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袖在大都靜養休息。
這幾日，便由陸南栀和顧慎保持精神鏈接。
“風暴教會那邊的交易時間定下來了——”
“聖城那邊，單方面将交易推遲到了一周之後。”
陸南栀皺眉道：“按照王铳的情報，上城和風暴教會的交易應該就在明天。”
她有些不太理解。
這種情況下，變更交易時間……豈不是明擺了要坑中洲？
不。
其實中洲也不傻。
上城和古文會都知道，風暴教會很有可能會賴賬。
但此次交易事關重大，兩邊甯願被坑，也不想就此錯過。
所以在聖城的視角來看，如果想把這場交易做好……最好是将兩邊交易時間挪在一起，雖然中洲和古文會願意嘗試，但不代表雙方真想當怨種。
一方被坑，另外一方大概率就會收手。
“和古文會的交易時間，比上城要遲這麽久？”
顧慎也有些困惑。
如此一來，要麽是風暴教會已經決定和上城進行交易，所謂的告訴古文會交易時間，隻不過是拖延交易的障眼法。
要麽……
是聖城那邊腦子不好使了。
明天坑完上城之後，古文會怎麽可能還來交易？
“還有一種可能。”
陸南栀忽然正色道：“将與古文會的交易時間延後……并非是聖城的意思。”
顧慎怔了怔。
“你的意思是，這是紅龍的意志？”
“如果紅龍願意以犧牲自己爲代價，提出這個要求……風暴神座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陸南栀沉聲道：“源之塔第一神使，是任何組織任何勢力都要吸納的頂級戰力。”
顧慎沉默了。
他現在擔心的就是……陸南栀一語成谶，紅龍真的爲了保全古文會，而做出了類似的妥協。
風暴神座決定脫離南洲。
而與古文會的交易時間延後，很可能在那個時候，風暴神座已經離開五洲了！
“明日上城的交易，我準備派人前去‘盯梢’。”
陸南栀揉了揉眉心，苦澀說道：“隻是冰海那邊戒備森嚴，除了‘春犁聖者’這樣執掌本源的超級強者，還有風暴神座本尊坐鎮。”
三洲會盟這邊的最高戰力孟西洲，不可能前赴冰海。
其他的，或多或少差了一些意思。
“如果實在不行，就隻能讓鹦集前去了。”
陸南栀輕歎一聲。
宋慈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人選了。
因爲熔煉了光明信物的緣故，宋慈具備着和本源過招的資本……先前他厭惡光明神座，因爲紅湖那位乃是被【深海】篡奪肉身的虛假神座，如今孟西洲接替新任王座，如果自己出面說服，鹦集應該不會拒絕。
但……陸南栀并沒有這麽去做。
因爲她尊重宋慈。
宋慈不喜歡做的事情，她從來不去強迫。
“如果隻是‘盯梢’……沒必要讓宋慈前去。”
顧慎搖了搖頭。
“宋慈雖是光明使徒，但歸根結底，神臨的力量需要從神座那裏借取……如今的孟西洲可支撐不起‘神戰’的開支。”
使徒開戰，打到最後孰勝孰負，主要還是看雙方背後的神座誰更強勢。
宋慈如果去了冰海，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看着紅龍轉交他人之手，更不願讓紅龍蒙受風暴教會欺辱。
這家夥一旦掀起桌子來，可是真的不要命的。
所以……
無論是從性格還是從實力考慮，宋慈都并非良選。
陸南栀面露憂色：“以你之見，該如何是好？”
“早些年我在南洲曾種下過兩枚催眠種子……後來這兩枚種子生根發芽，其中一位逐漸成爲了風暴教會的内部高層。”
顧慎平靜說道：“熾火的催眠能力，極其強大。雖然風暴神座對麾下教徒監察嚴苛，但這些年過去，他始終沒有發現我種下的那枚種子。”
在顧慎隻是三階之時，他曾去了一次南洲。
那次南洲之行，是爲了尋找李氏古祠的“怒之燈”。
當初在錫銀城，顧慎和枭相互算計，相互配合，轟轟烈烈地大鬧了一場……他在當地聖象拍賣行的老闆腦海中種下了一枚催眠種子，還在新月教會一位名叫“周”的教徒腦海中，種下了催眠種子。
一晃七八年過去了。
那個名叫周的女子，修行天賦不俗，一路修行到四階，從新月教會一路高升，最終進入了聖城。
在聖城之中，她雖是話語權不多，但畢竟四階強者，總有一席之地。
她背後依靠着的聖者，正是春犁！
所以此次逃亡計劃，她便在名單之中……
當初種下這枚種子之時，顧慎便已經做好了打算，他并沒有将種子牽引而出，隻是每隔一段時間，會查看催眠種子宿主的精神海，那位聖象拍賣行的老闆并沒有取得什麽特别大的成就，所以那枚種子慢慢也就廢棄了。
看到周進入聖城，顧慎便想着該如何利用好這枚種子。
由于自己從未主動進行過“引召”。
所以周這些年始終保持着自主意識，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精神海中存在催眠種子這回事……這也是她能進入聖城的原因，即便顧慎種子埋得很深，一旦周知曉真相，定會在聖城精神審查之中表現出異樣，從而被發現端倪。
顧慎将自己的打算，說給陸南栀聽。
“竟還有如此之事？真乃神來之筆……”
陸南栀神色一陣驚喜。
她沒想到，顧慎還留下了這個後手！
“不算什麽神來之筆，勉強算是運氣好吧。”
顧慎溫聲笑道：“當初隻是順手留下了一枚催眠種子，如今生根發芽，正好留到如今‘收取回報’了。”
作爲風暴教會的核心骨幹。
周這幾日，就駐守在元汀島，距離交易地點并不遠……
一旦催動那枚催眠種子。
就可以借助“周”的眼睛，看到上城和風暴教會之間的交易。
派遣宋慈，要做的事情，其實也就是“看清”上城的交易。
宋慈能做到的事情。
周完全能做到！
“這幾日，要辛苦你在内海進行布置……”
顧慎鄭重道：“如果風暴教會真要把人交到上城手上，那麽我們在内海進行截殺即可。爲了确保交易順利，上城會派遣一隻極其強大的隊伍，或者某位實力超絕的超凡者……”
他想到了前不久和白袖大戰的烈.雷諾！
既然【深海】擁有了贈予外人清胧本源的權限……
那麽這次交易，上城很可能會派遣出本源強者。
風暴不露面的情況下，本源強者就是無敵的！
隻是“受贈本源”，也并非易事。
想承擔本源之力帶給生命的增幅，受贈者自身實力也需要夠強，換而言之這至少得是一位頂級封号……按照投靠而來的王铳說法，如果萊茵城任務順利完成，他很快就會獲得【深海】贈送的本源之力。
顯然，即便【深海】想要締造出一批超級強者，也需要時間。
上城并沒有那麽多符合條件的“受贈者”！
如今可不是上城展露實力的時候……内海發生什麽，三洲會盟全都死死盯着，即便有多的本源強者，【深海】也會将其好好藏起，思前想後顧慎覺得，此次交易任務的派遣人選，大概率還是烈.雷諾，雖然這位聖十字院長在前些日子的交戰中受了傷。
但本源還在，戰力還在，足以起到“威懾”作用！
另外一邊，陸南栀的想法和顧慎不謀而合。
她咬牙道：“如果上城派遣的是烈.雷諾這種級别的本源強者，并且順利完成了交易……該怎麽辦？”
“宋慈。”
這個時候，顧慎毫不猶豫地報出了那個名字。
他歎息道：“這種時候，就隻能放宋慈出去了……”
光明使徒，絕對瘋狗。
如今孟西洲的力量支撐不起神戰，但依靠神臨來打一位本源，還是足夠的！
“内海截殺的事情，由宋慈負責最好。不管交易成或不成，我們都可以在内海埋伏，一旦截殺成功，我們至少可以讓上城斷去一條重要臂膀！”
……
……
今日元汀島風浪很大。
周攏了攏身上大袍，她站在元汀島最高山峰之上，望着遠方的闊海，恭敬開口：“春犁大人，今日的任務已經完成，名單上的那些‘歸鄉者’已經聚攏，今日便會從聖城送往冰海。”
“很好。”
春犁聖者站在山頂。
他背負雙手，平靜說道：“今天之後，你就不用駐守元汀島了。”
“不用駐守元汀島了？”
周的眼神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桑洲窟沉沒之後，元汀島便是南洲沿海線的要地，平日裏派遣來此駐守的超凡者，都是教會中的核心骨幹，絕對值得信任的中流支柱。
春犁聖者的話意，是要将自己撤走？
她下意識以爲，自己做了什麽錯事，下意識就要跪下。
“不必擔心，你沒有犯錯。”
春犁聖者笑道：“有些事情，也是時候該告訴你了。”
他淡淡道：“還記得我前些日子交給你的任務麽？”
周沉聲道：“屬下當然記得……”
春犁聖者給了她一份名單。
名單上有近千個名字。
她的任務，就是将名單上的人，全部找到，并且聚攏在一起。
這次任務，給了這些人一個統一的稱呼。
歸鄉者。
周知道元汀島每年都會舉行“海祭”，風暴教會認爲南洲所獲得的一切，都是神座大人和這片大海的饋贈……大海饋贈于自己，自己必然要送出回贈。所以最開始她以爲，這些歸鄉者便是“海祭”的回贈。
隻是此次的海祭，實在太“隆重”了一些，不僅僅人數衆多。
而且名單上的一些人，都是“名門望族”。
這個念頭在周心底埋着，她不敢多問。
爲風暴教會辦事，必須要學會“緘默”，有些事情，問多了，反而不是好事。
春犁聖者早就知道自己這屬下的心思。
他平靜道：“讓你負責聚攏的那些‘歸鄉者’不是用來祭祀的……之所以要送往冰海，是爲了讓他們活，不是死。”
周怔了怔。
“神座大人鑄造了一艘舉世無雙的超級飛艇，名爲‘風暴号’。”
春犁聖者唇角微微翹起，“就在這幾日，神座大人會帶着這些歸鄉者，離開南洲。隻有獲得聖城認可的幸運兒，才有機會登船……這個消息，目前并沒有其他人知曉。”
周的腦海一片空白。
離開南洲……去哪？
“不用駐守元汀島，是因爲它已經不重要了。别說元汀島，再過幾日就連聖城都不重要了。”
春犁站在原地沒有走動，隻是微微側首，望向身後的女子，輕聲說道：“這些都隻是曆史中的塵埃，等風暴号啓動，它們都會被甩在身後，成爲再也看不見的碎屑……末世即将來臨，隻有登上風暴号的人才能活。”
“末世？”
周困惑問道。
“一場超巨型源質風暴，即将襲擊五洲。”
春犁聖者低垂雙眼，冷漠說道：“雖然南洲地理位置相對安全，但……沒有意義。整個五洲在這場源質風暴面前，都不過是脆弱的薄紙。”
“好了，關于‘風暴号’的事情，等到登船，你自然會知道。”
茲事重大，負責名單統籌的執行者，不止是周一人。
零零散散有近萬人會被送上風暴号。
這可是一個大工程。
春犁聖者注意到周的神色很是複雜，他笑着問道：“怎麽，舍不得離鄉？”
“不……隻是，太突兀了……”
周恍惚說道：“這個消息，實在有些震撼。”
“震撼……”
春犁聖者歎了一聲，喃喃道：“是啊，這個消息當初也讓我深深震撼了一把。”
停頓片刻。
他繼續問道：“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先前應該在錫銀城待了很久，如果有什麽舍不得的東西，現在還來得及去取。”
“我沒什麽舍不得的。”
周搖了搖頭，輕聲且堅定地說道：“大人，我的一切都是屬于教會的。您和神座大人所在的地方，便是末下的歸所，無論去哪裏，末下都将誓死追随。”
“呵……”
春犁聖者聽到這番話，心情大好，他走到周的面前，伸出手掌，親昵地撫摸這位自己最疼愛的下屬。
雖然裹着厚厚的風暴教袍。
但周的身材很好，面容也是很清秀。
八年過去，她并沒有衰老，黑發黑瞳，眼神格外明亮，甚至連娃娃臉上的嬰兒肥都未消散。
“既如此……今日你便陪我去冰海一趟吧，正好交易需要一個副手。”
春犁聖者的手指穿插在周披散的發絲之間。
“全憑大人吩咐。”
周像是一個娃娃，順從着春犁聖者的擺布。
隻不過在指尖劃過肌膚的那一刻，她身軀輕輕顫抖了一下，這顫抖的幅度很輕微。
春犁聖者并沒有注意到……
周的眼瞳之中，掠過了一抹金燦的熾火之影。
……
……
（關于周的伏筆，在第三卷第一百二十六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