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哲眨了眨眼,下意識地掩蓋剛剛一瞬的錯愕。
他還沒想明白,自己這杠杠的演技,還有天衣無縫的說辭……
是怎麽被看出破綻的?
隻不過這些僞裝實在有些多餘了,作爲主指揮官,奧斯蒙德隻在乎陸哲的彙報結果,在下達命令後,甚至連多看一眼都懶。
他擺了擺手:“别擱這演了,趕緊滾蛋。把人平安無事地帶回來,我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否則你由着慕晚秋肆意行動的事情,我肯定要上報給軍團長大人。”
“是!”
陸哲立刻收斂神情,立正行禮,然後麻溜地滾蛋。
離開飛艇。
陸哲納悶問道:“小仲,我是哪裏沒演好?”
仲原默默看了他一眼。
“每一次我看到你……都不得不感慨,造物主果然是公平的。”仲原伸出一根手指,認真說道:“陸大隊長,雖然你單挑無敵,但有些事情,伱真的不擅長,比如說謊。”
陸哲:“……”
他撓了撓頭。
“把慕晚秋帶回來之後,就别想着做假案卷了。”仲原好心提醒道:“畢竟她和你一樣,是永遠也不會撒謊的家夥,你們倆偶爾逾越一次規矩,軍團長大人是不會計較的。”
陸哲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這一切和自己想象中地不太一樣啊。
慕晚秋離開多魯河災境之後,精神狀态不太好……此事甚至驚動了軍團長大人的關注,特地派遣自己來貼身看守。對于自己最鍾愛的隊員,陸哲當然是時時刻刻記挂在心,他本以爲,自己麾下S級的走失,會引起奧斯蒙德大人的強烈關注,甚至整個重啓任務都會受到牽連。
所以當初在山嶺放走小秋之時,他曾陷入了糾結的選擇之中。
倒不是害怕放走小秋之後,會面臨軍團内部的懲罰。
而是擔心,慕晚秋的離開,會對整個任務造成不可預估的影響……畢竟這次任務,有接近一百位超凡者付出心血。
現在來看,自己完全多慮了。
在自己彙報之後,主指揮官奧斯蒙德甚至沒有詳細地過問一句……就連林霖副官也沒有多說什麽。
他們隻是讓自己出發,帶人回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離别之前,仲原拍了拍一隊隊長的肩頭,淡淡道:“我們不是不擔心慕晚秋……而是,我們太放心你了。”
陸哲怔了怔,仲原這番話,倒是點醒了他。
原來如此……
奧斯蒙德大人連一個字都沒有多說,是因爲他覺得,把任務交給自己,絕不會有閃失。
出發,帶人,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畢竟你是任務成功率100%的調查軍團一隊隊長啊。”仲原輕輕笑了笑,“黑雪山的注意事項,我已經發給你了……記得在精神海查收,然後,替我看一看山那邊的風景。”
對他而言,重登黑雪山,不僅僅是爲了搭救顧慎,逮捕孟骁。
也算是一種“心願”。
鏡夢也好,黑雪也好,對調查軍團而言都隻是剛剛展開的未知之物,早晚有一天會被摸索清楚……而仲原先前之所以毛遂自薦,是那時候因爲在他看來,這種事情沒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
當然。
除了陸哲。
既然這家夥出馬,他也沒必要再去往黑雪山。
如果說,實力越強大的人,越有資格看到“黑河”的盡頭,那麽重啓任務之中,最有資格越過黑雪山繼續向前的那個人,便是陸哲了。
如果陸哲不行,那麽他也一定不行。
……
……
在光柱消散之後,整個多魯河災境仿佛都陷入了寂靜之中。
但這并不讓人覺得反常。
因爲這片寬闊黑河,本就常年寂滅……從這個角度來看,降臨這裏的北洲超凡者們,和這些源能飛艇,是打破“安甯”的不速之客。
幾十人,上百人,鬧出再大的動靜,在這黑河之上,終究驚不起太大的波瀾。
當然。
黑河之下,同樣沒什麽波瀾。
顧慎站在冥河河底全速前行,外骨骼機動裝置的尾翼,噴吐出漆黑的火焰,噴吐之勢肉眼可見的逐漸變小,這說明他的源甲能源已經快要耗盡……
此行的距離已經遠遠超出了原先的計劃。
但此刻的顧慎,必須要加快速度,要比先前更快!
因爲十字吊墜傳來的危機感,越來越強烈。
尺子裏的魔鬼也時不時發出戲谑的提醒聲音。
“五千米。”
“三千米。”
孟骁,就在自己身後……
雖然不知道這位光明城賜福之子是怎麽做到的,但在這黑河之中,孟骁的推進速度實在快得匪夷所思……須知,這裏可是冥河,無論什麽境界的超凡者入河,便會立刻被精神毒素所攻擊!
“是那件鎮月法袍麽?”
顧慎眯起雙眼。
回想雪山交手的畫面,孟骁身上的那件法袍,倒的确是品級極高的聖物,很有可能被光明神座親自加持過,能夠幫助他抵抗冥河的“河毒”,倒是情理之中了。
畢竟這次任務,光明城顯然是準備充分!
這并不是一個好消息。
他再怎麽快,也沒辦法拉開兩人的距離——
數十秒後,那枚十字吊墜傳來的警惕感,已經逼近自己的後背了。
他快要抵達“光點”。
孟骁也快要追上自己。
“呼……”
在這一刻,顧慎深深吐出一口氣,他做出了一個決定,先把孟骁甩掉,再出發去往魔鬼的指引之地……這家夥一定有什麽手段,可以徹底鎖定自己。
一旦自己去往“光點”所在,那麽很有可能把孟骁也帶過去!
這一刻,他陡然變化方向!
……
……
漆黑冥河之中,孟骁周身缭繞着璀璨光明。
在這極緻的黑河河底,他猶如一輪小型太陽。
鎮月法袍散發的光明氣息,正在不斷蒸發,焚燒這片河底的陰祟毒素……他早就知道多魯河河毒的厲害,此次抵達災境,自然要做足準備。
孟骁最大的底牌,當然不是北洲女皇。
而是光明神座!
此刻圍繞在鎮月法袍周身的光明氣息,正在熊熊燃燒,不斷焚燒四面八方彙聚而來的多魯河毒,而且效果極好……孟骁甚至能夠感到,黑河河水之中,蘊含着的“陰暗之力”,完全被自己的光明賜福相克!
光與暗,正如水與火。
孰勝孰負,就取決于誰更強大。
原先孟骁還有些擔心,自己踏入黑河,會遭遇不可抵抗的攻擊……此刻他徹底放心了,黑河中的精神毒素,雖然數量龐大,但卻是無靈之物,就這麽毫無章法地一股腦湧上來,自己憑借這件鎮月法袍,完全可以将其攔下。
手镯的災厄占蔔,幫助他牢牢鎖定顧慎。
踏入黑河的那一刻,孟骁便完全抛棄了源甲,動用【胧月】護住肉身,僅僅憑借一件法袍,便在河底橫渡!
與顧慎的距離越來越近。
但孟骁的心中,疑惑卻是越來越深。
顧慎的逃竄速度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快!
入河那一刻,孟骁便以全速前進,但一時半會,自己竟然沒有追上……這個鬼地方,自己是因爲擁有“鎮月法袍”,才可以動用光明賜福,來對抗多魯河毒!
顧慎,難道沒有被河毒所影響?
最重要的是,顧慎逃竄的方向,似乎很穩定!
這小子,難道能夠在多魯河底視物?又或者,他有着自己的“目的地”?
光明神座降臨失敗的那一刻,孟骁便已經确定……這座災境,與冥王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而此刻他心中生出了更加大膽的一個念頭。
顧慎,會不會也與冥王有關系?
如果是這樣……那麽手镯的提醒,以及災厄占蔔的那副畫面,便能夠解釋地通了!
念及至此,孟骁神情更加陰沉,他再次加快速度。
他所鎖定的那縷氣機,在此刻陡然轉彎。
“是感應到我了麽?”
孟骁眯起雙眼,“想逃,可沒那麽簡單!”
他奉神座之命,入河探尋冥王與多魯河的聯系……
如今直覺告訴他,自己所探尋的,那些涉及冥王的迷霧,都與顧慎有關!
鎮月法袍發出轟鳴。
孟骁化爲一枚流星,在黑河河底疾馳……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顧慎在繞了一個極大的彎後,便不再挪動,而是靜靜懸浮在黑河河底,就這麽等待着自己的“到來”。
無數光焰在漆黑河水之中燃燒。
孟骁陡然收身。
鎮月法袍散發出的恢弘光芒,徐徐收斂,不再全力擴散。
他面無表情望向那個靜待自己到來的東洲年輕人。
“噼裏啪啦”的破碎聲音,從顧慎身上傳來,他伸手拍了拍肩頭,像是撣去灰塵一般,将那具被多魯河侵蝕到破碎殆盡的源甲,就這麽拍碎,震落……
與孟骁一樣,他也褪去了身上的源甲。
在陸地上戰鬥,源甲可以起到一定的輔佐作用。
可在這裏。
源甲就隻是累贅,負擔。
孟骁看着面前年輕人卸甲的舉動,忍不住冷笑一聲。
他微微攥拳,無數光華從掌心指縫之間迸射而出,隐約将方圓百米的河水都囊括在内,這些黯光仿佛化爲了一個巨大的圓球,将顧慎籠住。
顧慎望着漫天飛舞的黯光,即便沒有直接接觸,冥火依舊感到了忌憚。
這縷來自光明神座的賜福,實在太強大。
他與孟骁相差一個大境界。
除非能夠完成史無前例的第三次破境……
否則,這一架,根本沒得打。
隻不過,顧慎還是想試一試,他佩戴鬼面紗,眉心徐徐燃燒出一縷蒼白的鬼火。
孟骁看着眼前的年輕人,如同看着一具屍體。
他冷漠地問道:“顧慎,跳入黑河逃生,本是勇氣可嘉的行爲,隻是逃到一半就不逃了,實在太愚蠢……你,難道不怕死麽?”
顧慎在心底無聲地笑了一笑。
問冥王怕不怕死。
這實在是一個很好笑的問題。
“你呢?”
顧慎輕聲開口,一字一句地問道:“你難道不怕死嗎?”
……
……
(明天中午12點左右會更新一個大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