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消息。
顧慎的心情很是複雜。
這究竟該算是一個好消息,還是一個壞消息?
這一年來,自己,陸南栀,顧南風,還有數之不清的人們,爲了覺醒法案的事情奔波操勞。
如今,法案之事,終于有了着落……
顧長志和天空神座達成協議之後。
關于覺醒法案的相關提議,将會永遠從東洲撤離。
隻是。
天空神座早已選好了法案的下一個推行地……顧慎去過南洲,他知道那片土地是何等的混亂,在南洲推行覺醒法案幾乎不會受到任何阻力。
隻要風暴神座點頭。
那麽法案會立即進入試驗性地推行階段,封閉一座邦城,用來進行【深海】鏈接,超凡覺醒,要不了多久,南洲就會誕生出許多超凡者。
【深海】在這片土地,投入了大量的算力,用來“平衡化”。
試驗階段的覺醒法案,哪怕出現了問題,也不會對聯邦政府的影響力造成威脅……在南洲這種地方,如果實驗出現了偏差,那麽抹去即可。
兩位神座的交談,并沒有持續多久。
關于“火種”的去留,已經變成了明面上的交易。
天空神座根本就沒有降落陵園的意思……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如果顧長志拒絕交易,那麽他也有對應的後手。
“嗤”的一道輕響。
那是火種輕微燃燒的聲音。
顧長志抓住了酒之火種,沉默片刻之後,将其向着陵園上空擲去。
若在巅峰之時,他怎會如此輕松就将酒之火種交出,犯我長野,自然當誅,就算源之塔的天空神座來讨要,也要掉一層皮。
至于覺醒法案……這門法案根本就不可能落地。
他會直接了當站出來反對。
最高席的每一位神座,都需要給予鬥戰神足夠的尊重!
隻是……如今自己手裏,哪裏還有更多的籌碼?
這場交易,能夠順利達成,便算是一件幸事了。
他的氣息開始衰落。
黃金神域能夠維持的時間……也不多了。
若是拖延下去,那片冥王黑雲内的秘密暴露,就真的糟糕了。
天空神座安靜地等待着回應。
他始終注視着身下的黃金神域,在擲出酒之火種之後,顧長志身下這片曾經璀璨絢爛如大日的神域,便已經開始褪色……
很顯然。
顧長志要“死”了。
隻是神域之中,還隐着一片自己看不穿的迷霧。
紅袍男人淡淡道:“若是你想要鬥戰火種找一個好主人的話,我也可以代勞。”
“不必了。”
顧長志開口:“交易達成,拿了火種,你該離開東洲了。”
天空神座輕笑一聲。
他沒有做出任何試探神域的舉動,在接過酒之火種後,便幹淨利落地直接消失。
這是對顧長志的尊重,也是對昔日無敵的鬥戰火種的尊重。
他有後手,顧長志也有後手……雙方能夠達成一緻,避免碰撞,對他而言,是最好的結局。
繼續留在這裏,沒有意義。
“轟隆隆——”
紅色雷龍一陣怒吼。
雲霄破碎。
那駭人的異象,重新消失在天際。
令人緊張的壓迫感……也随之消失。
陵園之外正在組織撤離的這些超凡者們,親身旁觀了這場變故,卻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們隻是隐約猜到,源之塔的那位天空神座,似乎來了陵園一趟,然後又走了。
人群中,一陣一陣的自豪聲音響起:
“有顧長志大人在,外洲神座又能如何?”
“顧長志大人,無敵于世間!天空神座來了,還不得是灰溜溜地逃走?!”
那令人心悸的神威消散,超凡者們感受到了安全。
隻是。
他們并不知道……
那位無敵于當世的顧長志顧神座,已經徹底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
……
黃金神域的輝光,依舊耀眼。
隻是……它已沒了先前的熾熱。
太陽永遠是發光的,可當太陽不夠熾熱的時候,便意味着,它要墜落地平線了。
沒有人能夠成爲真正的太陽。
一個人的人生,隻有一次發光的機會。
同樣的,也隻有一次墜落的機會。
天空神座離開之後,顧慎,白術,褚靈,紛紛從冥王黑雲之中走了出來,剛剛的交談内容,被顧長志用黃金神域,清晰傳入了黑雲之中。
他們全都聽得十分清楚。
經曆了一場神戰,顧長志的眉眼之間有難掩的疲倦之色,打爆酒神座,看似簡單輕松,但實際上并非如此。
對方再弱,也是一位神座。
先前将酒神座修行多年的那片紫海盡數消磨,對他積蓄的鬥戰神力而言,也是一種巨大的削減。
隻是因爲天空神的突然降臨,顧長志才強行提起了最後的精氣神,好在……天空神座并沒有覺察到真正的異樣。
顧長志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
“酒之火種……終究被取走了。”
英雄終有遲暮之時。
借着冥王淨土,重新燃燒的鬥戰火種,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再發動一次神戰了。
不然,他真的很想與天空神座,再打一場。
顧慎實在不忍。
他很想說些什麽,隻是話到嘴邊,都咽了下去。
他知道,顧長志先生,已經爲長野這片土地,燃盡了所有的一切。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我的時間不多了……要不了多久,整個五洲都會知道,顧長志阖世的消息。”
顧長志笑了笑,道:“不過,他們也會知道……冥王一直都沒有死,就蟄淺在東洲的某個角落。”
酒神座之死,此刻應該已經被最高席知曉了。
就算火種被拿回源之塔,想要找到一位适配者,繼承火種,也絕非易事。
五大洲,隐約回到了平衡之中。
“但……還不夠。”
顧長志神情柔和,望向顧慎,“冥王的迷霧,能夠籠罩一時,卻不能籠罩一世。距離你真正熔煉冥王火種……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東洲不可一日沒有神座。”
顧慎怔了怔。
“接過這枚‘鬥戰火種’吧……小白。”
顧長志忽然笑着開口。
他伸出手掌。
在他的掌心,躺着一枚黃金之色的火種,斂去了神威之後,看上去便像是一枚小小的桃核,這是千萬人夢寐以求的神物,卻被顧長志毫不在意地抛了出去。
那枚黃金色的桃核,在空中劃過了一個半圓,懸停在白術的面前。
隻不過,它并不安甯。
“嗡!”
“嗡!”
“嗡!”
鬥戰火種不斷迸發出激烈的震鳴。
桃核早就誕生出了自己的“意識”,不斷震顫出黃金漣漪,如泣如訴,似是肯求着主人不要離開自己……這些年始終朝夕相伴,即便是顧長志走向寂滅,也是它陪在身邊。
顧長志眼中有一抹不舍。
“唰……”
他并攏雙指,輕輕抹過,将火種内孕育而出的那一抹精神,輕輕抽離……在桃核之上,凝出了一縷很小的火焰,顧長志将這縷火焰,留在了自己的身旁。
于是這枚火種,重新變爲了“無主之物”。
白術看着這枚火種,神情平靜,沒有波瀾。
顧陸深爲了一枚火種,竭盡心力,飽受折磨,終是沒見上一面。
而如今,成神的機會,就在他面前。
這是顧長志雙手送出的神座之位。
而鬥戰火種……亦是當年與他完美契合的火種。
然而,白術卻無動于衷。
年輕之時,他橫推諸敵,打遍雪禁城,未嘗一敗,曾有“長野無敵”之名。
一騎絕塵。
然而命運弄人,讓他遇到了顧長志。
鬥戰火種,顧名思義,誰是真正的不敗戰神,誰才有資格拿下這枚火種……這麽多年過去了,白術始終記得這一敗。
他輸給顧長志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與這枚火種無緣了。
“我知道……伱在想什麽。”
顧長志柔聲道:“修行之路,要分高下,非一時之功……沒有人能夠一生不敗。鬥戰火種的真谛,也并非是‘百戰百勝’。”
白術皺起眉頭。
“一個人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
顧長志平靜道:“我與我周旋久,甯作我。鬥戰者,己也。”
鬥戰火種殘餘的那縷精神,化爲一縷小小的火苗,聽了這句話後,在顧長志的肩頭歡欣跳躍。
白術默默搖了搖頭。
“我輸了,便是輸了……”
“若再戰一場呢?”顧長志問道:“你還敢麽?”
“有何不敢?!”白術當即回應。
隻是說完之後,他便沉默了。
顧長志熔煉火種之後,成就了鬥戰神座,自己就算擁有大成【倒流】,也沒有任何勝算。
這樣的話,根本就沒有意義。
修行路長,此後的每一段路,他都無法與顧長志相提并論,更不用說對決再戰。
“或許……你我還有一戰的機會。”
顧長志望向那枚火種,平靜道:“機會,就擺在你的面前。”
白術微微一怔。
“若想彌補你我之間未完的那一戰……便煉化這枚火種,成就鬥戰神座。”
顧長志平靜道:“若你不敢再戰,便就此放棄。”
黯淡的黃金神域中。
有那麽數秒的死寂。
随後,白術深吸一口氣。
他伸出了手掌,抓向那枚懸浮的鬥戰火種。
(本章完)