲原和袁元,在源能艇爆炸之後并沒有就此死亡,因爲早就覺察到“危險”的緣故,仲原提前以刀域切割源能艇底部,在那位本源強者發動進攻之前,便逃出生天……但他并非全身而退,被本源鎖定,隔空打了一下,即便他反應迅速,也付出了代價。
大量鮮血在海水之中擴散。
仲原一條手臂,幾乎被本源之力切割斬下……他的面色很是蒼白,但不見痛苦之色。
大量鮮血被費舍爾的領域壓縮。
活魚利用自己的水系天賦,強行将仲原的血液封堵,此刻這座巨大領域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撤離。
不遠處,就是使徒阿旒爾負責接引,如果那位源之塔本源追出内海,便會被阿旒爾攔截。
這場“破牆行動”當然不止是破牆那麽簡單。
顧南風決定發起總攻之後,三洲會盟這個龐大的聯盟開始“運轉”,在不清楚源之塔本源強者的情況下,最好的情況就是“釣魚狩殺”,就像是當年冰海伏擊烈.雷諾那樣。
宋慈,阿旒爾,以及侍奉錫銀城光明神殿的蘇葉,都具備與本源對決的實力。
“對方……似乎沒追來。”
費舍爾有些遺憾。
他潛沉在水域之中,等待着那位本源的追擊,心底緊張萬分。
雖然此地是自己的主場——
但畢竟對手是一位本源,這種級别的超凡者,不可以有任何小觑。活魚做好了準備,一但對方上鈎便展開全部領域力量進行跑路,但那道黑影隻是站在高牆破裂的濃煙之中,默默投來注視的目光,似乎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隻要再追出三十裏,他就可以狩殺北洲最精銳的調查軍團一隊隊長,而且還有機會,再把另外一位具備“大将潛質”的費舍爾也一同擊殺!
這般誘惑的條件,并沒有打動那位源之塔本源。
片刻之後。
他隐匿身形于黑煙黑海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
……
“您……爲什麽要将到手的獵物,就此放掉?”
此刻的天空神域,那面豎起的黑暗鏡面之中,傳來了一道不解的發問。
這道聲音,正是方才出手的源之塔本源強者“古希”。
他習慣性地向深海發起鏈接。
殊不知,這聲音直接通過【雲鏡】,傳遞到了清胧的面前。
深海神色複雜。
神戰結束之後,清胧賦予它的權力依舊在,但由于真正的源之塔主人重新現身,這場戰争的最高決策權,便回到了清胧手上,剛剛命令那位本源停止追殺,不許踏出高牆,便來自于清胧的命令。
它望向王座之上的男人,壓低聲音對古希解釋道:“……是陷阱。”
深海的回答很簡單。
但對古希而言,這樣的回答無意義。
他當然知道是陷阱。
但他不在乎……
“你隻需要執行命令,其他更多的事情,不必知曉。”
深海挂斷了語音。
它望向王座上的清胧,沉聲道:“關于您蘇醒的事情,目前還沒有其他人知曉。”
“不必讓其他人知道。”
清胧平靜開口:“他們之所以敢攻擊中洲,便是因爲我還沒有醒……既然三洲會盟決定發起總攻,那便讓他們發起好了,我很樂意看到他們傾盡全部的樣子。”
“……”
深海沉默片刻,道:“其實我也不是很理解,您剛剛的選擇。”
隻要清胧願意,殺死仲原,費舍爾,以及在内海外部等待的接引者,都不是問題。
這種情況下,清胧竟然選擇了“放棄”。
它眼神隐晦掃過王座。
清胧的半邊身子,還處于冰霜凍結的狀态之中。
“你還記得,狄玖是怎麽死的麽?”
清胧忽然開口,這個問題讓深海怔了一秒。
狄玖……上一任酒之主,也是最高席中死得最“窩囊”的神座。
因爲踏入顧長志的清冢神域,于是被直接打爆!
這一句輕飄飄的反問。
讓深海頓時明白了清胧的想法。
“還是那句話……如果他們想用‘天鞘打擊’來破牆,就讓他們破吧,讓我的子民活下來。”
清胧閉上雙眼,輕輕道:“我在源之塔等他們來。”
“應該……”
“會有很多人來吧?”
……
……
圍繞中洲的内海,從未有如此盛景。
三洲會盟調動了一千四百艘源能艇,這些源能艇包圍了那巍峨高聳的巨牆,并且進行了極其強烈的火力打擊。
黑銀數量極其稀少,隻有少數幾個重點打擊區域,動用“黑銀炮彈”,強行摧牆!
其他大部分區域,都是使用效率低一層次的“青銀炮彈”進行輔攻。
這場進攻,隻是總攻的序幕。
無論是黑銀炮彈還是青銀炮彈,它們的作用隻是測試高牆的“區域強度”,以及降低中洲巨壁的整體防禦能力,所有人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等到炮彈轟擊結束之後,就是會盟憋了整整五年的天鞘打擊!
“狗娘養的,真他媽能忍。”
宋慈盤膝坐在海面之上,眉頭緊鎖,他已經等了好幾個小時。
萊茵城高牆對應方向的巨壁已經被轟出豁口,負責這道“髒活”的不是别人,正是穆家那個不要命的“穆青陽”,由于先前北部海域的試探,讓東洲艦隊有了準備,果然在高牆破碎之後,源之塔的本源強者立刻現身。
穆青陽以自己作爲“魚餌”,想引本源強者追擊。
不到百裏,就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宋慈!
可惜。
這一次的宋慈,一如五年前的冰海,他苦等許久,也沒等來自己期盼的敵人!
“源之塔不會主動進攻的……他們知道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麽。”
阿旒爾的聲音,通過精神鏈接,在宋慈心湖上響起。
這場釣魚計劃,已經徹底宣告失敗。
坐鎮在中洲南方海域的光明使徒蘇葉,此刻也開口傳音:“我這邊也一樣,高牆缺口有本源強者出現,但他根本就沒有追擊意思,海域風平浪靜,沒有任何動靜。”
三位“釣魚者”都沒有等來自己想釣的魚。
“很快就要‘破牆’了。”
阿旒爾安慰道:“等到高牆破碎,針對源之塔的總攻便會正式發起……到那時候,哪怕他們不選擇出來,我們也可以殺進去。”
“呼……”
聽到這,宋慈神色才重新振作起來。
他望向海域盡頭的巍峨高牆,眼神隐隐有灼熱之意!
是。
源之塔的本源強者不願意出來,沒關系……等到天鞘打擊結束,他便可以殺進去!
……
……
“所有的計劃,都安排妥當了麽?再确認一遍。”
“确認無誤。”
顧南風站在苔原的凍土之上,他衣着單薄卻并不覺得寒冷,反而覺得身體裏的血液滾燙炙熱,仿佛要噴薄出來了。
一枚枚天鞘武器從基地之中被推了出來。
羅钰忙得焦頭爛額,但精神狀态卻是畢生以來最亢奮的一次……
再過一個小時,這些天鞘武器,便會降落在中洲的高牆之上!
三洲會盟的“初步計劃”,就是利用天鞘打擊,先行擊垮高牆……至于内陸的“後續打擊”,随時可以發動,關于中洲的打擊方案在五年前就已經十分成熟了,如今苔原擁有足夠數量的天鞘武器儲備,不僅僅可以投入戰争,餘下的那些天鞘武器數量,也足夠提防“源質風暴”的突襲。
“倒計時,五十九分鍾,五十九秒。”
當倒計時開始的那一刻。
顧南風知道,全體人類的命運齒輪開始轉動,再也沒有回轉的餘地。
而他,毫無疑問是幕後最大的那位推手。
百年之後。
或許他被釘在恥辱柱上,被無數人謾罵。
但如今,他依舊決然地下達了命令。
如果不這麽做……
人類不會有下一個“百年”。
“你比我想象中要輕松。”
雪地之上,有一位披着雪白大袍的女子,與顧南風同行,瑣事忙完,兩人便來到了苔原基地對面不遠處的雪山之巅,這裏可以俯瞰到整座基地的全貌。
“對于大多數人而言,最難熬的,不是結果,而是開頭。”
顧南風自嘲搖了搖頭,道:“天鞘打擊這件事情,如果在一開始就被徹底否決,我不會感到煎熬,如果可以直接發起打擊,我也不會……但偏偏‘懸而未決’,是最折磨人的,等待看足足五年,如今看着這些武器被推上戰場,我的心底反而松了一口氣。”
“這一次的‘打擊’,隻會有極少數的犧牲者。”
孟西洲輕輕道:“高牆駐守者數量很少,深海搭建了完整的精神網絡,幾乎撤離了所有的‘活人’。”
當年的北洲邊陲駐守者,不相信AI。
而如今……則是反了過來。
“呵。”
顧南風神色複雜的笑了笑。
對他而言,這似乎是一件好事?
他的目的是盡可能快的摧毀中洲抵抗力量,從而結束戰争,而不是盡可能多的殺死超凡者。
“反倒是我,開始緊張起來了……”
孟西洲輕吸一口氣,呢喃道:“等到破牆之後,真正的戰争便算開始了。”
三洲會盟會從四個方向,與源之塔的儲備軍團進行開戰。
這一戰的激烈程度會遠勝北洲邊陲的旅者之戰。
中洲的本源,封号,四階……會傾巢而出。
而大大小小無數戰場,其中最兇險,最險惡的那座,就是上城。
五年前的神戰,總該有一個結局。
而踏入主域,窺伺神域主人的‘存亡’,這個行爲……在若幹年前有人做過。
那個叫“狄玖”的家夥後來死得很凄慘。
如今,棋盤轉換。
印證清胧生死的“任務”,落在了孟西洲等人的肩頭。
忽然。
一隻溫暖的手掌,握住了孟西洲的手。
“我會随東洲艦隊,從萊茵城貫入中洲内陸。”
顧南風并沒有挪首,而是站在雪山最高處,看着正前方的刺目太陽,他平靜道:“我知道你們要做什麽……希望我打入上城的那一天,你還活着,你們都還活着。”
孟西洲怔住了。
有許多人都在此刻擡頭。
他們看着站在山頂上手牽着手的兩人。
“活着……”
孟西洲回過神來,她用力牽住了這隻錯過了十多年的手掌。
這枚手掌,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溫暖。
“我們當然會活着。”她很認真地說道:“打破那面破牆的目的,就是讓所有人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