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到了。”
顧慎睜開雙眼,從【真理】鐵劍之上遠眺,遠方雪禁城的輪廓已經在雲霧之中清晰。
離開光明城一路東行,橫跨公海。
如今終于回到了東洲。
從【冰海遺迹】回歸的時候,顧慎的心境很平靜。
但此刻,則不太一樣了。
彼時錦衣夜行,如今富貴還鄉……在光明城揭開鬼面紗,殺掉賈唯之後,他終于可以不用隐藏身份!
“嗖嗖嗖!”
一道道疾光掠來,懸停在顧慎的【真理】鐵劍之前,好幾座強大領域在長野上空展開。
顧慎這次返回長野,沒有隐瞞行蹤,他一離開光明城,就與長野的那些故友們打了招呼。
【風瞳】捕捉到鐵劍的影像之後。
這些人紛紛出城迎接!
“小顧!”
速度最快的是宮紫,他連迦樓羅的火翼都展開了,爲的就是第一個見到顧慎。
鐵劍停在空中。
宋慈面帶笑意,往旁邊退了兩步,以免被誤傷,宮紫上前就是一拳,輕輕擂打在顧慎肩頭位置,他的反應和宋慈一樣……既欣喜,又憤怒。
“你這個臭小子,竟然瞞了我這麽多年!”
這些年,他可沒少爲長野調查組的事情操心。
一道道身影紛紛掠來。
顧慎此次回來,聲勢相當浩蕩。久居長野的那幾位封号強者也都趕到了現場。
高天,白沉,白小池,宮青,穆翼……
顧慎神情複雜,他輕輕攬了攬宮紫的肩膀,帶着歉意說道:“對不住了。”
“他娘的,說這種話幹什麽,什麽對不住對得住的……”
宮紫輕輕吸了口氣,笑道:“老子差點以爲你真死了呢,禍害活千年,就說你不會這麽輕易出事的!”
【“宮紫這幾年一直在調查‘冰海之案’。”】
褚靈的聲音在心湖響起。
【“雖然很多人都放棄了,但他并沒有放棄。哪怕後面長野調查組不再行動,他依舊一個人在堅持……即便顧家宣布了你的死訊,依舊有人不願意相信。”】
顧慎心頭有些酸澀。
他站在鐵劍之上,緩緩後退兩步,對那些趕來迎接自己的故人,緩緩行了一禮。
“諸位,久等。”
……
……
清冢陵園霧氣逐漸散開。
顧慎孤身一人,走入内陵之中。
黃金神域之中,有陣陣神霞流淌,顧慎返回長野的第一件事,依舊是會見白術先生,光明城所發生的這些事情,以及“第三封信”的異樣,他必須要第一時間彙報。
“恭喜你,成功殺了賈唯。”
白術先生這一次不再是以童子身現世。
他披挂神霞,英姿勃發。
這是白術的青年時期,當年他這個年齡的時候,還被稱爲“長野無敵”。
此刻在鬥戰火種的映襯之下,白術渾身都散發着熾烈的戰意和輝光。
在顧慎感受中,單單就神域的壓迫感而言——
此刻的白術先生,要強于先前紅湖湖畔的光明!
而且……不止一點。
“殺掉他,并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情。”
顧慎搖了搖頭。
賈唯的确是一個強大的敵人,但這場戰鬥最大的難處在于,自己無法動用冥王的權柄,如果換一座戰場,他可以肆無忌憚動用手段,那麽這場戰鬥将徹底失去懸念……
他是冥王。
而賈唯歸根結底,隻是光明的仆人。
他和賈唯本質上就不處在一個層面,所以赢下這場戰鬥,是顧慎應當的事情。
“即便沒有【明光铠】加持,賈唯依舊是一個強大的對手……我看了紅湖的那場戰鬥。”
白術微笑說道:“顧慎,你無愧于‘三次超境者’之名,極限突破之後,我已經想象不到你的上限了。如果有可能的話,我甚至想看你和當年的顧長志打一架,瞧瞧究竟誰更強一些了。”
青年狀态下的白術說出這番話,讓顧慎恍惚了一瞬。
當年白術先生雖被稱爲“長野無敵”。
但真正無敵的人,還在上頭。
顧長志,才是真無敵。
“顧長志先生驚才絕豔,與他相比,我的運氣要好許多。”
顧慎搖了搖頭,道:“我的【淨土】領域,是因爲顧長志先生饋贈才能早早參悟到大成境界……隻是因爲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我才能抵達如今的高度。”
白術的謬贊,讓他“受寵若驚”。
但他心底清楚,自己身上的大福緣大機遇,都是得益于誰。
“哈哈……”
聽到這個回答,白術欣慰笑了。
世人都說顧慎是第二個顧長志,但真正了解就會知道。
這是兩種人。
顧慎的心境比顧長志要更沉穩,也更内斂,但該狂放的時候,也比顧長志更加放得開!
紅湖踩住賈唯光破之槍,譏諷【壁壘】之名的時候,白術就感到心情一陣舒暢……
因爲顧慎把自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賈唯算什麽東西?
他也配【壁壘】之名?!
如果不是成就了鬥戰神座,他恨不得親自上場,一巴掌把那【明光铠】拍碎!
“白術先生,我此次入陵……是想彙報紅湖彼岸之事。”
“我在紅湖彼岸,見到了光明神座。”
顧慎沒有過多寒暄。
他急忙把送信的事情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青年白術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他看着顧慎,問道:“顧長志留給你的第三封信……沒有送出去?”
顧長志留信的事情,對白術而言不是秘密。
當初顧慎給老爺子送信的時候,白術已經熔煉神域了。
他知道,顧長志的三封信,分别對應顧騎麟,北洲女皇,以及光明神座。
留給顧老爺子的那一封信,對應着顧長志在這世上的最後留念……
顧慎本以爲留給光明神座的那一封信,與此類似,大概隻是一些問候,還有言語。
畢竟兩人曾是親密無間的師徒。
顧長志先生刻意叮囑自己,要等到實力足夠強大,再去送這封信……所以顧慎一直猜測,這封信是用來說服光明神座接受自己“冥王”身份的東西。
但紅湖一見。
他發現自己錯了。
白術沉思了片刻,斟酌問道:“你現在可否把信取出?”
“……我試試。”
顧慎深吸一口氣,引召出【淨土】領域,鬥戰神域的金霞忽然被蕭瑟之風吹散,一株巨大的簌懸木虛影落地生根。
這一次,顧慎取出信封,則是出奇地輕松!
“沒有阻攔?”
顧慎怔住了。
須知當時他在紅湖彼岸,不止一次嘗試取信,但是接連數次都失敗了!那看似輕如鴻毛的一張信紙,硬是紋絲不動!
以顧慎如今的精神力,可以輕松提拎萬斤巨石!
偏偏拎不起一封薄信?
但此刻,這封書信被秋風卷起,就這麽輕飄飄落在了顧慎的掌心。
“信……取出來了。”
顧慎怔怔看着這封信,他的後背再次滲出了冷汗,這意味着什麽?
紅湖彼岸的“拒絕”和“對抗”都是真實的。
留給光明神座的第三封信裏,蘊含着顧長志的意志。
白術呢喃道:“此地是鬥戰神域,我是鬥戰火種的主人,亦是顧長志最信任的戰友……所以這封信可以随意被取出,亦可以被端詳研究。”
說到這,白術頓住了,他也感到了困惑:“可如果這封信的使命是在紅湖被送出,它怎會拒絕被取出?”
“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這第三封信送不出去的原因。”
顧慎聲音有些沙啞,道:“正如您所說,如果這封信的使命是在紅湖被我送出,那麽它不會拒絕。顧長志先生留下了一縷意志,這縷意志才是這封信的關鍵……”
白術怔了怔。
“你的意思是?”
“顧長志先生讓我把信送給他曾經的老師,光明神座。”
顧慎擡起頭來,望着白術,一字一句問道:“我開始懷疑,我在紅湖彼岸所見到的,是真正的光明嗎?”
沉默。
鬥戰神域之中迎來了良久的沉默。
“這……真是一個大膽的猜想啊。”
白術道:“火種主人是無法被冒充的,更何況你還是冥王。”
“紅湖彼岸的确有無數精神輝光籠罩,與光明神座的會面讓人感到震撼。但我并沒有感受到‘光明權柄’對冥火的刺激……”
顧慎鄭重道:“這也是我離開光明城之後才意識到的不對。”
“如此說來……”
白術皺眉道:“我與光明神座也并沒有真正見過面。神座的會面,通常隻發生在【深水區】中,七神之間的會議早已經是零散空缺,冥王離開五洲之後,人就再也沒有湊齊過,如今兩大陣營劃分落定……最高席之間更是爲了各自的利益而彼此割席。”
以往,如果出現了超大型災境,或者足以威脅到五洲安全的“黑洞”。
最高席會通過會議,商量如何解決。
先派遣【使徒】,如果問題依舊,那便神座親自出手。
可如今……則不一樣了。
兩大陣營分化之後,源之塔和光明城便隻負責西海渡的秩序。
北洲邊陲,東海,以及元汀島沿岸……如果出現了什麽動亂,光明神座和天空神座便視若無睹,他們隻負責自己掌心的那一部分,至于所謂的“最高會議”,更是許久都沒有正式召開過了。
現實世界之中,神座本來就極少碰面。
以如今的局勢來看。
如果神座離開神域,去見另外一位神座……極大概率,就是要發生神戰了。
“這一切都隻是猜想,無法被印證的猜想。”
顧慎誠懇說道:“我不可能展露自己的‘冥王權柄’,也不可能去觸碰他籠罩在聖光中的真實面容……所以我隻有離開光明城,抓緊時間回到長野。”
“顧長志留下的第三封信已經表達了‘抗拒’,那麽紅湖和光明神座一定存有問題。”
白術贊許說道:“你身爲冥王,留在西洲每多一秒,危險都大上一分,這件事情你做得沒錯,放棄【禁忌書樓】的參觀,抓緊離開光明城,才是正确抉擇。”
他神情凝重道:“這件事情我很快會和林蕾說明,她會動用【命運】的力量進行一次占蔔,但最終未必會有結果。”
“或許,您可以試着窺伺一下‘答案’。”
顧慎思索片刻之後,将那封薄薄的信呈遞上去。
他誠懇道:“您的力量也來自于鬥戰火種,和當年的顧長志先生乃是同源……如果這第三封信中留存了屬于火種的力量,那麽或許您能夠隔着信封,看出一些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